夏天·烟火·我的尸体-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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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说,夹了一口白饭送进嘴里。每当阿姨一说「好担心呢」,弥生的头就无力地、彷佛要躲开阿姨的视线似地逐渐往下垂。
「五月她妈妈在整个村子里面找吗?」
发问的人是阿健。
「嗯,好像。五月是独生女,所以更是担心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妈妈跟五月妈妈说,去报警比较好。」
「报警!?」
两人异口同声地转向阿姨。弥生用绝望的眼神、阿健用有些高兴的眼神看着阿姨。
「喏,搞不好跟最近的绑架案有关,不是吗?你们最後看到她,是在森林里面吧?搞不好明天左右就会去搜索森林,也有可能是被困在森林里了。五月妈妈也说,她接下来要去森林找找看。」
听到森林,两个人大吃一惊,确实最可疑的地方就是那里。说到这一带有人可能会遇难的场所,就只有橘家後面的大森林了。
听到我妈妈接下来要去森林找,弥生的表情僵住了。我的尸体不可能会被发现,流出来的血迹也被两人确实湮灭了。只是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我掉了的一只拖鞋。阿健爬上树木,仔细地调查有没有勾在树枝上;弥生也在地面四处寻找,找得腰都痛了。
如果拖鞋就这样没被找到的话,警察或许会把它当成绑架案,而不会去搜索森林。但是如果我妈妈找到拖鞋的话会怎么样?大家会认为我就在附近,进行搜山吗?妈妈不可能会认错我的拖鞋。因为妈妈看到我高兴的脸,也露出一副欣喜的模样……
「真的让人好担心呢。妈妈要不要也一起去帮忙找五月呢……」
不晓得是不是没听见阿姨的话,阿健愉快地看着卡通。
阿健跟弥生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八张榻榻米〔注〕大的房间,对两个人来说是太宽广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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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两张榻榻米为一坪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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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个闷热的夜晚,为了凉爽一些,窗户大大地开着。这里是个不会有小偷要来的地方。只点着电灯泡的橘黄色灯光中,房间中央并排着两床被子。阿健在被窝里发出安静的呼吸声。但是弥生似乎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黄昏发生的事,让她无法成眠。房间里吊着绿色的蚊帐,覆盖住两个人,保护他们免於蚊虫叮咬。
「喂,哥哥……」
忍耐着闷热钻进毛巾被里的弥生,用哭泣股的声音唤道。她的前发被汗水黏贴在额头上。
「……嗯?」
阿健困倦地呢喃,坐了起来。可能是嫌热,盖被和毛巾被都推到一边去了。他站起来想要打开电灯。开关的拉绳上加系了一条细长的绳子,平常可以躺着直接开灯,但是现在被蚊帐挡着,抓不到。阿健想要拉动盘绕在蚊帐上头的绳子,但是隔着蚊帐,滑溜溜地抓不着。
「不用了啦,哥哥,不用开灯……」
「弥生,怎么了吗?」
阿健睡眼惺忪地说。他好像还有一半没睡醒。
「……我好怕。哥哥……我可以去你那边吗?」
流汗流得几乎要冒出蒸气的弥生,泫然欲泣、难为情地这么说。
「……嗯,好啊……」
阿健冷淡地说,又倒向垫被。在闷热当中,弥生就这样卷着像要从什么东西隐藏住自己似地披在身上的毛巾被,爬进阿健的被窝里。然後她把变得热呼呼的额头贴上阿健的背,闭上眼睛。
不久後,房间里的两道呼吸声混合在一起,消失在夏夜当中。
阿健和弥生、被藏在水沟里的我的尸体、还有哭泣着在夜晚的森林里寻找我的妈妈,全都被黑暗的帷幕覆盖了。
第二天
隔天还足清晨的时刻,阿健和弥生去参加暑假期问神社举行的广播体操〔注〕。早晨的神社清新无比,愈是吸进依然清凉的空气,就愈让人感觉有如重生。刚才还只有零星几只在叫的蝉,随着太阳升上空中,也开始了大合唱。
做完体操之後,村里的小学生里最年长的一个会帮大家在卡片上盖印章。六年级的那个人好像对我没来做体操的事说了些什么,阿健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充耳不闻。不过与其说是这样,其实他是在倾听别的声音。
在後面,村里的小学生家长们正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着,话题是我跟我妈妈的事。妈妈好像一整晚没睡,到处找我。阿姨婶婶们怜悯地拿这件事当话题。昨晚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所有人连警察今天中午就要搜索森林的消息都知道了。可是因为没有任何的线索和证据,大家都对於是否能够在森林里面找到我,感到半信半疑。也有阿姨说我是被卷入那桩连续绑架案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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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广播体操原为一九二八年递信省(现日本邮政公社)简易保险局所制定的国民保健体操,透过NHK(日本放送协会)的广播普及到全国。暑假中,日本全国各自治区皆龠於清晨举办广播体操会,让学童参加,亦有指导者巡回全国举办的体操会等,为日本夏季的风情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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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健听着这些声音。他在搜集自己不知道的情报,结果阿健得知了警方要进行搜索的事,还有完全没有人提到拖鞋这件事。
阿健静静地凝视远方,思考着什么。而弥生紧抓着他的手,不安地仰望那张脸。
做完广播体操的回程中,两人立刻前往森林。这是从神社回到家里的途中,踩着彼乾涸的水田包围的石子路时,阿健提议的。
「拖鞋好像还没被找到,我们先把它找出来吧!」那样的话,就完全没有我在森林里的证据了。大家应该会认为我是被绑架,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阿健想把我的失踪伪装是绑架犯所做的勾当。
两个人一面调查拖鞋有没有掉在地上,一面进入森林里头。今天阿健打算调查陡峭的坡地那里,所以他不是穿平常的草鞋,而是穿着打棒球用的钉鞋。调查斜坡之前,他先调查藏着我的水沟附近。可是还是找不到拖鞋,所以他盯着地面,和昨天相反地朝我死掉的树木方向走去。阿健在想,拖鞋会不会是掉在把我背到水沟的途中了。
「斜坡很危险,弥生可以先回去没关系。接下来交给哥哥就行了。」
阿健体恤地说,但是弥生摇头,紧紧抓住阿健的手臂。
「弥生要跟哥哥一起去!」
她这么说,不肯离开。
「……那,弥生再去检查一次五月死掉的那个地方吧。弥生记得那个拖鞋长什么样子吧?要加油唷!」
阿健把视线放到与弥生同高,教导小孩似地说。他的表情很温柔,弥生的脸颊转眼闾就染得一片通红。
「……可是,弥生叫的话,哥哥就要赶快过来唷。一定唷。一定一定唷!」
她叮咛阿健说。阿健露出足以平抚他人颤抖的笑容,「好、好」地点头。
两人说着这些,依然没有找到拖鞋,就这样来到了我死掉的地方。俯瞰南侧的斜坡股耸立、只属於三个人的秘密树木,彷佛昨天的事只是一场梦似地静静伫立着。用来垫脚的石头也没有血迹,昨天已经擦掉了。折断落下的树枝和树叶也没有散落一地,昨天阿健跟弥生已经清理乾净了。照常理来看,剩下来的危险因素就只有不应该出现在森林里的花拖鞋了。
或许是掉到这个斜坡下面了。阿健想着,俯视南边的斜坡。村子的神社和小学,还有远方小镇的屋子看起来奸渺小。
弥生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凝视下方。对於没有穿钉鞋的弥生来说,这个斜坡可能太吃力了。就算不会送命,也有可能滑倒而受重伤。
两人决心开始搜索。
但是这个时候,弥生发出了叫声。
「不好了!哥哥,那个!」
她伸手指的是斜坡上的细长马路。马路朝这里延伸,正好通过我藏身的地方旁边。那条路平常几乎不会有车子经过,但是现在却有两台褐色的轿车往这里开过来。
两个人立刻就想到了,那恐怕是警察的车于。阿健以为搜查从中午过後才会开始。
阿健盯着一下子就接近那里的车子,状似愉快地动着脑筋。
弥生不安地扭曲了表情,紧紧抓住正要下去斜坡的阿健。
就在这当中,两台轿车离开马路,开进了森林。偶然的是,车子从我藏身的位置的正上方通过了。这个时候,泥土从水泥盖的隙缝问洒落到我的身体上。可是我没有办法避开它,也无法闭上张开的眼睛和嘴巴。车子在连接森林小径的广场停了下来。
从车于上下来的是几个登山打扮的男人。从那些人的对话,可以得知他们足前来寻找我的搜索队。偶尔传来的笑声,也可以知道他们对於我在森林里遇难的事感到半信半疑。
阿健和弥生身处的斜坡看不见这个情景。
阿健竖耳倾听,确定搜索队的车子停在森林,他好像已经预测到车子会停在森林的广场。不晓得是因为猜中了,还是对於我所在的水沟上方的轮胎印感到讽刺,阿健的脸上浮现笑容。
「弥生,变更作战。我们躲起来,然後从树荫下偷看警察的行动。」
阿健想要藉由这么做,尽可能多知道一些搜索队的调查结果。
阿健温柔地握住弥生不安地发抖的手,定进平常不会进去、没有道路的地方。
阿健注意不让弥生跌倒、受伤,让她容易行走,同时又不让搜索队发现地,小心地选择方向前进。
通晓森林一切地形的阿健,十几分钟就掌握到搜索队的人数和行动,甚至他们现在的位置了。
当然,搜索队的人没有发现他们正被偷偷窥伺着。
熟悉调查的搜索队所进行的搜索行动,以及熟悉森林的两个人所进行的跟踪行动,在蝉鸣声回荡的夏季森林中层开了。
然而到了黄昏,搜索队依然什么都没能发现。大家愈来愈懒散了。这也难怪。因为谁都不晓得我是不是真的在这个森林里?自己在做的事是不是有意义?在一片有些倦怠的气氛当中,搜索就要结束了。
阿健有点遗憾地望着这个情景,紧挨在阿健身边的弥生吐出放心的叹息。
四散在森林里的搜索队,听到无线电对讲机里传来作业中止的指令,都非常高兴。他们前往集合地点的广场聚集。
「大家都去集合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阿健低声呢喃,拉起不安地缩起肩膀的弥生的手。目的地是看得见广场的地方。他想顺利的话,或许可以听见什么重要的情报。
但是,阿健在来到藏着我的水沟附近的树荫时,停下了脚步。
我所在的水沟附近,被森林的泥土巧妙地伪装的那一带,两名搜索队员正在对话。
弥生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阿健搂住弥生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藏进草丛。他们屏住呼吸,聆听两人的对话。阿健甚至没有渗出半点汗水,听着对话声。
「喂,别管那些了。今天已经收工了,快点回车上吧,不是约好了接下来要去喝酒吗?」
「不能这样啊,搞不好那个女孩子……是叫五月吗?或许她真的被绑架,不在这里了,但是你不觉得只有这一带特别不自然吗?」
一名搜索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