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起点-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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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物色一些中国的进步青年到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并选择一些进步分子到俄国游历。
不过,作者并未注明列宁的三点指示的出处。施瓦茨著的《中国共产主义和毛泽东的兴起》(B.I.Schwartz,《Chinese Communism and the Rise of Mao》)也有类似的记载,但同样没有注明原始材料出处。不论怎么说,代表团负有“同中国的革命组织建立联系”这一使命,是确切无疑的。
杨明斋被选入代表团。他的职务是翻译。代表团的负责人是俄国人格列高里·纳乌莫维奇·维经斯基(又译为“乌金斯基”、“威经斯基”、“魏金斯基”)。他又名查尔金。后在中国曾取了一个汉名,叫吴廷康;他还取了中国式的两个笔名——魏琴、卫金。中等身材,温文尔雅,学问渊博,维经斯基给人以良好的印象。一八九三年四月,他出生在俄国维切布斯克州涅韦尔市,父亲是森林工厂的管理员。一九○七年,十四岁的维经斯基中学毕业以后,家里无法继续供他上学。他在维切布斯克印刷厂里当排字工人。
三年后,他到白斯托鲁克当会计。二十岁那年,贫困潦倒的他,前往美国谋生,边学习边做工。这是他人生道路上的重要经历。来到美国之后,他的眼界一下子开阔了,阅世不深的他,明白了许多道理。他的英语也讲得流畅,这为他后来成为国际社会活动家准备了便利的条件。
一九一五年,二十二岁的他在美国加入了社会党。他开始介入政治。听说十月革命胜利的消息,他欢欣鼓舞地从美国回到俄国,在海参崴加入了俄共(布)。不久,他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参加苏维埃工作。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原沙俄海军上将、黑海舰队司令高尔察克叛乱,在帝国主义武装干涉者的支持下,在鄂木斯克建立了军事独裁政权——“俄国最高执政者和陆海军总司令”,与列宁分庭抗礼。高尔察克曾占领西伯利亚、乌拉尔和伏尔加河一带。维经斯基奉命参加地下工作,反对高尔察克。
一九一九年五月,维经斯基在海参崴被白匪逮捕,关入监狱。他被判处无期徒刑,流放到黑龙江口外的库页岛做苦役。他面临着严峻的考验。维经斯基显示了他的组织才能。他暗中联合了岛上被流放的政治犯,成功地进行了暴动,战胜了白匪,获得了自由。
一九二○年一月,维经斯基回到了海参崴,参加了俄共(布)东方民族部的工作。不久,当俄共(布)远东局海参崴分局考虑派一个代表团去中国,物色人选时,选中了维经斯基。二十七岁的维经斯基被选中,是因为他具备了这样一些条件:经历过严峻的生死考验,表明他对革命的赤胆忠心;他具有地下工作的经验;流利的英语,使他便于在国外开展工作。代表团的成员还有库兹涅佐娃——维经斯基的妻子。马马耶夫充当他的秘书。马马耶夫的妻子马马耶娃也参加了代表团。二十五岁的马马耶夫本是苏维埃红军军官,马马耶娃则是莫斯科歌舞演员。她在代表团里担任打字员。这样,两对夫妇同行,看上去像去中国旅游似的,便于遮人耳目。俄共(布)远东局海参崴分局负责人维廉斯基·西比利亚可夫向共产国际报告:已经组成赴中国的代表团。代表团得到指示,增加一项使命:“考察在上海建立共产国际东亚书记处的可能性。”
第三部分:酝酿乔装的“新闻记者”访问李大钊 1
一九二○年四月初,北京最繁华的王府井大街不远处一幢外国公寓里,来了五位新客人。客人们一律持“苏维埃俄罗斯共和国”护照。三男两女,其中一位男子一望而知是中国人,却能操一口流畅的俄语。据云,五位客人是俄文报纸《生活报》的记者。他们都带有《生活报》记者证。此次中国之行,为的是筹办建立一家通讯社,名曰“华俄通讯社”。这家通讯社将把中国的消息译成俄文,发往俄国;同时把俄国的新闻译成中文,供给中国各报刊,以促进中俄两国的信息交流。在当时中俄两国消息相互闭塞的情况下,《生活报》的记者们筹建这样的一个通讯社,倒是确实需要的。当别的外国客人问起这五位俄国记者时,他们总是如此叙述自己来华的使命。
就在这个代表团抵达北京不久,又有两位从不同途径赶来的俄国人悄然到达北京,并与他们取得了联系。其中的一位是俄国妇女,也来自海参崴。不过,她的外貌跟正宗的俄罗斯女人不同。她是贝加尔湖沿岸的布里亚特蒙古人。她会讲俄语,也会讲蒙古语。她叫萨赫扬诺娃,俄共(布)远东地区委员会的负责之一。在三个月前,向俄共(布)中央委员会致函,表示准备与中国革命者建立联系的便是她。另一位是身材高大的男子,蓄着大胡子,这位俄国人会讲一口纯正的法语——他本是俄国工人,后来侨居法国。他倒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记者,从哈尔滨奉命赶来。他叫斯托扬诺维奇,又名米诺尔,俄共(布)党员。
萨赫扬诺娃和斯托扬诺维奇前来北京,都是为了配合那个《生活报》记者代表团执行特殊的使命。最先开始“采访”的,是那位中国人——杨明斋。比起他的俄国同志来,他在北京活动要方便得多。虽然他的衣袋里放着苏俄护照,但是他一走出外国公寓,便融入在街头那黄皮肤、黑眼珠的人群之中。对于杨明斋来说,这儿虽然是他的祖国,不过新来乍到,仍有人地生疏之感。他毕竟十九岁便离乡背井“闯俄罗斯”去了,在俄国度过了十九个春秋。他这次是头一回来到北京。
杨明斋首先“采访”的是号称“中国通”的波列伏依。他来到了离王府井大街不远的北京大学,跟这位在那里任教的俄语教授用俄语交谈着——虽说他们也可以用汉语交谈,但是那时北京城里懂俄语的毕竟不多,保密性更好一些。
波列伏依的中文名字叫“鲍立维”,又叫“柏烈伟”。在海参崴长大的他,常跟那儿的中国人打交道,会讲汉语,懂中文。他居然研究起中国的《诗经》来,成了一位汉学家。一九一八年下半年,他从海参崴来到天津,住在“特别一区”。台湾王健民先生著《中国共产党史稿》一书称他是“第三国际驻天津文化联络员”,那是不准确的。他不是俄共(布)党员,而是白俄,当然也就不可能是“第三国际驻天津文化联络员”。不过,他倾向革命,与俄共(布)的许多朋友有着友谊和联系。他来到天津之后,确实跟北京、上海、天津的许多进步文化人进行联络。他既会讲俄语,又会讲汉语,成了沟通俄共(布)朋友和中国进步文化人之间的桥梁。
鲍立维对《新青年》杂志非常注意,每期必读。理所当然,他注意起李大钊和陈独秀的大名。去北京的时候,他在北京大学图书馆里跟李大钊谈得非常投机。他送给李大钊一些来自莫斯科的关于马列主义的小册子,使李大钊十分高兴。布哈林著的《共产主义ABC》英文本,便是其中的一本。于是,李大钊介绍鲍立维到北京大学担任俄语教员,并编纂《俄华辞典》。杨明斋拜访了鲍立维,说是苏俄《生活报》记者维经斯基希望报道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领袖人物,鲍立维伸出了左手的大拇指说:“李大钊!”又马上伸出右手的大拇指说:“陈独秀!”鲍立维向杨明斋说起了北京大学,说起了《新青年》,说起了去年发生的五四运动,说起了“北李南陈”……这位货真价实的“中国通”十分准确地勾画出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简貌,使杨明斋心中有了底。因为他和维经斯基“初来中国的时候,对于中国情形十分陌生。他们的使命是要联络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领袖人物,但不知找谁是好”《张国焘回忆中国共产党“一大”前后》,见《“一大”前后——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前后资料选编》(二),一二九页,人民出版社一九八○年版。
杨明斋又去拜访北京大学另一位俄籍教员阿列克塞·伊凡诺维奇·伊凡诺夫。此人也是一位“中国通”。他的中文名字叫“伊凤阁”,又叫“伊文”。他也是汉学家,精通中文,而且比鲍立维来华更早。伊凤阁所介绍的中国共产主义运动情况,大致跟鲍立维差不多,他同样提到了“北李南陈”。维经斯基决定访问“北李南陈”。陈独秀已经出走上海,他就请鲍立维、伊凤阁介绍,前往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室访问李大钊。
这是俄共(布)使者与中国共产主义运动领袖人物李大钊的第一次正式接触。三十一岁的李大钊比维经斯基大四岁。当时在场的李大钊的二十四岁的学生罗章龙,如今这样回忆往事:“李大钊是北大教授兼图书馆馆长,他在当时写下了不少水平很高、语言精彩的文章。《新青年》上宣传马列主义的文章数他的最多,他公开赞扬十月革命,是我国最早宣扬共产主义的代表人物。因此,他在那时,就享有很高的名望。维经斯基到北大会见李大钊是很自然的事。“维经斯基访问李大钊也不是盲目而来,而是事先做了些准备工作。首先维经斯基了解到李大钊先生是赞成十月革命的。他同李大钊见面谈了一席话之后,便要求见见参加过五四运动、新文化运动的一些同学。这样大钊先生就找了几个同学和维经斯基见面。人数不多,其中有我和张国焘、李梅羹、刘仁静等。这些人后来都成为北京共产主义小组的成员。“我们同维经斯基见面的谈话会,是在图书馆举行的。会上,他首先介绍了十月革命。他还带来一些书刊,如《国际》、《震撼世界的十天》(引者注:即美国记者约翰·里德的长篇报告文学)等。
第三部分:酝酿乔装的“新闻记者”访问李大钊 2
后者是美国记者介绍十月革命的英文书。他为了便利不懂俄文的人也能看,所带的书,除俄文版外,还有英文、德文版本。维经斯基在会上还详细介绍了苏俄的各项政策、法令,如土地法令,工业、矿山、银行等收归国有的政策,工厂实行工人监督与管理,苏俄国民经济最高委员会管理全国经济工作的制度,列宁提出的电气化的宏伟规划等。他还讲到苏俄在十月革命胜利后,面临种种困难,为了解决困难,不得不临时实行军事共产主义、余粮征集制等等。这次谈话内容相当广泛。当时我们很想了解十月革命,了解革命后的俄国,他谈的这些情况,使我们耳目一新,大家非常感兴趣。这就使我们对苏维埃制度从政治、经济、军事到文化都有了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看到了一个新型的社会主义社会的轮廓。“维经斯基这个人工作很细致。他来了之后,除了开座谈会,介绍苏俄情况,了解中国情况,还找人个别谈话。通过个别谈话,可以了解座谈会上不易得到的情况。他是一个有知识、有工作经验的人,对大家提出的问题,回答得恰如其分。他的英文、德文很好,能用英语直接与同学谈话。他对中国的历史、中国的问题颇有研究。关于五四运动,他问得很详细;对帝国主义和中国军阀相互勾结的情况看得也清楚;对五四运动、辛亥革命以前我国的历史也很熟。他同李大钊先生谈得很融洽,对李大钊先生评价很高。他在座谈会上曾暗示说,你们在座的同学参加了五四运动,又在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