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来有情男-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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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笔帐呵……眉峰皱折,他脸容罩上了一层寒霜。
“我问过古噜噜三兄弟,我们第一次在九江大街遇上,那时,你来中原正是为了追查蛇女的去向,而古噜噜他们根本就是打着卖艺的旗招,私底下奉了你这位族长的命令四处打探小道消息。”
略顿了下,她清清喉咙继续道:“二姐夫说,那名西域蛇女因得不到药王,心中怒怨,连带恨尽三王会的人,你是三王会里的一员,又是蒙族族长,二姐夫说……说四年前蛇女杀了不少蒙族人,连你的兄嫂也惨遭毒手……”
三王会。十数年前在中原兴起的武林帮派。
原由三名异姓兄弟共创,“药王”、“罗汉”、“夜叉”,三者各拥名号,行事亦正亦邪,曾在江湖上掀起惊涛巨浪,尔后,三王连袂走往塞外,而齐吾尔正是三王会中新一代的菁英人物。
“你知道的可真多。”
他有些粗鲁地截断她的话,喉结蠕动,脸上的神情十分怪异,似是不想多谈。
“我心里好奇,当然想问清楚了。”她直率地道。闻到他身上爽冽的气味,才发觉两人靠得太近了些。
藉着轻咳悄悄拉开距离,他却移了过来,抓起她肩上的净布盖在她头顶上。
“虽然是春天,入夜还是有点凉意的,头发仍带湿气,吹了风别着凉才好。”
“我、我──咳咳……”这会儿是真的咳了,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我很好,我不冷。”事实上还觉得挺热的,他一靠近,她心跳就加速。
他不说话,放开吃饱糖的小家伙任它自生自灭,大掌就着那块布,略微粗鲁地擦拭她的发,把她一颗头擦得东摇西晃的。
“齐吾尔……”
“嗯?”他漫不经心的应着。
“过完年,你已经三十一岁了。”
“嗯……”
顿了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不娶亲吗?还是你在草原上的毡房里,已经住着好几个大小老婆?”
擦拭头发的动作陡地停下,他掀开那块布,直直望住她的明眸。
“我只会娶一个姑娘当老婆。”他好看的唇形上扬,“再多,我养不活人家。”
“如果养得起?你就会娶好多个喽?”她的眉拧了起来,语气略扬。
他耸了耸肩,“基本上,男人都希望娶个三妻四妾的。”又想逗她玩了,下意识地,他这种“劣根性”似乎完全不受控制,彷佛是为了满足自己某种程度的愉悦,将心中那块阴暗的角落不着痕迹地覆去。
“你──”她拍开他的手,双颊嘟着,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我要叫我家三姐千万别嫁你。”
他怔了怔,有些失笑,眼前的姑娘过完年都十八岁了,不能再叫她小姑娘了,但现下这模样,唉……不用力逗逗她,实在对不起自己。
“可是窦爷叫我娶,他是我的泰山大人,这份好意不能推却。”
“你想娶我家三姐,就、就不准你再娶其他姑娘。”她急嚷,还好厨房这儿没其他人,要不声音一出,还道镖局来了宵小贼人。
“我是不想娶窦三姑娘呀。我和她说话前后没超过十句,互相不了解,贸贸然娶了她,似乎有些不妥。”
“那……那你想娶阿紫?还是小金宝?”她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月光在里头跳动,双颊红扑扑的,好有精神。“不行、都不行!”头摇得像波浪鼓。
“为什么?”他挑眉。
“你、你是老头子。”
他一顿,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道:“意思就是说……我得跟窦爷回绝,说我齐吾尔不娶窦家的姑娘喽?”
抿着唇,窦德男一时间竟没法回答,只能定定瞅着洁辉下的他的脸,不懂此刻自己在踌躇什么,又为着什么感到淡淡的惆怅。
“其实……我在草原上的毡房里已经住着一位美丽的姑娘了。她的名字很好听,叫作吉娜亲亲。”他微微笑,神情平静而温暖,低哑地喃着。
“我得留在中原,要好一阵子才能回草原,如果你到塞北去没见到我,可以去我的毡房找吉娜亲亲,她会代替我招待你,我想……她会很喜欢你的。”他又道。
窦德男深深吸了口气,那紧涩的感觉依然在胸臆间流转不去,好像有好多的话要对他说,但……是什么呢?她脑中翻来覆去,忘记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了。
点点头,她冲着他咧嘴一笑。忘记就忘记吧,没差别的,反正,都是迟了……
第四章 亲亲草原
夏天,九江的蝉又开始喧嚣,吵得人不得安宁。
这燥热的季节里,一个堪称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从远远的塞外傅了回来──窦带弟肚子里有娃娃了,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阿爹,您要去哪儿呀?!”窦招弟和窦来弟唤住直往门外冲的窦大海。
“咱儿上塞外的药王牧场,咱、咱瞧我外孙去!”
唉,八字才写了一小撇,还有一大撇没写呢!
“那也还得等上半年才有娃娃看,这么早去也只能看带弟挺着一颗大肚子而己啊!”窦来弟柔软地道出事实。
窦大海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嘟哝,抚抚头又搔搔胡须,执拗重申,“咱儿要瞧外孙。”
“就一定是孙子吗?我偏说是个女娃娃,是外孙女。”云姨眯着凤眼,嘴角优雅而迷人地扬着,慢条斯理啜了口钟爱的太极翠螺。
“是外孙,铁定是个小壮丁。”他吼了一声,云姨的眸子瞟过来,他吼声瞬间式微。
两道凉透心扉的气由云姨鼻中哼出,“是个壮小子又怎么样?还不是人家的,姓李,不是窦。”
眼见家中“二老”又要斗上,姐妹们无奈地摇头,互相使眼色。
不过,云姨这会儿算是正中窦大海的罩门,话虽然刻薄却都是事实,他撇了撇落腮胡中的大嘴,两颗眼珠子哀怨地转了转,隐约泛起泪光。
唉,教人不忍呵……
“阿爹,我后天和几位师傅会走一趟北方,是皖浙商人要送去北边的一批布料,等正事办完,回程时我就顺道去瞧瞧二姐,看阿爹有没有要梢些东西给她,可以交给我的。”实在看不下去了,窦德男跳出来打圆场。而提及往塞北探望二姐,下意识,她想起那名蒙族男子似笑非笑的面容,不知他现下何处……
“阿爹,等我从四川回来,镖局的事我可以完全照看,您就能去塞外瞧瞧带弟,也可以在那边一直待到带弟把孩子生下来。”窦招弟微笑着说:“阿爹可以和云姨一块儿去,塞外好风光,两人相为伴,多好?”
“噗──”云姨一口茶天女散花似的喷将出来。
“很脏耶!云姨!”小金宝坐得最近,首当其冲。
咳了咳终于顺过气来,只见云姨双颊泛红,略嫌急促地道:“谁要跟他相为伴啦?!还怕迷路不成?!”
“你道咱儿愿意让你跟啊?”窦大海的脾气莫名其妙被挑火了,寻常时候是绝对不敢对这个泼辣有余、娇艳欲滴的小姨子大声嚷嚷的,但,事情总有例外。
“你爱跟谁就去跟谁!那个姓关的老小子怎么样?称不称你云大姑娘的心?去、去,想跟着他就尽量,没谁拦着你!”
“阿爹!”众姐妹们惊叫,已拦不住他的口。
“窦大海!”也不称姐夫了,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死瞪了一眼,跟着就二话不说扭头便走。
“唉……”惨了。姐妹们无不在心中哀叹。
小金宝拍拍窦大海厚实的肩,朗声道:“呵呵呵,阿爹,二姐爱吃红烧蹄膀,咱们可以捎几只猪脚给她。”
云姨和窦大海之间的冷战持续了两天,这种“恩怨”,旁人是束手无策的。更何况四海镖局还有几支镖得走,大小姐妹们都忙,挪不出时间商量对策。
窦德男和镖局几位师傅出发往北方去了,这趟镖是险了一些,走的路线较往常偏僻,不是穿山就是越岭,因此挑选出来的随队弟子个个都是练家子,入行至少也有两年。
花了二十来天,终于顺利将所托镖物送达目的地,在北地客栈过了一夜,回程时,窦德男相同队的人分道而行,请他们先回九江,自己则骑着马往西驰去,进入塞外草原。
她并不十分确定药王牧场的方向,毕竟上回来时正值冬季,草原被雪掩盖了,白茫茫一片,还有人带路。而这一次雪都融化了,草青野绿,一望无际,景致大大不同,且只有独自一个。
但,不怕的。她可是四海窦五呢,想找药王牧场这小小事情岂难得倒她?!
沿途遇上许多人,大多是蒙族的朋友,在小河蜿蜒的草原上搭起一个个蒙古包,放牧着数不清的牛和羊儿。蒙族人天性热情开阔,她随便开口一问,就有好几只手指头帮她指出方向。
“豪爽美丽的姑娘,下马来喝碗茶吧。”那胖胖的蒙族妇人有对细长的眼,头上缠着一条天空蓝的布巾,长衫的衣领和边摆绣着鲜艳的图样,她肤色黝黑,笑起来颊上有很深的酒涡。
窦德男微微一怔,心头闪过熟悉感,却说不上为什么。
“我熬煮的奶茶是草原上最好的,豪爽美丽的姑娘,你怎么能不来尝尝。”妇人伸手一把扯住缰绳,窦德男冲着她笑,乾脆翻身下马,奉性而为地跟着妇人走进她的蒙古包中。
“您好,我姓窦,叫窦德男,大娘可以叫我阿男。”毡房里十分整洁,窦德男望着妇人忙碌的身影,自报姓名,接着随意坐下。
妇人似乎不在意她的姓名,没费神去记住,只忙着以文火小心地熬煮茶,加进牛奶和盐巴,接着将一碗热腾腾的奶茶放在她面前。
“谢谢。”她以双手小心捧起,吹开热气,饮了一口。
“好喝!”两眼倏地瞪大,醇厚的滋味在舌间萦绕,淡淡的咸味引出牛奶的香甜,味道比上回在药王牧场喝的羊奶酒更引人入胜。
她对着妇人咧嘴笑开,也不怕烫,瞬间已将一大碗茶喝尽。
“大娘,这茶真好,比酒还香。”
“姑娘把茶喝得一滴也下剩,我心里欢喜,会笑着入梦乡喔。”她再添上一碗,接着摆上好多盘点心,有奶豆腐、炒糜子粒、红糖糕等等,全堆到窦德男面前。
“不用,大娘,不用麻烦了。”她挥着手,诚挚地道:“谢谢您的招待,我还要赶到药王牧场,我有亲人在那儿。真的很谢谢您。”
“到药王牧场还要花上好久时间,等太阳落到山的那一头,姑娘的马会找不到方向的,你留在这儿陪我一晚,明天太阳升起来再走。”
外头已是草原黄昏,天地茫茫,人了夜将是无尽的幽暗,窦德男想了想,潇洒一甩头,已作了决定。“那我就留在这儿打扰大娘一晚了。”
妇人点点头,笑容可掬,“姑娘应该要多留两晚,那达慕大会就要举行了,许多好朋友都会来,大家会一起跳舞唱歌,一起为勇士们喝采加油。姑娘明天要走,很可惜呐。”
窦德男眼睛一亮,没想到自己正巧赶上蒙族的草原盛会。
“那我明天赶到药王牧场找姐姐,后天再赶回来。说不定牧场那边也有人要来参加,这样我就可以跟他们一起来了。”
妇人仍是笑容满面,没再说话,从旁拿起一件宽大的裤子补缀着。
窦德男没见过这样的大裆裤,白色为底,两膝以下绣着斑斓纹彩。她边喝奶茶,边新鲜地瞧着。
“这是给勇士准备的大裆裤,摔跤大赛时要穿的,我得要多缝几针,才能又密又结实。”她主动解释,手中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