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女卷-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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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他们乘船到了上海,赞化为玉良安排了新居。为她请了教师,她开始了新生活,她像春暖花开时节的雏燕,迎着明媚的春光,要学着飞向天空。
先生每天上午为玉良上三小时课,下午玉良就作练习。她如饥似渴地学习,长进令老师感到惊奇。有一天,她经过邻居洪野先生窗口,发现洪先生作画,从此她常常偷偷逗留这窗前,屏声静气,每次都是静悄悄,后来还是被洪先生发现了,这是她一次极好的缘分,玉良成了他的好学生。洪野先生给潘赞化的信中道:“……我高兴地向您宣布,我已正式收阁下的夫人作我的学生,免费教授美术……她在美术的感觉上已显示出惊人的敏锐和少有的接受能力。
人的机遇是难以预料的,有时偶然性也表现为一种奇特的命运,会把做梦也意想不到的幸运赐给人。认识了潘赞化,是张玉良人生道路上的转折点。
1918年,张玉良报考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参加考试的人那么多,黑压压地坐满了五个教室,她泰然自若地挥动着画笔,运用自如地把感觉准确地用线条表达出来。她的素描画受到了师生们的一致赞扬。交了卷,回到家里,她坐立不安,多么想把心中的欢乐和激情告诉亲人。“咚咚”响起了敲门声,她去开门,是洪野先生,他兴冲冲地走进来,笑得那么轻松,那么热烈:“玉良,你今天考得不错,监考老师都称赞你那线素描,看来录取是不成问题了。”
一周后,学校放榜了,校园门口人山人海,玉良挤在人群里,她在那名单里找寻,找遍了,她的心开始紧缩起来,呼吸也显得迫促。从头到尾,就是没有她的名字,一线希望破灭了,她脸色苍白,洪先生见状,以为她病了,要送她去医院,她摇摇头,表示没有病。“啊!没病?你怎么了?”洪先生急切地问。
“榜上没有我的名!”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说完这句话,她一扭头走了,步子是那么急促,洪先生迅即到教务处的先生们说:“我们的模特纠纷还未平息,取了她这种出身的学生,不正好给卫道士们找到借口吗?”H;jwww。shubao2。com…0r洪先生气急了,他跑去找校长,阐述他义正词严的看法,“学校录取学生,只认成绩;国家用人,只认人才,老天爷也不拘一格降人才吗!自古人才难得:出身作为取舍的标准。这还叫学校吗?艺术是真实的,从古到今的艺术并没有这样一个不成条文的规矩,校长,这样对待人才,太不公平了!这是对艺术的扭曲!”
刘海粟校长听得动了感情,他立即执着一枝饱蘸了墨汁的毛笔,来到榜文前,在第一名的左边空隙处写下了“张玉良”三个字,并在那上面加盖了教务处的公章。
洪先生跑着去找张玉良,走进家门,她不在家,经人指点,洪先生来到苏州河边,啊!她正在河边踱来踱去,河风吹着她的秀发,她显得惟淬不堪。脸上象冻了一层冰,这时,刘校长也尾随洪先生来了。
玉良惊呆了,她无力地低下了头。
洪先生兴不由自己地向她道喜:“玉良,玉良!你被正式录取了!真的,刘校长亲自来通知你啊!”“对,张玉良,这是真的,我为你祝贺!”刘校长望着她慈祥地笑着。
“校一长!洪老师…!”她已控制不住感情的冲动,她喜悦由衷地哭了,哭得那么美,那么叫人怜爱。难忘的一九一八年呵,张玉良踏进了中国高等艺术学府的大门上海美专。
第二学年开始,班里开设了人体素描课,上第一节课那天,一走进教室,就见讲台前站着一个健美的裸体少女,男同学低下了头,玉良也有些难为情。她脸色绯红,头低到了画架上,心里象小鹿蹦蹦直跳。过去,都是常赞扬她的画,今天却对她说:“你风景画得那么好,怎么在人体造型上,感觉这么迟钝?”
那天,去浴室洗澡,顷刻间,她眼前放出了光彩,这不是个练习人体动态的好机会吗?她赶紧跑回宿舍,拿来了铅笔和速写本,借卧位的一隅,迅捷地画了起来,她沉浸在艺术实践的兴奋中。后来被人发现,招致愤责并且挨了顿打,她的精神和身体都受了创伤。
星期天,她回到家里,关好门窗,拉上布帘,脱去衣服,赤条条地坐在镜前,仔细观察自己丰满的前胸,白皙柔嫩的皮肤,匀称的两腿,全身各个部位,整个下午,她都没离开油画架,她这一习作,使自己进入了优秀毕业生的行列。
不过,这也轰动了学校,人们当作新闻传递,褒贬不一,为这事校长召见了她。校长关切他说:“玉良女士,西画在国内发展受到限制,毕业后争取到法国去吧,我给你找个法语教师辅导你学法语。”她明白了校长的意思,感动地点了点头。
潘玉良征求潘赞化的意见,他听从了她的去向的意愿,“好吧,你有你的道理,你追求的是有意义的事业,我听你的!”玉良竟似孩子一般,破涕笑了,她倒向宽敞的胸膛。
轻软的海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咸腥味,从窗口飘了进来。坐在加拿大皇后号邮轮上,玉良心里激动万分,自从考取了留学津贴,她就沉浸在欢乐中,终于踏上了去巴黎的征途,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一九二一年她心中最视为神圣的这个去异国征途的日子。
玉良先在里昂中法大学补习了一个月法语,就以素描成绩优异考进了国立里昂美专。一九二三年,又转插到巴黎国立美专。这期间,她与中国同学徐悲鸿,邱代明等,在巴黎的凯旋门,在波光粼粼的塞纳河上留下足迹和身影。1925年,她结束了巴黎国立美专的学业,插入了罗马国立美专。艺术之都罗马,它以规模宏大的古代建筑和丰富的艺术珍藏称著于世界,在这里,她成了高级学术权威琼斯教授的免费学生。1928年,她油画专业毕业,正式考入了琼斯教授所授课的雕塑班。
那时,国内政局不稳,赞化丢掉了海关监督之职,又不能寄钱给玉良,本来就很少的留学津贴,早就时断时续,残酷的现实使得她常饿着肚子上课,零用钱,那就更谈不上了。
1929年的春天,她一连四月未见家信和津贴,一次在课堂上晕了过去,教授和同学们见状不忍,凑钱给她,正在这时,传达员高喊:“中国的张玉良女士,你的汇票!”同学们围拢来一看,是欧亚现代画展评选委员会的,附言:“潘张玉良女士,你的油画《裸女》荣获三等奖,奖金五千里尔。”
毕业考试和答辩都已进行过了,即将举行毕业仪式时,玉良与在欧洲游历的母校校长刘海粟不期而遇。异国重逢,她无比激动,一把抱住老校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里只是泪花。当下,刘校长给玉良写了聘书,回国后,聘任她任上海美专绘画研究室主任兼导师。
九年的异国他乡的飘泊,历尽艰辛,带着圆满和喜悦,她回国了,心说不出的高兴。“呜……”一声悠扬的笛哨,船在吴淤口港靠岸了,赞化一步跨进船舱,二人久别又重圆了。qBYwww。shubao2。com=!y两个月后,王济远先生为潘玉良在上海举办的“中国第一个女西画家画展”开幕了。展品两百多件,震动了中国画坛《申报》发了专题消息,刘校长从罗马发来电报祝贺。这时,玉良的留法同学徐悲鸿,以中大艺术系主任身份向她发出聘请,请她去“中大”执教。
1932年,玉良举办第二次个人画展,游欧回国的刘校长亲临画展,校长在那张《浮山古刹》前停住了,他指着画对身旁围观的人说:“你们看,好一座别致有趣的古刹,可谓是淋漓逼真,维妙维肖,它说明了作者西画功底坚实,也表现了技巧的纯熟,意境不错。”在场观者无不赞同,可老校长话锋一转可是,我不喜欢也不主张这种素描,我主张借鉴西方的艺术,用以丰富和发展我国的绘画艺术……“玉良受到了震动,她认真思量,自己作品缺乏个性,之后,为了充实和丰富自己的艺术营养,她走遍黄山、庐山、浮山、扬子江等地在峰巅、峡谷、画室、课堂、河畔、林荫奋战。两年后她展出了别开生而的新作,受到了人们的赞誉。c:Qwww。shubao2。comvEd 1936年她举办个人第五次美展,也是她在祖国土地上最后一次画展《人力壮士》赢得了最高荣誉,但不料在收展时,在《人力壮士》那张画上,贴上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妓女对嫖客的颂歌。“这又给玉良心上重重一击!
画展刚刚结束,玉良心上的伤痛还未平复,就开始了授课,这天,她突然接到赞化的电话,大夫人来了。她回家里,听到大夫人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主小卑,千古常理,不要以为当了教授就可以同我平起平坐……”赞化无奈他说“嗨呀!你……”玉良思前想后,又不由同情赞化来,“倒是难了他呢!”于是她心软了,屈服了,她急步走进屋里,对着大夫人双膝跪了下来。
怎么办?到哪里才能彻底挣脱缚绑自己的绳索呢?这时,她又想到了曾经奋斗过的地方。
玉良又坐上了加拿大皇后号邮轮。海在抖,浪在翻。离开了赞化,离开故土,她又来到巴黎,仍旧住米斯太太家,这异国的女人。待人极为热情和纯朴。她们相处得很融洽。她有时去去大学弥尔画苑作画、雕塑;有时到郊外写生。得到好作品就自己珍藏起来,只出售一些平庸之画维持生活。
不久,她在“中大”的学生王守义来到巴黎,专程找到了玉良:玉守义是同中国乐园的主持李林先生一起来的,想让玉良承订一座格鲁赛先生的雕像,报酬六千法郎,时间三个月,玉良答应了。为了这尊雕像,她花费了不少心血,作品完成后,按合同规定,须鉴赏家审定,鉴赏权威那赛夫先生看完了作品说:“潘夫人,谢谢您!这座格氏雕像,是我所见过的最为成功的作品之一。我是格鲁赛先生生前好友,他的形象我永远忘却不了,我感谢您这灵巧木笔,再现了他庄严的学者风度和永远谦和的品格,真是栩栩如生,好极了!我们博物馆决定收藏它。”
玉良顷刻觉得心里凉爽和甜润,脸上绽出宜人的红润,那赛夫先生又试探地问:“夫人,能让我欣赏您的其他作品吗?”玉良说:“请吧!”他们走进了玉良的工作室,名曰陈列室,那赛夫走进来后,惊讶了,他兴奋他说:“这就象藏匿在深谷的一朵意大利黑色郁金香,独具神韵。一旦被识者发现,就要让艺坛惊倒!”
1938年初的一个睛天,玉良去看一次画展,她正看着一幅画,一个小报童的叫卖声传来:“号外!号外!日军占了中国首都南京!”玉良的心抖了一下,仿佛它已从胸腔跌落尘埃,身子顿觉空了,轻飘飘的。s8)www。shubao2。com:9S这天晚上,她彻夜未眠,在悲愤中完成了一尊雕塑草坯《中国女诗人》南京陷落后,玉良与赞化失去联系,她痛苦万分,多亏王守义常与她在一起,使她得到安慰。一次,她与王守义去纳赛河写生,王守义向她提出求爱的要求,玉良叹了口气说:“你太了解我了!我只告诉你,我没有这个权利,我比你大十二岁,且我已早成了家呀!”
“不!你是在骗我,也骗你自己,我虽然不了解你最早留法的原因,但我知道你第二次来巴黎是决定不再回去的,你有痛苦,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