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们有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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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现在这样,潮浪那样沙啊沙地,安静而执着地发出既澎湃却又安详的呼唤声响。
“看着海,你有想起什么吗?”徐少康又问。
杨舞再一次摇头。她的记忆十分死沉,一片空白──或者,一片黑暗。
“回去吧。”徐少康轻轻拥住她肩膀。
他心中有许多疑惑,但他并不急在一时厘清,而且,他觉得现在也不是谈那些问题的时候。
杨舞被动地跟着他的牵引。
她觉得她好象睡了长长的一觉,但睡得太深太沉了,结果醒来后,除了昏沉,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不起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海边;甚至,她连之前──在记忆这段空白之前──她在做什么都想不起来。
还有,她身上这件衣限──她怎么会穿著这种奇怪的衣服?
她想,徐少康应该会知道一些什么才对。但她其实不想麻烦他的。但澄才发生意外没多久;前些日子,他们才将但澄的骨灰洒在大海里,徐少康的情绪也许还未平复。她觉得,她实在不应该太麻烦他。
不过……杨舞顿下脚步。
“怎么了?”徐少康回头询问。
“没什么。”她摇头。
反正一切慢慢来吧。现下,她的记忆意识太迟钝不清,感官的世界亦混沌不明,没必要急着追问。
她慢慢远离沙滩,身后的浪潮声沙沙地追着。
第三章
夏天一向是观光的盛季。夏天一到,闻名世界的美国大峡谷区便涌满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将荒凉死寂的河谷都吵得活了过来。
不过,这离在几百哩处外的丹佛很遥远,离位于丹佛西南约四十哩的“艾尔发”集团总部也很遥远。
丹佛是科罗拉多州的首府,初夏时节,全市已沐浴在一片盎然的绿意中。在“艾尔发”集团总部里工作的工作人员及研究人员,有许多就住在丹佛市区里,每天花费大约二小时的车程时间,来回市区和总部。但有更多的工作人员,阖家或单身,住在离总部约十哩处、位于联络丹佛和总部路上的小镇。
这个小镇其实是由“艾尔发”集团所建立,就像一般大学城一样,住的几乎都是在总部工作或和集团相关的人员。它有自己的餐厅、图书馆、酒吧、电影院、学校和医院等等,各种设施俱全,并不仰赖丹佛,完全是一个自足的社区。
清晨六点,小镇还在睡梦中,一辆日制的本田由小镇外围一家漆成白色的小屋子轻悄地溜出来,慢慢驶向集团总部。
天色渐渐在明亮,即使如此,它仍亮着大灯,一路平稳地往前奔跑,直到达“艾尔发”总部前约一百公尺处、廿四小时守卫的闸门前才慢慢停下来。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开,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那女人年约三十岁,棕发褐眼,脸形轮廓看起来像南欧地区、法国一带的白人。她胸前戴着的识别证写着:G。K。塔娜博士。
“早,塔娜博士。”守卫杰克走出岗哨到车窗旁。时间尚早,他这举动只是小心做个确认。
“早。”塔娜博士抬起眼和他打个照面。
守卫点个头,说:“请稍候,我马上为你开门。”
塔娜博士耐心地等闸门升高,才慢慢地将车子开进去。
“艾尔发”总部本身也就像一所大学一样,由多栋建物组成的建筑群所成。正中央三层楼高,覆盖着帷幕玻璃的大楼,是“艾尔发”集团指挥中心,也是集团的心脏所在。右翼看起来富丽堂皇、和中心等高的圆顶建筑,则是位于总部的“艾尔发”生物基因实验研究所。至于左翼那栋看来毫不起眼的,地上两层、地下三层的方形建物,即是贝塔基因工程公司。指挥中心后方,则是娱乐、休闲及餐厅等地所在。
所有的建筑物都有室内信道相通,指挥中心和“贝塔”研究实验室之间则不管地面、地底皆有信道相连系。
塔娜博士直接将车子开到“贝塔”前的停车场,再由停车场直通建物的通路走到大门,拿出她个人所属的磁卡通行证刷开大门。
“艾尔发”总部门禁森严,所有工作人员都必须配带这样一张磁卡进出,阶层越低,能通行的区域越少。而各种建筑物的磁卡通行证是不兼容的,有事进出必须另外报备申请,只有为数不多的高级研究人员,其通行证才能四处通行。
塔娜博士的通行证,就是属于这种A级的。她是主持“贝塔”研究室野泽博士的副手,是艾尔发的一级研究人员。
进入“贝塔”后,她直接搭乘电梯到位于地下三楼的C区域。C区域是不对外开放的限制区,关卡重重。塔娜博士先以通行证进入C区域,通过两道关卡,再输入密码进入研究室。密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研究人员一旦被踢出研究核心小组就不得其门而入。
“野泽博士。”研究室的最高负责人野泽博士如一具鬼影似地站在里头,塔娜博士倒不吃惊。
“塔娜,你过来一下。”野泽不动,发出一种尖硬金属似的冰冷声音。
野泽是个杰出的生化科学家,大约五十岁左右,据称是日德混血的后裔。不过,没有人知道他确切的来历。在进“艾尔发”工作之前,不管在生化、医学,或者遗传、分子生物还是动物学等各方面领域,塔娜都不曾听过野泽这号人物。但是,和野泽共事一段时日后,她发现他是个非常聪明而且能力极强的人。尽管他给人一种阴鸷凶戾、不舒坦的感觉,塔娜还是十分认同他的能力。事实也证明,野泽堪称是这一代最优秀的科学家。如果,他们所从事的这些研究成果能够对外公开的话,野泽无疑将成为全世界最受瞩目的人。
“是的,博士。”塔娜走过去。
在她左侧,矗立着一列列可容纳一个成人大小的大型图管柱式的培养皿。每个培养皿底下都有个编号,里头各装了各种奇特形状的物体。那些物体,走近看仔细了,竟然都是发育未全的人体组织──有的没有手脚;有的多长了一个头;有的四肢萎缩成鳍状;有的外部乍看正常,但细部组织却歪斜扭曲。总之,那一个个飘浮在培养皿内的,全是些面目狰狞、恶心恐怖的怪物。
塔娜却看也不看一眼,习以为常地,从容经过那些活生生的狰狞画面,走到野泽身旁。
“你看,这是不是很美?”野泽对着他面前的那管玻璃培养皿喃喃说着,并没有看塔娜。
塔娜没说话。野泽说的那“很美”的东西,根本是一团四肢及各器官都挤缩搓成一团的肉块。塔娜虽然习以为常了,但还不到能像野泽那样,欣赏出其中的“美”的地步。
“算了!你果然还是不行哪。”野泽阴阳怪气地扯动嘴角,转身说:“十七号实验体的细胞转殖情况如何了?”
“非常顺利。我们从实验体全身各处取下一百个细胞,置入试管内。到目前为止,那些细胞在营养液里的生长情况都十分良好。”塔娜回答。
塔娜本身是研究分子生物学的专家,精善胚胎学。对于科学的前景怀有一种美好的预想!她深信终有一天,人类会走上复制之路,以无性生殖方式取代女人生殖的痛苦及危险。并且,藉由基因复制的技术,消除遗传及各种疾病带给人类的灾害。
这是她之所以进“艾尔发”的原因。多年下来,研究的成果令人振奋,但由于必然引起的道德及伦理争议,研究室方面迟迟没有对外发布研究成果。
事实上,在魏尔迈的复制羊“桃丽”公诸于世之前,“贝塔”其实就已经研究出比其更惊人的结果。
在魏尔迈之前的人所做的复制,所使用的都是胚胎初期细胞,“桃丽”是第一个以成年细胞复制成功的。但是,魏尔迈的复制还需要一个卵细胞,需要一个子宫发育胚胎;而“贝塔”的研究胚胎已可直接在培养皿中成长,不需要子宫。
甚至,“贝塔”已发展到可以直接迫使细胞重新设定其DNA,分化成他们所要的细胞。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使体细胞复制成任一个他们所想要的器官比如肝脏、心脏等。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器官的存活率不高,即使移植到人体身上不到几小时便因不明原因死亡。他们仍试图找寻失败原因当中。
而现在,野泽更着手进行一种更大胆的实验。事实上,这项实验他们已经秘密进行了相当的时日,经过不计其数的失败。然而,实验如果能够成功,复制出几百年前的人,甚至让千年前的古人复活再现,将不再是梦想。
这就是塔娜佩服野泽的原因。他简直是天才!
“实验体的情况呢?”野泽边问边走向里头另一间实验室。
“情况良好。史文生博士定时做记录。他现在人应该已经在实验室里。”史文生是野泽另一个助手。
两人走进实验室。果然,戴着一副金质眼镜,穿著实验室白袍的史文生,正弯身察看搁置在西面墙平台上的一具玻璃棺。玻璃棺里头仿佛沉睡的,赫然是一个面目清俊冷然的东方男子,裸露的胸膛极明显的有着一道斜杀过半身的伤痕,无疑就是他的致命伤。
“情况怎么样了?史文生。”野泽问。
“啊,博士。”史文生回头,说:“相当好,实验体没有任何腐化的迹象。”谈话间,野泽和塔娜已经走近,站在玻璃棺旁。史文生摇了摇头,说:“真不敢相信,这会是死了有一千年的人。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充满生气。”
“的确十分奇怪。”野泽鹰隼般锐利的眼盯着那个沉睡似的男子说:“但化验的结果不会错。这可是平空掉下来的一个宝,我得好好的利用,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才是。要是能找到原因,说不定长生不老就不是梦。”说到最后,双眼闪着狂野的光芒。
塔娜默默注视着玻璃内那名男子,心中噗跳着,有种怪异的紧绷感,好象他随时会睁开眼睛跟她说话似。
之前送到“贝塔”的实验体,不管当时防腐处理的情况多良好,都已成干扁枯朽的木乃伊;暴露在空气中后,更加速腐坏。唯独“他”,活生得像会呼吸似。不管怎么,她都很难相信,“他”和之前那些干朽的木乃伊一样,是死了几百几千年的僵尸。她觉得“他”是活的。她从没见过如此俊雅的东方男子,撷取“他”身体组织时,她特别小心翼翼,深怕伤害了“他”。对横杀他胸膛那道狰狞的伤痕,她有种说不出的不忍。
“博士,”史文生翻阅一下手上的资料说:“到目前为止,转植的那些细胞在试管中的情况都相当良好,十分令人期待。之前的实验,完全都失败,但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他顿一下,跟着说:“博士,你实在太了不起了!和你相比,魏尔迈算什么呢?博士从死体细胞复制它的DNA,使细胞活化再生,这项技术实在非常骇人。博士,你是怎么做到的?”
史文生的口气充满了惊羡赞叹,野泽只是阴然、带点得意地笑了两下,并未回答。
“史文生说得没错,”塔娜说:“博士,你真的太了不起了!单就迫使细胞重新设定DNA的技术,就足以使博士留名青史,也能嘉惠全人类。博士,你为什么不对外公布研究成果呢?”
从实验体撷取下细胞后,野泽总是一个人在实验室秘密地从事最关键步骤。所以,如合迫使细胞重新设定DNA,或者如何使死体细胞活化再生,塔娜和史文生仍无法完全掌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