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之潮-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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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有点难于启齿,毕竟,这样说也许太过分了。但,及川盯视自己,高馆不得已只好接着说:“也有已经死亡的可能性……”
“为什么?”不出所料,及川很震惊。“为何这样说?”
“可能和诚记一起沉入岬角海中了……亦即是殉情……强迫殉情……”
昨晚,把日记看完后,做各种推测之间,忽然产生这个念头,慌忙予以挥除,但,此刻脱口而出后,却发现具有相当现实性!
——搞不好真的猜对了。?
高馆也受自己所说的话刺激,一时陷入沉思之中。
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滥情关系演变至最后,成为此种结局,岂非是很有可能?阿登因为Y他们纠缠不休,所以在岬角海域将一切了断,却又自己悲伤此种罪孽,再加上内心恐惧,终于选择和诚记一起从这人世间消失之路。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知道高傲的船渡家族,不可能让形同女佣的她成为诚记的结婚对象,在绝望之余……
——但是,这和她以金钱交易肉体的行为,岂非明显不调和?
高馆很想拂拭心中这种反驳的想法。所谓的女人心是无法了解的。最主要是,男女间的情感纠结会幻变成何种色彩,非第三者所能够想像。自己岂不是见过许多非常识所能论断的犯罪事件因此而发生?
纸门开了,诚记的母亲露面。及川仿佛觉得援手出现,急忙靠过去。但,她却无视及川的动作,坐在门槛边。
“刑事先生,请你不要再管那孩子的事了。”
这是她第一次不称呼“高馆先生”,改口称刑事先生。没化妆的平凡圆脸溢满憔悴、悲伤的表情,但是姿势端整,看不出本来是躺着休息。
高馆心想:也许是不想见我而托病吧!
“那孩子身体尚未回父母身边,但是……你却说那种……请不要说那样讨厌的话!。”
她可能是对高馆的话信以为真,在无法忍耐之下才露面的吧!
“为何要这样追根究底的问呢?对行踪不明的孩子,为什么要如此侮辱……警察的工作难道是发掘别人隐私、让人悲伤为乐?在说那种话之前……把那孩子还我吧!想办法把那孩子……”
声音在逐渐哽咽之后,这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哭了。
她从男人也可看出的上等质料的黑底图案和服胸口拿出蕾丝手帕,按在眼睛,不再说一句话,肩头开始不住颤抖。
几分钟后,高馆走出大槌屋,往回家方向走。
天色已经很暗,町上亮起柔和的灯光。虽是冷夏,但是梅雨季大致已过,町上呈现开朗的风情。商店街后面的空地有孩子们开始练习盆舞。由于预估会连续两年作物欠收,今年神社的花车可能比去年更少辆,不过盆节虽在一个月后,现在仍已开始透露出节庆的气氛。
尽管如此,高馆的思维仍未离开自己的执着。
——必须把及川单独找出来,让他说实话。
要找出凶手,坦白说,常常会伤害到被害者。双方既然是敌对关系,有很多情形是彼此关联颇深,如果是亲戚,光是证言就足以造成伤害了。
为避免发生这种情形,或许有更迂回进行的方法和更巧妙的方法,可是自己并无那样的时间与智慧,何况,既已到此地步,也无法后退了。
如果阿登是凶手,又已经死亡,事件有就此埋葬于黑暗中的可能性,但,高馆的疑问却有着无法割舍的部分。假定及川登带男人们前往海岬,首先必须分析她为何和那片土地有地缘关系才行!
没错,宫古和白蟹确实在一连续的地带,但是,以故乡背景而言,以白蟹为杀人地点或狗情地点,还是稍远了些。另外,手腕的伤疤……伤疤的有无如何解释?
——即使这样,已经被明白拒绝了。
想起诚记的母亲那哭泣的脸庞,高馆用力向路面吐了一口唾液。
但,更令他厌恶的场面,在第二天早上又来了。
他一到警局不久就被千叶副探长叫去。他略带紧张,以为又有什么事被查知,但,这位上司看了他一眼,马上移开视线。要责备时,千叶总是此种表情。
“你真是不听话的人!”
高馆默默站立。若在不知被责备的内容之前回答,很可能搞得更糟!
“刚刚一关警局来了电话,说是白蟹的死者驾驶之保时捷已经寻获,好像是停在国道四号公路旁的停车场最内侧。那处停车场将出售,所以管理员也不管,各种车辆任意进出,才会至今才发现。”
可能是先提与事件有关的事后再借题发挥吧!高馆心想。
千叶今天并非刮胡子。他满面肃容,正面凝视高馆,似极盛怒般的追问:“你能不能不要乱来?你写了什么样的信去一关警局?为何不向我报告?是打算给我难堪?你这样做是什么居心?”
由于千叶要求回答,高馆打算趁此机会让这桩事件表面化。
白蟹村民反抗政府的历史,以及及川登的关系,在目前无法连结一起,这是难题。但,其中似有什么内情存在,也许,矢羽羽巡佐的事件会因而获得解决也未可知。
高馆首先为自己独自追查事件道歉,之后再详细说明至目前为止的调查经过。他并表示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查明,若就此放手绝对无法死心,一定要查到水落石出……
千叶虽然边点头,却仍满脸怒气,高馆心想,应该予以最后一击,接着说:“如果不行,我希望让我再重新调查矢羽羽巡佐的事件。”
他是盘算着,如果千叶允许,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前往白蟹村,也能顺便进行自己想要调查的事项。
但,没料到这句话却招徕恶劣的结果。他到后来才知道,矢羽羽行踪不明的当时,千叶就是下闭伊警局的刑事组长,负责指挥调查,在事件陷入胶着后,他被转调至别的警局,直到前年才又回下闭伊警局。
如果事先知道这点,高馆也不可能当面表示想重新调查该事件了。
“你这家伙是瞧不起人吗?”千叶怒骂。
5一楼其他部门的所有人一齐回头,从隔间屏风上端探头看,大家好像都是第一次听到千叶如此大声。
1后来,职员对高馆说,他们还以为通风用的排气管从天花板掉下来呢!
7高馆默默朝背对自己的千叶低头鞠躬。
z小田中巡佐在屏风对面向高馆使眼色。两人出了走廊,走向庭院。
小上个月二十日,这人自白蟹回来,马上因盲肠炎住院,回想起来,乃是高馆卷入此事件的开端。
说距当时已三个星期了。施行手术之后痊愈顺利,小田中已经又生龙活虎。
网“抱歉了,高馆。”他说。似是认为因自己生病,才造成此一麻烦的契机。
“不,和你无关……”
这句话是出自高馆真心。不管谁说些什么,他都只追逐自己想追逐之物。
今天也是略微阴霾的日子,如初秋般凉快。警局的后院却如平常一样潮湿。职员种在厨房窗下的小野菊,那紫色看起来也很寒怆,边看着,高馆觉得自己体内似有某种炽热的东西炸裂……那既是痛苦,却又激起强烈斗志。
这和高校时代参加七公里马拉松赛跑时,在剩下一公里处踩到钉子时的感觉酷似。当时是因为运动鞋底磨耗太多!若是其他人,必然会停止跑,但高馆却咬牙撑至最后,在三百十二人之中以三百零七的名次抵达终点——他本来是第一名!
当时所留下的伤疤至今仍呈紫色短蚯蚓状的留在右脚外侧——伤口严重发炎,花了半年时间才痊愈。 ̄
千叶因上司的威严受损而盛怒,对高馆而言形同多一项装饰罢了,并不如他所受的脚伤那般严重。对他来说,在遭人轻视之下,仍如石匠般的卖力工作,若有朝一日能够成功,上司终究还是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夸奖自己“干得不错”,毕竟功劳还是上司们的。
这天傍晚,高馆和平常一样回到家时,发现丸善用褐色包装纸包裹的书籍已寄达——已是他寄出千圆钞之后的第十天。
他正猜想理科年表应该快寄到了,果然接获,立刻拆开包裹。
首先,他找寻七月的新月之日。
——果然是昨天。
他独自不住颔首。不算七月一日的满月之日,第十五日后正好是新月之日。这天月出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八分,较平常晚,和日出约莫同一时间,只是早了五分钟。而,月落的时间为十八点三十二分,相当早,比日落时间早了二十五分钟。那么,在白蟹岬应该更早一个小时以上。
高馆又调查六月和八月的部分。每个月的新月之日,日出和月出、日落和月落的时间一定如此重叠,不必说,由于此种同时性之故,从地球无法见到月亮!
调查向中学借的理科年表时,高馆并未注意到这些,一直抱着年表并非今年的时日之念头,没有深入思索,两天后就送还,一心一意的等待新年表寄达。
如今自己特别订购的新书寄达,当然很高兴,已经忘掉什么叫高兴的高馆,难得又有机会体验,忍不住随手不停翻动淡色封面的理科年表。
不久,他的意识中突然浮现矢羽羽巡佐失踪之日。那天是几号呢?和月亮与潮水的时刻有何种关系呢?
虽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件事,但是高馆已翻至和月亮有关的三月之部分。矢羽羽是在月底失踪!
新的理科年表中,今年的三月三十日是满月的五天前、新月的十天后,这和岩道露现之日毫无关系。
——这样是不可能在岬角溺死了!
这么想时,高馆忽然抬起头。他深深为自己想到之事所震惊了。
“爸爸,你要去哪儿?要吃饭了哩!”女儿在背后叫着。
他走向玄关,穿鞋。
“我马上就回来,你们先吃。”
只丢下这么一句,他已跨上自行车,直接来到警局,走向庶务室的书架,先翻看昭和四十七年(一九七二年)的事件记录簿。
五年前矢羽羽行踪不明的日子是三月三十一日。当天正午时分,他表示有事前往邻村的川井地区,骑自行车出门后,就再也没有消息。这一切和高馆记忆的完全相同。
高馆离开警局,马上前往中学校,进入图书室,找寻昭和四十七年的理科年表。还好当年似有足够预算,很快就找到。
高馆迅速翻开有人用原子笔在封底画着漫画的淡灰色年表。一瞬,他有着类似见到可怕事物的奇妙心情,更有着期盼自己的预感正确的心情。为何至目前为止没想到要调查这个呢?
昭和四十七年三月三十一日是满月的翌日。月出和月落各为十九点三十一分和五点四十分。另一方面,满潮为五点三十三分和十八点十六分,若各扣掉一小时二十分……高馆情不自禁呻吟出声——矢羽羽的失踪果然是在岩道露现之日!他是正午时分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年轻的访藤曾淡淡说过,当时他让白蟹村的女人怀孕。感觉上那似非事实,但若是事实,则是村里的人对他制裁了……
那么,行为不检的矢羽羽说要前往邻村的川井地区乃是谎言,其实是前往白蟹?当然,他隐瞒了在白蟹村和女人幽会之事……
——怎么可能!不,也非没有可能……
高馆默默踩着自行车踏板回家。他怕动作太快,内心里的重要东西会溅出,就好像参加用勺子盛着球的赛跑似的,如果未集中全部注意力和身体的动作,球立刻就会滚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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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馆整晚连在梦中都想着自己的新设定,他想,要使这种设定脱离想像之框外、推向事实之框,该怎么做才好呢?
反正,若不在岩道露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