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十九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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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自己人”,所以他才那么大方,这就是他表达的方式,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是他所可以付出的全部。
我无言地与他对视,最后我拍了拍他的脸,说:“你醒醒吧。”
一手把他推开,我独自回到房间里,余下的时间他要如何处置也可以,但我不想再作观众。
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小谦的话。我们是兄弟,这个无容置疑,但我们这样算是兄弟吗?
思前想后,烦来烦去,更烦的事又来了。房间大门被人推开,刚才大厅里的其中一个女孩直直地走进来,她笑得春风怡人,含情脉脉,我马上从床上坐起来,问:
“你进来干什么?”
她只是笑,也不说话,一边开始脱衣服。
“出去。”我说。
她脱光了还不够,上前两步,自己爬上床来。不用细想也猜得出沈翰谦指使她来干什么,我只好自己跳下床去,打开大门:
“出去!”我又说了一次。
她躲在被子中不停地笑,我想我的反应在她的客人里一定实属仅有,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明白我要说什么。
“我叫你出去。”我看着她。突然有点疑惑:“你是不是听不懂英语?”
女孩并没有特别的举动,她用漂亮的眼睛静静地瞧人,好一会儿,才从嘴里吐出一串古怪的发音。这次轮到我听不懂她说什么,我想这女孩定是本地人,因为她有着标志式的棕色皮肤,浑圆的胸脯和健美的大腿。
明显的卡萨里风光,她有着如岛上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
既然她不肯走,只得我走了。
我离开房间,关上大门,不过这样还不行,我用装日历的细盒子卡在门把上,我不是有意要非法禁锢。明天我会放她出来。
内厅中一个人也没有。忠心的保镖们全部守在外面,我无奈地躺在沙发上,打发难以入睡的夜晚。
怎样也睡不着,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车子飞驰过去的声音,有人坐在车上,因为速度太快,看不见他的脸。
我睁开眼睛,声音便停止了。
已经不止一晚,我不断地听到熟悉的引擎声响,一声接着一声,似一种催促,也似一种呼唤。我想回去,但我不知道我可以如何回去。
被人追杀的日子,没有选择,只得拼命地逃,不过于麦小龙来说,他不过是在享受着精彩的亡命生涯。他的乐观毫无理由,一切映在他眼中都是那么的可爱,连困难也变得充满娱乐性。
只要在小龙身边,再复杂的事也变得简单。
没有了我,小龙过得如何?或许还是一直在逃亡中。少了一个累赘,应该更加轻松愉快。我闭上眼睛,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替他高兴。
英雄一生总得干一次大事,他思想中了毒,才会冒死劫了小四爷的金子,还连累了我。为什么我会遇上麦小龙?如果不是他,我的生活一辈子也不会改变,这样的话,后面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包括我遇上小谦。
3
小谦小谦,他的印象已经好遥远。
现在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的人物是小四,他活生生地,顶着小谦的脸孔,说着离经叛道的大话,做着不见光明的“公事”,他要对付的人那么多,或许下一个就轮到麦小龙。
也不是,小龙早就是他的目标,曾经有一段时间小四爷指派的杀手放缓了攻势,那是因为我在麦小龙身边。小谦的确是这样说过。
我终于明白为何洪爷始终没有对我怎么样,那是为着小四天大的面子。回想那段可怕的经历,我就十分质疑小谦用人的眼光,他应该指派更好的人物前来招呼我,说不定华老板,在他手里我会得到不一样的待遇。
胡乱地想了一晚,竟没合眼,天又亮了。
一天一天,我要这样生活到什么时候?
厅外开始有响动,隐约还听到女孩子的嘻笑声,我知道小谦起来了,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经出现,看到我窝在内厅的沙发上,他很奇怪,问:
“你怎么睡在这里?”
看来他的心情很好,一夜春宵爱意尚未足够,那女孩腻在他的身边,千万不舍,小谦也不推让。
“昨晚过得很棒吧?”他俯头问我:“是不是开始想要感谢我?”
“真是感谢你,让我在这里吹了一晚的冷空气,如果我不幸感冒,希望你会慷慨地负担所有医药费。”
他皱起眉头:“你一整晚睡在这里?”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我可以躺在床上。”我没好气地说。
“那个女人呢?收了我的钱就跑了?”小谦大发雷霆,但他马上又看到了那个卡在门把上的道具。他叫:“见鬼了,你把她关起来干嘛?”
“是呀,我应该把她送到你房间去,浪费了可惜!”我也有点生气了。
小谦把门打开,被困了一晚的女孩依然神清气爽,漂亮的脸蛋漂亮的身材,任何时候都那样的醒目迷人。
小谦对她上看下看,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转过头来问我:
“阿翰,你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吧?”
“哈哈哈。”我对着他干巴巴地笑:“我会记得挂号去看医生。”
小谦并不介意我的冷言冷语,他对小事一向不以为意,但我十分后悔没有好好正确地把事情解决,因为在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小谦点了点头,他说:“那一定是她服侍得不够好。”
我回过头去,刚想开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小谦已经拿出了刻不离身的手枪,对准了女孩子的前额。
“不——!”
我的叫声和枪声同时响起,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得腥红一片,女孩没有哼出一声就倒在地上,淹没在血泊中,我失控地大叫起来:
“沈翰谦!你在干什么?”
隐约中的硝烟,无形地变得明显起来,刚才一直倚附在小谦身旁的女子吓得尖声高叫,同行的姊妹就死在她的面前,而行刑者正是她昨晚与之彻夜缠绵的男人。
可怜那个女孩已经惊得什么也说不清楚,只晓得啊啊地惨叫着倒退,她慌不择路,夺门而逃,回荡在屋子里的叫声让小谦皱起了眉头,在她快要触到门边的时候,小谦的手枪再度举起,对准目标,我不假思索迅速挡在他面前,喝道:
“够了!快住手!”
就这一瞬被我扰乱的时间里,女孩已经逃之夭夭了。小谦终于正眼看我,他奇怪地问:
“你拦住我干什么。”
“你问我?应该是我问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向他大叫,地上的血一直在流动,小谦站在尸体旁边,仍然面不改色。他说:
“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她是无辜的!”
“你这么生气干嘛?你不是不喜欢她吗?”小谦对我没来由的激动感到莫明其妙。
“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你怎么可以!”我胡乱地叫着,已经分不清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又不是第一次,你今天怎么了?”小谦根本不在乎,他也不明白:“你不会以为我以前没干过这种事吧,你一直都知道的啊。”
他说得那样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好像场中为此事而失控的我才是反应过度,小题大做一样。
“沈翰谦!”我对这个人完全地感到齿冷。
他抬起眼来,有点茫然,他说:“你叫我?”
是,除了我,根本没有人会叫他沈翰谦。大家都只知道他是小四爷。他自己,也只知道自己是小四爷,沈翰谦已经死了,早就死了!我真是蠢,人命算什么呢,死了还有,真正多的是。
他这样子生活了十五年,我凭什么叫他回心转意?用另一个十五年?可惜已经来不及。
我握紧双拳,死死地瞪他。
小谦回视着我,他试探地叫了我一声:“阿翰?”
为什么?为什么他永远可以这般若无其事?为什么他可以这般冷血无情?为什么他可以毫不思索地举起武器射杀无辜的人?他甚至不需要杀人的理由!仅凭个人意志,要谁生要谁死,他当自己是谁?我不可置信地摇头,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我一点也不认识。为什么我今天才发现!
“阿翰?你没事吧?”小谦又上前一步,地上的秽物无人处理,他又何尝需要关心这些,好戏落幕之后自有专人打扫,只是目下还没散场。
“你竟然问我有没有事?”我的声音平不住激动的余韵,有点含糊不清,我说:“你做了这种事居然还敢问我?”
小谦似乎终于听懂了我的意思。他凝视我,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他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沈翰云,你一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摆这什么脸色给我看呢?得!我可以保证以后永远不再在你面前‘做这种事’,但你看不见就可以当事情没有发生吗?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为什么?”我咬着牙问:“这是为什么?不杀人你就活不下去吗?不要告诉我杀人就是你生存的目标!”
“怎么我说的你就是不懂呢?”小谦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他把枪丢开,举起双手:“好啦好啦,这次是我不对,我们别为这样无聊的事情吵架好不好?”
无聊的事情?这是无聊的事情?我简直以为自己刚从西伯利亚放监出来。
窗外啵啵啵地响起了直升机划破空气的声音,门外已经有沉默的保镖在等候,小谦看了看时间,他说:
“我们该出发了,别老把不开心的事放在心上。”
这个人一点也没有觉悟,他不过是在敷衍我。我该高兴才对,他尚肯敷衍我,如果我不识时务,他也随时可以用枪头对准我。我受不了他,我也受不了呆在他身边,窗外的飞机还在啵啵地响,只听到这个声音我就厌恶得不得了,它总是把我带到讨厌的地方去,我恨死这一切。
“我不会跟你去,沈翰谦。”我说:“我不会再跟你去任何地方。”
小谦顿了顿,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用与刚才同样深思的目光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说那一番话是不明智的。因为我根本没有能力可以与小四爷作对,就连闹脾气的资格也没有,他不需要亲身来请,自有人会把我送到机上去。
这一次的旅游终于变得面目全非,没有人可以感受到旅行应有的快乐气氛,飞机还未升空,已经陷入了低气压,以前小谦心情不错的时候还会偶尔说上几个自以为幽默的笑话,现在他不作声,机上更加没有人敢轻吭半句。
他依然坐在我的身边,依然保持一个特别的距离。他脸上的墨镜掩盖过他冷漠的眼神,紧抿的嘴唇更昭告天下他招惹不得。
无声的坐了超过二十分钟的路程,飞机便降落在宽大的私人停机坪上,我们根本没有离开卡萨里,兜来转去还是围着这个岛在转。
小谦一到步就闷声不响地跳下飞机。
他身后的保镖自然跟着看向我。我回瞪着他们。
不用他们动手,我自己也会走。
门前早有众人在等候,放眼看去,站立两边的侍从穿着一式制服,一路排至大门十米以外,来人看见这般排场,还以为住在这屋子里面的是阿拉伯石油大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大门后面,静静地微笑着迎接小谦。他说:
“好个小四,我不差人去请你你也不来了是不是?”
小谦伸开双手,便是和老头子一个亲切的拥抱,他说:“干爹你说的是什么话呢,我不是时常都来看你吗?”
老头呵呵地笑着,随后向我扫来的视线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他看着我:
“这位……”
小谦扭过头来看我,想也不想便把我勾搭过去说:
“是不是很像?我们可是兄弟,亲生的那种!”说完还报仇似的在我脸上狠狠一吻,在我来得及推开之前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