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之眼-第3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月在唱。沉迷,专注。完全沉浸在歌曲里。
高天流云,星垂四野。
舞罢歌收,众人掩泣。
几个人抬上一张竹床。竹床安置在高台一角。
老酋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亚腰葫芦:“孩子,这是你的曼陀罗酒。泡酒用的曼陀罗花是我亲自从高山之巅采集,它们是圣洁的。圣洁的艾西瓦娅要配圣洁的曼陀罗花。孩子,你看,圣洁的月亮都来为你送行了。是时候了,该上路了。”
艾西瓦娅接过亚腰葫芦:“酋长,既然活着是一种苦难,那么死就会是一种解脱。您保重!”艾西瓦娅将曼陀罗酒一饮而尽。
刚刚抬过竹床的几个人上来,将艾西瓦娅抬到床上,退下。
艾西瓦娅静静地躺在竹床上,她看到了月亮,泓泓的一弯,秋水一般澄澈。月亮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艾西瓦娅努力地想睁大眼睛,她想再看一眼月亮,最后一眼。可是,她做不了眼睛的主。眼睛缓缓地闭上,艾西瓦娅睡过去了。
“艾西瓦娅……”阿月凄厉的叫声从高处冲下。
“艾西瓦娅,艾西瓦娅……”人们叫成一片。
“艾西瓦娅已经升天了。现在,请索索酋长上来。我将把象征酋长权力的宝物交给他,他将接受你们参拜,并将用祭物的鲜血涂面。苍天会保佑索索酋长,会保佑桂家的子孙。”
索索大步向前。
“索索,索索……”人们大声呼唤着索索的名字。
索索对人群挥手,以酋长的姿态。索索一直走到老酋长面前。
老酋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对着众人说:“这是我们桂家人历代酋长传下来的东西,青铜兽钮莲花权。今天我要将它交给索索酋长。”转而对着索索,“索索酋长,这是象征部落酋长权力的信物,你可一定要保护好它。它比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重要。”
索索伸出双手。
老酋长突然一抖手,一支袖箭刺入索索心脏,干净、利落。
索索的手停在半空,瞪着眼。
老酋长再次抖手。
索索仰面倒地。
台下大乱,群情汹汹。
老酋长站起来:“安静,安静。”
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想听听他们的老酋长如何解释眼前的变故。
“索索死了,他该死!你们想一想,他为什么该死?我们这个部落是谁的部落?我们的祖先是谁的子民?他—索索,不过是一介奴隶,无论他有多么强大,他永远是个奴隶。一个奴隶,怎么可以觊觎酋长的位置?你们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艾西瓦娅!她是部落里唯一具有贵族血统的人。而我,和你们一样,是一个家奴。当年,艾西瓦娅的父亲,我们的老酋长,他临终前将艾西瓦娅托付与我。我只不过是在替老酋长看好这个家。可惜,我没有看好,才使得恶仆得以欺主!我知道,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受索索胁迫,这不怪你们!不论你们以前都做过些什么,现在首恶已除,余者不论……”
“哈哈哈哈……”一阵怪戾的笑声在暗影里响起,一个人手持一张硬弩飞身跃上高台,“老匹夫,果然心怀鬼胎设计害我。幸亏我留了一手。”
“你,你是谁?”老酋长颤栗着。
“我是谁?我是你一心想除掉的索索!今天你已经当着众人宣布了我是酋长,难道你想反悔?人可欺,天不可欺!所以,老天提醒我躲过这一劫。我才是苍天选定的酋长。艾西瓦娅是什么?高贵的血统?哈哈……她不过是一个荡妇和一个印度和尚的杂种!不,不对,她的祖先是那个荡妇和那个和尚的杂种,她不过是杂种的杂种!听听她的名字—艾西瓦娅,这是我们桂家人的名字吗?啊呸!”索索一步一步逼近。
“你,你想干什么?”
“送你上西天!”索索发弩,正中老酋长左胸。
老酋长倒地,拼着性命喊了一句:“杀索索……”
“杀索索!杀死索索!”“替老酋长报仇!”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吼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索索又是一阵怪笑。
笑声是一个信号。台下,索索的人已经开始下手,长兵短刃左冲右突,铿锵响处血肉横飞。后知后觉的人们在被屠戮中奋起反击。白进红出。人群乱作一团。嘶吼,怪叫。一样的肤色,一样的武器。分不出彼此。铁器碰撞的声音,刺进肉里的声音。血的腥味。火把丢进人群。嚎叫。冲撞。践踏。皮肉烧焦的味道。
木杆上,三个人无一不被眼前的乱象所困扰。对他们而言,这场同族之间的杀戮,来得毫无预兆,毫无道理。
高台上,索索奔向老酋长的尸体。他要拿自己的替身刚才没有拿到的东西—青铜兽钮莲花权。那东西就在老酋长身边,斜倒在地上。唾手可得。就在索索弯腰的那一刹那,老酋长的“尸体”暴起,一把利刃直奔索索面门。那索索眼疾手快,眼见无法躲避,却反手握住利刃,忍着连心的疼痛,反转手腕,将利刃刺入老酋长的身躯。
老酋长毕竟年老体衰,在索索的压制下,再也无力反抗。大口喘息着说:“索索,我就要死了。可是,你也活不了。我的刀,用曼陀罗的汁液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
索索惊惧,用力一挑,老酋长登时气绝。索索起身,头已经有些晕。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踉踉跄跄地奔向竹床,奔向艾西瓦娅。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似的不听使唤,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气力。三五步之后,一头栽倒,手脚抽动了几下,一命呜呼。
台下的厮杀声也渐渐平息,一个个活人变成一具具尸体。
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
有十几具尸体开始蠕动,摇摇晃晃站起,还有更多的尸体开始蠕动,但是已经站不起来了。他们,是这场杀戮中最后的胜利者。油彩混杂着血迹让他们的形象失去了个性,只退化成一个个象征性的符号—活动着的一堆肉。他们是胜利者,可是已经看不出他们的胜利代表哪一方—索索?艾西瓦娅?老酋长?那群肉们放眼周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触目惊心。该死的不该死的全都死了—索索,艾西瓦娅,老酋长。
“杀了我!求求你,让我痛快地走……”一堆站不起来的肉抱住一条腿,那条腿属于刚刚站起来的另一堆肉。
站着的肉挥刀,鲜血迸溅。
“也给我来一下……”“还有我……”更多站不起来的肉发出声音。那语气仿佛是饿得太久的乞丐在讨一份美食。
而杀人的人,更像是施舍者—那毕竟要花费他们一些气力,一些仅存无多的气力。
很静,再也没有了乞讨者。
那些施舍者很孤独,孤独地站在夜风里,孤独地站在一群尸体中间,像一根根树桩—呆立无语。
一些零星的、还没有被风吹灭的火把有气无力地燃着。
“咿—呀—”一根树桩发出吼声,尖利地划破夜空—那是发自内心的绝望。蓦然挥刀,不是挥向别人,而是挥向自己。什么都是冷的—夜色,山风,铁器。只有血是热的,那是身体最后的温度。轰然倒地。
第一根树桩只是一个榜样,其他的树桩甚至连发出最后一吼的气力都省下了。接二连三地倒下,身上插着自己的武器,或颈,或胸。
狂风骤起。
高高的木杆上,三个再也用不着的祭品在风中摇摆—像三块高高挂起的腊肉。木杆摇摇晃晃。腊肉们的呼唤被狂风淹没。后来,他们不再喊,也无法再喊,每一次张嘴,都会有强烈的气流钻进肺管。他们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注一:父旨成全歌,基督教歌曲。
第二十三章 婴儿
风,还在刮,只是小了很多。
艾西瓦娅醒了,睁开眼,看到满天的星星,还有月亮。她想站起来,只是四肢松软,用不上力。一翻身,重重地摔下竹床。有点疼。艾西瓦娅艰难地站起来,看上去依然摇摇欲坠的样子。
台上,老酋长的尸体,索索的尸体。
台下,分不清谁是谁的尸体。
黎明的熹微让眼前的一切更加触目惊心。
艾西瓦娅抬眼,三块巨大的腊肉高高吊着,毫无生息。艾西瓦娅拖着疲惫的双腿踱下高台,叠加的尸体让她无处下脚。她无力去搬弄那些死肉,只是用脚稍微踢出一点缝隙不至于摔倒而已。
一根木杆,是阿月那根。
艾西瓦娅从一具尸体上抽刀,挥向木杆,砍断绳索。
突然的坠落让阿月尖叫不已,如果不是下面有众多的尸体,以面朝下的姿态摔下来,这一下就足够让阿月躺上半年。
艾西瓦娅艰难地割断阿月身上横七竖八的绳索,又走向另一根木杆,李畋那根。
“让我来!你会把他摔死的。”阿月抢过去,不是砍,而是解。解开之后慢慢地放松绳索。
李畋慢慢地被松下来,接着是高志华牧师。松绑。
在被吊了整整一夜之后,几个人疲惫之极。高志华牧师和阿月尚能勉强一动,而李畋似乎彻底瘫软。
高志华牧师对着艾西瓦娅说:“这是一个阴谋!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戮!这一切,你都知道—因为,这都是你,还有那个老酋长计划好的。”
“牧师,您在说什么?”李畋试图阻止高志华牧师的话。
高志华牧师挥手,此时,他的表现已经完全看不到一个牧师的贯常的冷静,甚至于有些粗鲁:“你别管!阿月,说给她听。”
阿月讶异地看着高志华牧师,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阿月!翻译!”高志华牧师的愤怒已经不加掩饰。
阿月从来没有见到过牧师发脾气,连忙翻译。
艾西瓦娅看着暴怒的高志华,很平静地说:“是的,这是一场预谋。老酋长早就想除掉索索,索索是个不安分的人,索索家族人丁过于兴旺,索索的势力越来越大。大到部落里的事情如果索索不同意那就没有办法去做。而索索居然想自己做酋长!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索索该死。老酋长一直在找机会,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直到你们被索索带到部落里,直到你……”她看着李畋,“直到你展示了自己的棋艺。老酋长才想到一个计策。”
“用你的死—是假死,来换索索的命?”高志华牧师追问。
“老酋长给我的曼陀罗酒是打了折扣的,那数量和浓度刚刚不足以要人性命。我的‘死’会让索索丧失警惕,老酋长会乘其不备杀掉他。杀死索索之后,我会神奇的复生—老酋长会解释成上天的旨意。然后……”
“然后你成为无可争辩的酋长。”
“是这样。这就是整个计划。”艾西瓦娅说。
“看吧!这就是你们计划的结果……”高志华牧师指着狼藉的尸体,“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成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计划中的事情。”艾西瓦娅自言自语。
阿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艾西瓦娅讲了一遍。
“一个假的索索?索索棋高一着。这是个意外。”艾西瓦娅说。
“臭棋!臭棋篓子!你,还有你的老酋长!酋长的尊位就那么重要?你们礼让一下,就让索索做了酋长会怎么样?”满地的尸体让高志华牧师暴躁。
“索索?做酋长?绝对不行。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