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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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难!”白虎与麒麟脑中同时闪过青蛟与老龟的怯懦身影,心中不愿却又不得不承认盈儿说得有理。
白虎目光迷离,口中喃喃自语“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若是这样下去,我们妖族还能撑多久,再过五十年,那些巫人怕是连这秦川都不会放过的了……”顿时场中气氛凝重下来,谁也不再开口。
过了半晌,盈儿犹豫的低声道:“其实,我也还是有办法的。”语声虽低,对麒麟与白虎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两双满是希冀目光的眼睛一起瞪圆了,等着盈儿说出她心中的主意。
看了看麒麟,又看了看白虎,盈儿轻启朱唇“殷巫势力日盛不假,可是与王族的大量通婚,已经使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知道效忠于王,若是迷惑了他们的王,则巫门不攻自破,我倒可以去试试……”
“好办法!”白虎猛点着头大叫。
“不行,我不准!”麒麟却发出一声怒吼,坚决反对。
白虎扭头狠狠盯住麒麟,嘴边的胡须在剧烈的喘息中抖个不停。麒麟却不理他,自顾自接着道:“宫廷之中满布杀机,我怎能放心你去!若是你被认了出来……”
盈儿微微摇头“大哥,你可能看出我的真身?你我修为相若,你应该是看不穿的,那些最多只有一二百年的殷巫们就更看不穿了!”
“可是,可是……”麒麟的脸本就有些红,这时却是涨得更红了。
白虎笑了起来“好,就这样,只有这样才可以救我妖族于水火!”
麒麟哀伤的看着盈儿,带着恳求的叫了一声:“妹子!”
盈儿展颜一笑道:“大哥,小妹怎会有事,朝歌那些老糊涂,我还不放在眼里!”
“我也要陪你一起去!”白虎的大嘴咬着盈儿衣裙扯个不停。盈儿蹲在他身前,伸手在他头上轻打了一下,顽皮的说着:“你要是去了,那些巫门长老就有虎皮大衣盖,还有虎骨炖汤喝了,你还想去吗?”
……
“大哥,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好,我可不想以后那些巫人一天在我背后骂:就是那个胡盈儿害得我们巫门落到这种地步的!”
……
“大哥,我决定了,以后我就叫——妲己!”
一年后,苏妲己进宫……
※※※
妲己进宫十二年后,一名特殊的客人来到了西歧伯府。
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老道士不卑不亢的坐在西歧伯姬昌对面“你,就是姬昌?”
“是的,请问先生有何见教?”
“听说你素有贤名,想来见见你!”
姬昌脸上浮起世故的微笑“那是天下人过誉了。”
“商纣无道,民不聊生,群情激奋,你可愿救万民于水火?”
姬昌听了这话,满脸惊讶,眼里激动的光芒一闪而逝,大喝:“住口,我等身为臣子,自当尽心竭力以报王上,岂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却不料他的神情变化已尽数落入那道士眼里。
老道捋着飘逸的胡须,轻笑起来“姬昌之志仅只若此么?比干失心,箕子被五马分尸,微子隐退,商容血溅金殿,巫门元老已去了大半,又重用那费仲尤浑,殷商摇摇欲坠,正是大好时机,切莫错过了啊!”
“还有一个闻仲!”姬昌脱口而出,却又立刻察觉失言,面色顿时变得苍白。
老道看了姬昌半晌,突然大笑起来,良久才停下笑声,正色道:“我是鸿均!”
※※※
妲己进宫十四年后的一个夜晚,朝歌城内摘星楼上现出了麒麟的身形。
麒麟面无表情的看着楼下的酒池肉林,蛇盆鹿台,心中已是翻起了滔天巨浪,谁又曾想到那如日中天的殷商在短短十四年里便已是日暮西山,正感怀间,背后响起一个威猛有余却中气不足的叫声:“你是谁,难道你不知道未经奉召不得入内吗?”
麒麟转身一看,原来是个身穿黑色王袍的高大男子,说是中年,可看那浑浊无神的眼睛,蜡黄的脸色,看上去竟比七老八十的老头还要苍老,估计就是商纣王帝辛了。
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帝辛身后,长长的水袖在帝辛面前一拂,他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现出了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正是进宫十四年的盈儿,也就是——妲己!
麒麟看着盈儿,那美貌绝伦的姿色未曾有半分改变,头上插了几件朴素大方的饰物,比往日少了几分自然清新,却多了些华贵高雅,但最大的变化还是在那眉宇之间似乎多出了一种奇特的气质,像是满足,像是哀怨,却又有些像是期盼,这是一种他不理解的东西,心中暗自摇了摇头,道:“盈儿,我来接你回去了!”
盈儿看到麒麟,眼里露出一丝喜色,可听到回去时脸上挂满了犹豫之色,迟迟不愿开口。
麒麟见盈儿似乎有所不舍,眉头一皱“殷商大势已去,巫门就算挺过了这一关,也不太有可能恢复到往日往日强盛,盈儿,难道你恋上了人间的浮华,不愿再回山中?”
听了这话,盈儿的眼圈一下便红了起来,上前抓着麒麟的手臂,道:“大哥,我不是不想回去!”
“那是为什么?”
盈儿转头看着楼下,伸出手指着一个站在火把下的人,麒麟顺着望去,那火把下站著名高大的青年男子,青铜头盔下是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幽深的眸子里露出不可动摇的坚韧,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面庞,饱经风霜的古铜色皮肤,站在那里就象一坐山般稳重。盈儿梦呓般的自语道:“我进宫时就看到了他,每个晚上他都站在这里,十四年了,五千多个夜晚,他都会在这里陪我……”
麒麟看着盈儿脸里现出幸福的表情,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再看看那男子,还觉得颇为满意,笑道:“这算什么大事!反正朝歌城里也没人能挡得住我,带上他冲出去就行!”正要动手,却已被盈儿拉住,此时盈儿眼里却是无奈与哀伤“大哥,别,他属于殷商,只属于殷商,改不了的!”一颗颗泪珠从眼中滴落,一起滴落的还有那无尽的辛酸……
麒麟看着黯然神伤的盈儿,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猛一跺脚“那你究竟要怎样做?”
盈儿轻摇着头,满脸的凄婉之色,抽泣着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我在这里看他,可我就只想这样看着,多看看……大哥,让我留下吧!”
麒麟的心软了下来,叹了口气,又指着昏到在地上的帝辛道:“你若留下,他该怎么办?”
盈儿转头痴痴看着那火把下的男子,对帝辛却是毫不在意“帝辛只是个废物,他等会醒来的时候只知道自己做了个春梦,别的什么也记不住的,然后他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把酒倒入池里,在树上挂起烤肉,将宫女推进蛇盆,要不是他,我还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殷商败落至此啊!”
※※※
妲己进宫十八年后,秦川的崇山峻岭里
一个面容凶恶狰狞的粗豪男子站在山顶,对着身旁的麒麟高吼:“麒麟,我白虎终于变成人了!变成人了!”
“你早就该化做人形了!”
白虎高举双手,仰天狂笑,发泄了一阵后才道:“麒麟,我们现在去报仇吧,我把巫门的人全杀光,把全天下人的都杀光,用人的鲜血洗刷我族百年的耻辱!建立一个只有妖的国度!”
麒麟摇头叹息:“小猫,你还是不明白吗?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变成人?”
“为什么?”
“人的身体不比我们强壮,没有我们灵敏,甚至很多原本拥有的力量都会打个折扣,我们之所以变作人是因为人有脑子,人会思考,人懂得审时度势,象你这样还不如不变!”
白虎猛烈的甩动头颅,眼中充血“这和杀光人有什么联系!”
麒麟转过身去,深邃的目光停留在东方“现在阐教与巫门正打得火热,集齐我妖族的力量必能胜过一方,可先不说能不能集齐,人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时若是插手,道巫必然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们必败无疑!”
白虎咆哮着“不,我不信,麒麟,你已经在人的邪恶思想中腐化了!妖中强者为尊,我们打上一场,你输了就要听我的!”
麒麟懒洋洋的扭了扭颈子,漫不经心的道:“就凭你!”
“你太过怯懦,早就不适合再领导妖族,当年你就该带领群妖杀上朝歌,也就不用死这么多兄弟了!现在你还不肯出头,都象你这般,我妖族还有何指望”白虎话一说完,已飞上半空,两只手化作虎爪,交叉斜劈而下,两道劲风形成一个十字扑向麒麟。
麒麟仍是背对着白虎,眼皮也不曾抬过一下,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身后,指尖冒出一股火焰,火焰迎着十字中心而去,甫一相触,火焰便分作数十根火箭,火光四溢中劲风消于无形,火箭却仍是去势不减,到了白虎身前猛然散开,变作一张火网。白虎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被火网牢牢网住,从空中硬生生被拽了下来。
麒麟收回手指,火网散去“几千年的沉淀岂是单靠化作人形便能弥补!小猫,你服了么?”
被烧得焦头烂额的白虎狼狈爬起“不!我不服!不服!”却不敢再出手,脚一跺,向着东南飞去了。
※※※
妲己进宫二十三年后,朝歌城中
朝歌城外挤满了西歧的军士,城内散布着数百名道人,他们都看着一个地方——摘星楼!这殷商最后的辉煌建筑已被大火笼罩,烟迷雾卷,金光灼灼漫天飞;焰吐云从,烈风呼呼如雨骤,雕梁画栋尽成齑粉,珠栏玉砌悉数瓦解,摘星楼上火势如焚,金碧堂皇的宫殿柱倒墙崩,成汤六百年的江山便在这火中倾覆!
一个红色身影向摘星楼迅疾的扑来,两名道士立刻飞身迎上“你是何人?”
嘭的一声,两具被烧得焦烂的尸体倒飞了出去,重重的跌落在地,双目圆睁,却是死不瞑目!
地上的道人又有十数人飞上了天,将那红影团团围住,红袍人怒道:“小道士们也敢拦我麒麟,活得不耐烦了!”随即人身体一旋,散出一个火环,围在他身边的道人们顿时又七零八落栽倒一片,又向摘星楼上大喊:“盈儿,人间诸事已了,大哥来接你了!”此时,一朵青莲对着麒麟当头罩下,一柄玉剑直指胸口飞来,又有两名道士到来。麒麟一声大吼,身周爆出一圈火罩,青莲与玉剑一起被弹飞!那两名道士身体一晃,面色潮红,喘着粗气道:“贫道燃灯,阁下为何伤我道门弟子?”“麒麟,你竟敢当着我太乙的面……”
麒麟呸了一口,毫不留情打断了那道士的话“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拦我麒麟!”
“那我鸿均够资格挡住了你吧!”清亮的声音传来,一名老道从火光中飞来!
麒麟口里喷着点点火星“都给我滚开,接了妹子我还没兴趣和你们多说话了!”
此时,摘星楼上传出一个缥缈虚幻的声音:“道士们,帝辛早已死了,你们又何苦在这里纠缠。”
麒麟听着,那分明是盈儿的声音,又高叫起来:“盈儿,大哥来接你回山了!”
楼中的盈儿沉默了片刻才道:“大哥,你知道吗?他也去了,我要在这里看着他,除此之外,我已生无所恋,你自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