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秘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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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作霖道:“你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为夫我是读过诗书,做得文章的,只是读书不多,这些年又撂荒了。为了对付这位夫人,我练了两个小半天哪。”
赵氏笑盈盈地看着丈夫:“那你就老这么的说话多好、多文静啊!我跟着都体面,别成天妈拉巴子妈拉巴子的……”
张作霖一撇嘴:“啥?我跟这把子人,要成天像个鸭子似的之乎者也地跩,我费劲他们也听不懂,时间要长,都得跟我分心喽!别忘了,过哪河脱哪鞋,见啥人说啥话,干啥就得吆喝啥。”
赵氏感慨万分地点头:“你也是个苦命人啊!该读书的时候吧,爹死娘嫁人了,要不价,凭你这机灵劲儿读书,咋也能点上个进士、举人啥的。”
张作霖哈哈大笑,道:“猪朝前拱,鸡往后刨,找食儿吃各有其道,并非惟有仕途啊!你是不见多数读书人是熬花了眼睛,靠干了油灯,到死连个秀才都没点上。如今东三省的读书人更惨了,五年不让科考。”
赵氏“啊”的一声,道:“为啥呀?咋不让考啦?”
张作霖叹了口气,道:“八国联军不让。庚子年咱这关外不也烧教堂、杀洋人了吗?十年寒窗苦,又五年不科举,胡子都等白了。”
赵氏想不明白,只说:“这是啥世道啊?”
张作霖搓了搓手,道:“说的是啊,可这把受抚成功,我马上就有顶戴花翎啦!骂我土匪咋的,如今当土匪成了升官的钟南捷径啦!”
赵氏打哈欠又流眼泪,伸手在脸上抹了抹,只说道:“看把你臭美的,我咋这么乏呢,浑身不得劲。”
张作霖告诉她这是昨晚没睡好,赶紧睡一觉去。赵氏“哎呀”一声惊叫道:“不好!我怕是招上大烟瘾啦!”
张作霖不以为然,一笑:“那怕啥,打现在起我可劲供着你抽。”
赵氏“啊”的一声:“我可不抽了,你想害死我呀!”
张作霖告诉老婆:“上瘾了得一点一点地少抽才能戒掉,要是嘎嘣一下子就不抽,真得死人!”
赵氏用手下死力气捶张作霖,脸上却露出一脸敬慕的目光,觉得自己的这个夫君样样都懂都在行,一辈子有他在身边,真是百事不难。嘴上却不停咒怪,“都赖你,都赖你,早晚我得叫你害死!” 奉天新民府衙门,大门两旁各站立15名持快枪的官兵。张作霖、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4人骑马来到大门时,有一哨官向他们大声喝问:“你们是张作霖保险队吗?”
张作霖下了马,答道:“是啊!”
哨兵一脸骄横地说:“知府大人命你们缴出枪械,方可进见。” 张景惠小声对张作霖耳语:“不叫带人马来,又要缴咱们得枪?能不能出啥事啊?”
汤玉麟嘴上早骂开了:“妈拉巴子的,咱可别像梁山宋江那伙人,官没当上倒把吃饭的家伙丢了。”
张作霖忙拦住汤玉麟,安抚道:“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头吧。这是有关身家性命的事,我要不拿准了,敢领着你们来?我干过没把握的事吗?”
张作相在旁说了一句:“作霖大哥看事错不了。不收咱们的枪,他知府大人也不放心,这事整地麻秆打狼两头怕了。”张作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张作相这小子,这小子话不多,但,每一次总能说到点子上。
四人大笑起来,当下走到门前,各自将枪交哨官,由哨官带他们走进府衙大堂。
四人一齐向坐在大堂上的新民府知府增韫请安。增韫是个四五十岁上下的人,一脸富态相,手中滚着一对如意球。
增韫眼光在他们身上一个个慢慢地掠过,傲慢地问:“你们那个是张作霖哪?”
张作霖忙单腿跪地,答道:“小人是张作霖。”
增韫突然一声大喝:“张作霖!你投诚受抚,目的是想干什么?”
张作霖一怔,马上高声喊道:“升官发财!”
在场的所有的人都一发愣。
殊不知增韫顿时哈哈大笑,道:“好,爽快!想升官发财的人才能为朝廷效命,想升官发财的人才不会背叛朝廷。”
当下,增韫放下如意球,站了起来,打开案上的公文念——
兹据新民府呈,乡团张作霖等头目,殷切悔罪归诚,应视出于至诚,未便阻其自新。饬即认真查点,择其精壮者准留二百五十名,按名点验,编成队伍,归新民府节制。任命张作霖为新民府巡防营管带,任命张景惠为帮带,汤玉麟、张作相为哨长……
跪在地上低头听宣的四个人,都绽开了笑脸。
张作霖的巡防营列队行进在新民府的大街上,他手下的保险队全换上了清朝官兵的军服。张作霖、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骑马走在队伍前,在马队的后面,步兵的前面,还配有两面铜鼓、四把铜号在吹打着。
当张作霖的队伍经过挂有“新民府商会”牌子的宅院时。商会会长姜雨田冲出大门,挡住张作霖的马头,一把抓住缰绳,不让张作霖走。
张作霖“唉呀”一声,滚鞍落马,客套两句:“这不是姜会长吗,挺好呗?”
姜雨田苦笑道:“好啥呀——我愁得都快要上吊啦!”
张作霖作难道:“这嗑可咋唠的,有话咱改日再唠。你老快撒手,我这正巡逻哪。”
姜雨田却不放手,只说:“你就是寻骡子寻马,今天也得把借商会的银子还喽!”
张作霖低声道:“姜会长,你老别在大街整这事啊!这不是寒碜我吗?有事到我营房说去。”
姜雨田道:“我去营房找你八百遍了,你总躲着我,今天非整利索了不可!”
汤玉麟用马鞭指着姜雨田,喝道:“你撒手!撒手!不撒手我抽死你!”
张作霖喝住汤玉麟,吼道:“你干啥?你是官兵了,知道不?大街上打商会会长?一边拉去!”张作霖说到此处,又转过头,诚恳对姜雨田说:“姜会长,你老是知道的,我这军需实在不够……”
姜雨田发急了:“你没办法够。巡防营定员二百五。你编了四百多人,你老是借钱关饷。啥时候是个头哇!我这商会也得叫你挤兑黄了!”
张作霖摊开手,道:“你老说的对,不想招儿真是不行啦。姜会长,等我巡逻完了,下半晌你老到我营房……我不躲了,我等着你老……这么的,你老不放心,我这马就押在你老手里,见不着我不给我马,我这马你老可得看好了!这可是匹宝马!” 张作霖丢了马,迈步往前走去。好几个人下马,要把马让给张作霖骑。张作霖喝道:“都上马!队伍要整齐,齐步走,鼓号吹打起来!”张作霖挎着腰刀徒步走在巡逻队最前面,显得有些不协调。这时倒有些人围观了。
商会里出来一个人问姜雨田:“会长,张作霖的欠款要来啦?” 姜雨田重重跺了跺脚,愁眉苦脸道:“欠款没要来,还得给他伺候马——这整的叫啥事?”
新民府巡防营营房。圆木围成的操场有东西两个辕门。姜雨田牵着张作霖的马从东辕门进营房,迎面碰上汤玉麟。汤玉麟抬高了嗓门叫:“姜雨田,你行啊!你敢在大街上截管带大人的马逼债,你又堵在我们兵营的大门要债,我看你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姜雨田硬声硬气地回话:“你就是在这把我大卸八块了,这钱我也得要。因为这钱是商会的,身为会长,我得尽职尽责。”
汤玉麟“啊哈”一声讥笑道:“行,你尽责,我看你能神气几天?”
这时候,张作霖在里屋听见看见姜雨田的嗓门了,笑道:“汤大人,还不快请姜会长进屋?”
姜雨田由张作霖请进议事厅落座。张作霖一迭声喝令护兵“快上茶”。
姜雨田道:“不必了,张大人军务繁忙,不多打扰了,尽快结清欠银我就走。”
张作霖却按住姜雨田的手,道:“不忙,不忙。我请你老来,是有要事相商,请姜会长鼎力相助!”
姜雨田忙道:“打住,打住!又要借钱?!免开尊口吧!你就是把我的皮扒了,我也没钱……”
张作霖眼珠子一瞪:“姜会长,谁说借钱了?我是要向你老请教学识方面的事,得到你老的指教之后,咱就结账还银子。”
姜雨田不知道张大人肚子里头卖的是什么药,口中道:“好啊!指教不敢当,凡是我懂的。”
张作霖当下道:“你老开着当铺,又做过庄票,又是商会会长,对于这厘捐的来龙去脉,你老是必然懂的,你老给我讲讲。”
姜雨田倒没想到张作霖会问这个,当下理了理头绪,说道:“这厘捐呐,就是厘金制。起初在咸丰年间,为剿杀长毛,曾国藩举办湘军,建江北大营,那一阵子兵员招募海啦,可叫英法联军闹的国库空虚,开不出军饷。于是朝廷敕命设厘金税局。说是劝税,明摆着就是加收税金。”
张作霖“哦”的一声,又问:“照这么说,这厘金制就是为湘军的饷银建的?”
姜雨田越发坐不住,隐约想到张作霖想干什么,只是口上接着道:“是啊。后来李鸿章的淮军,也是靠厘金养活。”
张作霖笑眯眯地说道:“你老说说,那厘税咋个加收法,咋能养活那么多湘军、淮军哪?”
姜雨田清了清嗓子,道:“除了收地亩人丁税之外,大的地界设厘金局,小地界设税卡子,向行商坐贾,各行各业抽厘税。厘税收了多少谁也说不清。”
张作霖不紧不慢地接着问:“那厘税抽多少有定数没有?”
姜雨田这方面也不是很清楚,想当然地说道:“那应该是因地制宜,各自为政,由地方衙署自行掌握了。”
张作霖点了点头,道:“那抽厘税捐都设什么项目哪?”
姜雨田道:“项目有指定的捐,指捐不够还可设借捐项目。名目就多了去啦!可以说想立啥名目就立啥名目。”
张作霖道:“你老说说都有啥名目?”
姜雨田颤声道:“有亩捐、房捐、铺捐、米捐、饷捐、盐捐、船捐、车捐、工捐、草捐……哎!张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
张作霖郑重:“我要设厘金局,请姜会长出山,担任局座。”
姜雨田没料到会有这样一番结局,自然大喜过望,心里想像着即将到手的金银,一时候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半会儿才说出一句:“姜某才疏学浅,可不敢担此重任。”
张作霖缓缓地摆了摆手。他最近当了官,居移气,养移体,多少有些官员的威严了,只听得他缓缓说道:“当你老在大街上拉住我的马缰绳跟我讨债的时候,我就看出你老有勇气,办事认真负责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朝廷敕命我巡防营筹捐充饷。可我军需一向欠缺,弊病就在筹捐不利。” 姜雨田问:“那这厘税张大人打算怎么个收法?”
张作霖头也不抬地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姜雨田道:“张大人就不顾忌民怨吗?” 张作霖道:“就由姜会长掌握,适可而止吧。咋样?我们商会的欠款,这回总该还利索了吧?”
姜雨田道:“照张大人这气派收厘税,怕要有富余。”
张作霖又补了一句:“富余的商会留一份,再给新民知府留一份。他为文,我为武。文武相安,金银成山。”
正在说话的时候,汤玉麟进议事厅禀告奉天将军饬令到了。姜雨田忙说,“张大人有军务,我就先告辞了。”张作霖拱手深鞠躬,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