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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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美意了。你以为我放下一堆公务,天黑了还跑到驿馆来看你是为了什么?”
丘夜溪犹豫着,最后终于把那封将要封起的折子递给他。
曹尚真随手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就叹着气,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啊不行,这样的折子,交到中丞那肯定会被打回的,连陛下的面都照不上。”
“为什么?”丘夜溪急问。
坐在她刚才写折子时坐的椅子上,他一边重新铺开一张纸,一边提笔说:“你研墨,我告诉你。”
见他说得很是慎重,她也顺从地站在他一侧,认真的磨墨。
曹尚真一边提笔写字,一边说:“你现在还没有被正式册封为将军之职,不能自称‘末将’啊、‘微臣’啊,或者‘下官’,若是找不到官衔,就以本名来写即可。还有,阐述你们龙城要钱的理由,不能用这样一副怨妇的口气,埋怨陛下这边久拖不决,你这是存心要给陛下脸色看吗?总要说得委婉一些,先歌功颂德一番,再慢慢切入主旨——”
“我不会阿谀奉承。”丘夜溪闷声说。
瞥她一眼,他似笑非笑。“是,我知道你们丘家人都很有风骨,否则你父亲为什么会要不到钱?可是风骨能换饭吃吗?”
她面色一暗,咬住唇,似乎有话要说未说。
虽然只用眼角的余光看她,曹尚真去看的清楚明白,“觉得我羞辱到你了?但你仔细想想,我说的可是实情?”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把摺子重新写了一遍,然后递回到她手中。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轻吁一口气,对他展颜而笑。“谢了。”
“就谢得这样轻描淡写吗?”托着腮,他歪着头看她,“没别的什么表示?”
丘夜溪一愣。刚才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不会和她计较金钱?怎么一转眼又变了?
她重新板起面孔,“曹大人想要什么好处?一万两黄金的确不是我能拿得出来的。”
曹尚真却笑着伸出一指,对她勾了勾,示意她靠近点。
她顺从的一低身,盯着他黑如曜石的漂亮瞳眸,听他能说出什么来。
结果,他语气中全是戏谑,“夜溪,你总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就像当年我爹给我找来的教书夫子,实在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刚才,算是你第一次朝我笑,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你眼中就这么讨厌,让你连笑都懒得对我笑一下?”
凝视着那张俊得很不像话的脸,和那如狐狸般狡黠的笑容,丘夜溪冷冷回答,“不想笑。”
“你这个人啊,还真是木头一样。”他做出苦恼的样子,“我辛辛苦苦为你写了这么大一篇摺子,就算不和你讨要黄金白银,你也总该有所回报。夜溪,还记得我在户部和你说的话吗?”他指了指自己的一侧脸颊,像是等待。
见状,丘夜溪更绷紧脸,愠怒斥责,“曹大人,今日你来,可不是我丘夜溪求你。多谢你帮我写了奏摺,但是恕我不能遵从大人的额外要求。”
“好没诚意。”曹尚真惋惜的站起身像是要走,走过她身边时,又忽然停住,再叹了口气,“真是很奇怪,若是别人给我脸色看,我是会要他死得很难看的,但是从小到大,你这个最爱给我脸色看的人,我却总是拿你没办法。好吧,既然你肯退让,只有我让一步了。”
他的话说得清清淡淡,不疾不徐,丘夜溪还在蹙眉想他说这话的意思,冷不防被他伸出一臂勾住了肩膀,一记吻就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大惊失色,本能的拐肘在他胸口重重一击,瞬间让他惊呼着放开手,倒退几步,不停地弯腰咳嗽。“你下手好重……。这、这是谋杀亲夫……”
丘夜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几步走到房门口,猛地拉开房门,大声赶人。
“曹大人,恕不远送!”
他侧着脸朝她一笑,“夜溪被我亲到了,这一趟我不算白来。不过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这笔帐,我会记住的。”
丘夜溪只觉得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被吻到的那侧脸颊上,让那里立刻变得火辣辣的,心头狂跳不止。
可他的威胁,她并未放在心中。现在她只想赶快办完自己改办的事情,然后尽快离开京城,离开这个魔头的身边。
第二章
丘夜溪真的很不喜欢曹尚真,这似乎是命中注定的结果。
十四年前,两个人还是六岁时,她第一次听母亲和曹夫人商量着想让他们两个定亲,那时候她懵懵懂懂,不完全知道夫妻的意义,虽然曹尚真苦口婆心地解释了一大篇,她依然不感兴趣。
那年父亲进京述职,全家借住在曹府,曹尚真时不时会来找她玩,都被她冷脸拒绝,可他的脸皮也真厚,居然毫不气馁地一趟趟来,有时候她在院子里练着刚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剑法,他就会坐到旁边的树下,托着腮看,一边看还一边叫好,好象多内行的样子。
曹府里的小婢女们,一个个都对他好得不得了,一见到他就少爷长少爷短的,有的还会红着脸和他说话,每当这时,曹尚真就会得意地瞥着一旁的她,象是在炫耀什么,但她只是漠视着这种场景,从他身边走过。
有一次,路过荷花池边,一个小婢女因为池边青苔很滑,不慎掉入湖中,她和曹尚真正好都在那附近,其他小婢女都吓坏了,不知所措,她镇定从容地让人赶快去通知周围的大人,一转身,看到曹尚真站在旁边,嘴角居然还挂着一丝不合时宜的笑容,这让她非常愤慨,痛斥道:“你还不赶紧想办法救人?”
他却将那个笑容面向她,问道:“我救她,你给我什么好处?”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古怪荒唐的问题,狠狠瞪他一眼,她便奋不顾身地跳进了荷花池里,拼命游向那个小婢女。
岸上已经赶来的大人们惊呼连连,有不少人也跳入池中,最终才将她们都拉了上来。
那时她浑身湿透,被风一吹,瑟瑟发抖,她母亲心疼地将她抱在怀中,连声责怪,“夜溪,你怎么这么莽撞啊?”
倒是父亲不但不生气,还颇为骄傲地点头。“不错,舍己救人,是我丘如海的女儿。”
从人群的缝隙中,她悄悄瞥向站在不远处的曹尚真——他居然还是那样笑着看着她,这种笑容,象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让她有一种多少年都挥之不去的厌恶感。
从那以后,她彻底坚决了对曹尚真的厌恶之心。
没想到,九年后,因为曹夫人的去世,她和曹尚真居然被一纸书信绑在了一起。
那封信是曹夫人临终前写给她母亲的,信中用词伤感恳切,说是要在临终前达成一个心愿,就是让她和曹尚真定亲。
母亲看到这封信,哭了整整一日,然后拉着她的手说:“夜溪啊,你曹伯母这样喜欢你,临终时还惦记着你,咱们绝对不能辜负了人家的这份心。”
她的心一下子跌成粉碎——要她和曹尚真那种自私自利又骄傲自大的假男人成亲,不就等于将一只飞在高山大川之上的雄鹰折断翅膀,被迫和金丝雀关在一只笼子里吗?
她坚决反对,但是母亲比她更加坚决,立刻回信表示同意。
虽然两家没有再探讨具体婚期,但是在她心中,这椿婚事本来就不存在。
她以为自己在边关陪父亲镇守,曹尚真在京城做他的悠闲少爷,两个人这辈子不会再碰到,说不定再过两年,他先娶了妻,这个荒谬的约定就可以被人遗忘,没想到……随着父亲的去世,她不得不再次来到曹尚真的地盘,面对那张可恶的笑脸。
将摺子递交到礼部的时候,丘夜溪还遇到几个同样等着面圣的地方官员,大家各有各的来历,比她着急的人显然不在少数。
其中太常县的县令引起她的注意,按说这样一个七品小官,是没资格进京面圣的,有任何事,应该先上报知府。但是太常县县令却赶路几百里,跑到了京城来递交摺子,请求面圣,只因为太常河即将到达泛滥之期,而加筑河堤的款项仍迟迟没有下拨。
丘夜溪看到太常县县令的时候,他脸色灰败的坐在礼部会客大堂的一角,一个堂堂大男人,愁云满面不说,居然眼角还挂着泪痕。
虽然心中好奇,但她也不想和陌生人说话,只是此人叹着气扶墙站起,一步步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子一晃,差点撞到她,连忙道歉。
她随口回应,“没事,大人慢走。”
那大人却叹气道:“我但愿能快点走,只是曹大人再不搭理我的摺子,只怕是快不了了。”
丘夜溪一震,追问一句,“曹大人?是户部的那位曹尚书?”
“是啊。”
“您到礼部来递摺子,怎么和户部的曹大人有关系?”
那人困惑地看她一眼。“怎么?你不知道吗?礼部的摺子现在都是先转交到户部曹大人那里审阅,然后再交给中丞。”
她更是讶异,“怎么是曹大人审阅?不是礼部交给中丞,由丞相看吗?”
“丞相年纪有点大了,说是摺子太多顾不过来,所以请奏皇上另外调配了曹大人帮忙。”
太常县令叹气道:“我的摺子都递过去好几天了,礼部说曹大人一直没有发回来,只怕是耽搁了,可是再等几天,太常河一泛滥,整个县的老百姓就……”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丘夜溪暗暗一咬牙,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曲折,那天曹尚真假惺惺地来帮她写摺子,说什么有办法可以在当日晚膳前呈交到皇帝的桌案上,她还以为是他在吹牛,没想到他真的已经有了这等能力。
旁边另一个在礼部等消息的官员凑过来说:“你就是死心眼儿,要让曹大人帮忙还不容易?你求人办事总要先给点‘孝敬’啊。”那人对着堂内一努嘴,“你看人家南园县的张大人,比我们都来得晚,可是听说昨天高高兴兴地受封个四品知府,这两天就要去襄城上任了,那可是个肥缺啊,若不是背后塞了银子,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丘夜溪一蹙眉心,想着曹尚真一本正经讲述官场规矩的样子,不禁暗骂一声,“伪君子。”
两名官员都不解地看着她,刚才过来出主意的那名大人也赶快往旁边站了站,象是生怕她在说自己。
而太常县县令倒是个实在人,,苦笑说道:“姑娘不知这就是官场,我若非没有钱,早就去巴结曹大人了,何至于苦苦等到今天?”
“找他办事需要多少钱?”丘夜溪沉声问。
他再度苦笑。“一听姑娘就是个正直人,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这种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不可能明码标价,民间俗话不是说,虱子臭虫嫌多,钱还有嫌多的吗?”
眉心蹙得更紧,她再问:“难道皇帝陛下和丞相大人就任由他这样胡作非为?任由朝廷被这些贪官污吏败坏?”
太常县令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她招了招手,将她叫到堂外。
“小心点,隔墙有耳,谁知道这里哪些人是曹尚真的耳目?”他依旧叹着气。“这年头,谁有钱有势,谁就能握有权力,陛下对曹家非常依赖,皇后又很疼爱这个曹尚真,他做什么,谁敢多说一句话?”
“您最迟还能等到哪一天?”丘夜溪沉吟半晌后问。
“后天,从这里返回我们太常县至少要四五天,按照往年的惯例,太常河泛滥就在半个月之后,我要回去组织全县的人准备,若是来不及加筑河堤,就只能让全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