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唯一(父子)-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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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对於李质朴的病情,只是说不容乐观要长期观察治疗,却不说明究竟是什麽病症,言辞闪烁间提到几次罗翼,李刚自然猜到是那个强势的男人,并不说什麽,默然地退了出来。
忽然有个轻扬的声音飘了过来,口气却不太友善:〃喂,你就是那个私生子?〃
李刚回头去看,是个身材纤细的少年,衣著却不是时下年轻人的嘻哈风,反而打扮得干净清秀,只是额前刘海颇长,遮住了一双清水黑眸。他嘴角弯弯翘起,笑著走过来,用软软糯糯的口音说话:〃我叫罗少远,你呢?〃
〃喂,不要走嘛,我错了我刚才只是想让你看见我所以那麽说的,你等等我……〃少年紧跟上来,娇俏的脸上带著讨好的神情。
〃小远,你怎麽来了?〃威严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
罗少远一看见他,立时就蔫了:〃爸爸。〃
〃你是偷跑出来的?〃罗翼面上一沈,忽然想起李刚在场,转过头对李刚道,〃这是我另一个儿子,少远,这是你哥哥。〃
少年低著头,有些不情不愿地对著地上干巴巴叫了一声〃哥哥〃,李刚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你真的不愿考虑我给你的条件麽?那样对你和你的养父都好。〃罗翼拦住要追上李刚的好奇少年,对李刚几天之间就瘦出肩胛骨的背影问道。
〃爸爸,什麽条件?你跟哥哥在说什麽?〃少年像是被注了水的植物,一瞬间鲜活起来,扒在罗翼的手臂上,只是罗翼脸色一阴,他立刻知趣地松手躲在一边了。
然而罗翼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没有像往常般对他说教一番,反而意兴阑珊地叹了一口气,这使得少年对於凭空冒出来的这个哥哥,更添了好奇心和钦佩之情。
李刚这几天大为头疼。
医生不知得了罗翼的什麽授意,一直搪塞著不肯告诉他李质朴的病情,而要求转院也遭到了强硬的阻拦,李刚陡然间生出了在这方寸之地的困兽之感。
李质朴的状况并没好转,除了在自己出神的时候会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之外,即便被迫和李刚对视,也会极其鸵鸟地闭上眼睛,此外,连一句话也不肯说。
李刚害怕这种自闭倾向会越来越深。
然而更让他头疼的却是半路杀出的弟弟,每天出来进去地跟在身後问东问西,还不知死活地试图跟一脸迷茫的惶恐的李质朴对话,直到被罗翼大发雷霆地从病房里拎出去,声称要〃关在酒店里一步都不让离开〃,李刚耳边才清净了。
可是隔了不到半天,少年鬼魅一般地再次出现在病房里,李刚几乎忍不住要把那个赖在李质朴床前的纤细身影折断了冲进厕所里。
〃哥哥,叔叔得的什麽病?〃
〃哥哥,你跟爸爸到底在做什麽交易?〃
〃你为什麽还不答应,你不想让叔叔快点接受治疗吗?这样拖下去,会很危险的!!〃
〃哥哥,你回来吧,你回来了我就有伴了,我们一起对付怪兽爸爸……〃
〃哥哥我错了你不要扔我出去……〃
李刚把眼泪汪汪的少年堵在门外,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我宁愿和他死在一起,也不可能放弃这个男人,他病了,残了,我都养他一辈子。读不读书都不重要,我父亲也是用一个人的力量负担两个人的生活,我也可以,所以请你父亲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少年踮起脚尖趴在玻璃上往里看,原本是做戏憋出的眼泪,此时终於不争气地流了满脸,他喃喃自语:〃哥哥,其实我跟爸爸一点都不亲啊……〃
正文 第29章
李刚一通狂奔,心口激痛,却分不清楚究竟是因为跑得太厉害,还是因为某种有别於血脉的东西一直在心里冲突奔流,无法宣泄所造成的拥堵感。他停下来,弯下瘦长的腰,用手捂住了胸口,在楼道里喘著气。
下午四五点的时刻,楼道里很近,只有不甚透明的老旧玻璃,透进来黯淡的光线,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模糊不清的一个狭长轮廓。即便用了十分的力气去分辨,也还是蒙昧的,就像每每出现在梦中的那个人的身影,他心里知道是谁,知道那个人的脸长的什麽样子,知道他的身体是软是硬,知道他的头发是软软的摸在手心里就像一块缎子──却偏偏不能说,就连在最最私密的梦里,也不能说个明白……
无端地害怕。
从一年前就开始折磨著他的莫名的感情。
原以为刻意的疏远,躲避,彼此不要靠的太近,会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每每在目光触到那个人的一颦一笑之後的瞬间,所有的堡垒都统统崩坏。一起睡觉过後的早上,不能自持的情动,已经不算什麽了,他在长久的压抑下已经学会自己在被窝里纾解自己而不带一丝一毫的自渎感──却无法抑制住怦然的心动。忍到牙根都被自己咬得生疼,手心里一阵一阵地紧缩,也不想将目光从那个人身上移开。
若是目光也有能量,一直吸附的力量,恐怕那个人的身体,早就被吸进自己的眼睛里,在嘴里含化了,流进身体的每一处,才能让四肢百骸都重生般充满新生的力气。
只是他一想起那个人看著自己时眼睛里灼灼的希望,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拖拽著,离他越来越远。
他一点也不想承认,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可是他更加不想放开两人生命中唯一的羁绊,就好像虚无的血缘关系可以将从前毫无感情的母子俩栓在一起一样──他愿意,就这样一直维系著那一根线,做他的风筝。
他终於喘匀了气,努力平复情绪,深吸几口气,像是为了应付接下来不平稳的呼吸一样储存此时难得的镇定,捏紧拳头再松开,几次之後终於敲响了门。
按常理来说,这个时候李质朴是不会在家的。这半年多他虽然不太去工地干活,只是和孙治云夫妇俩齐心经营後来又续租的蛋糕店,却还是习惯了每天晚饭时才回来。李刚高二正式开学以後说不回家吃晚饭,他就更有了过〃夜生活〃的时间和理由,李刚有几次晚饭後回家,他都不在。
李刚心不在焉地敲了几下门,就自己掏钥匙开了门。
居然有人。
他禁不住心里一惊,脚步硬生生顿在门槛上。
屋里隐隐有水流的声音。
李刚静静数著自己的呼吸,也不知过了几秒还是几分锺,他慌张地摔上门冲进了浴室。
水流了满地,几乎要漫到外面的厨房地面上。李质朴歪在马桶旁边,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基本堪堪堵住地漏的口,所以花洒里的水才积了这麽多。
李刚冲过去把他扶起来,被花洒浇了满头的温水,也无心去计较,只是拍著李质朴苍白的脸,一迭声地叫他〃爸爸〃。
李质朴勉强掀起一帘眼皮,黑色水润的眼珠子里映出他的半个头,旋即又合上,仿佛黑珍珠沈进了白沙。只是他还是扔了手里的酒瓶,仿佛仅凭著一点本能,揪住了李刚上衣的衣襟,不肯松开。
李刚把他扛起来穿过厨房,回到卧室。床上是簇新的被子枕头,丝毫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他看了心里无端一紧,气急败坏地将李质朴扔到床上去,仿佛把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揉皱了破了,心里才会舒服一点。
李质朴哼哼了两声,就咂了咂嘴,往床上更温暖的地方钻去,身上的湿衣服也没有自己脱的意思,只是不断用被子捂住凄冷的皮肤。
李刚瞪著他醉梦中迷迷糊糊的动作,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许久,他上前去,一把掀起被子,看著李质朴瞬间缩成一团抱住自己取暖的样子,咬了咬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沈的冷笑:〃还喝啊?怎麽没喝死你呢!〃
他没料到李质朴竟然没有睡著,听了这话,水润润的黑眼珠又在眼睛里亮了一下,含著让他看一眼就心惊肉跳的悲哀。只是李质朴并没说话,他接著闭上了眼睛,也不去摸索被子,只是抱著自己的双肩微微战栗著,仿佛要入睡。
李刚一个箭步上去将他扒翻在床上,肚皮朝上的李质朴一脸死色,让他心里越发惊跳,甚而是愤怒,为他如此不珍惜自己。他吼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眼睛里一时忍不住的泪水:〃你这样干什麽?是不是嫌我烦,要我现在就自力更生?〃
李质朴不回答,执拗地翻转身体,将自己抱住,下颌微微朝内收起,仿佛在做著一场不愿有人打扰的美梦。只是那张脸仿佛一夕之间变得苍老,许多褶皱里都藏著为人父看见子女长大离开自己时的欣慰的悲凉。
〃你……你看看我。〃李刚心里砰砰地跳,他不清楚两个人之间出了什麽问题,只能小心翼翼地去问。他脱了鞋去床上,从身後抱住李质朴。
怀里忽然温暖了起来,就好像抱住的分明不是一个浑身湿透的落魄男人,而是自己整个的希望。
李质朴在他手臂中间瑟缩了一下。
李刚执著地靠过去,收紧手臂将他抱紧。
良久,李质朴忽然发出一声低沈的呜咽,弯著腰用颤抖的双手握住李刚放在他身前的双手,搂在胸前。
李刚用温暖宽厚的胸膛给他取暖,忽然间发现,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自己的肩膀,已经很宽阔,宽到足以将这个男人抱在怀里,收紧臂膀,让他贴著自己的心胸。他让自己的身体,和李质朴的後背紧紧贴在一起,低头在他耳边说著话。他轻声地叫他爸爸,仿佛是为了弥补李质朴之前感情上的巨大失落一样,用幼儿才有的绵软声音,叫了许多次。
李质朴沈醉地听著,闭著的眼睛微微弯起来,密密的一排睫毛轻轻颤动著仿佛蝴蝶的翅膀。
李刚看的入了神,翘起一根手指,指尖沿著睫毛的末端一路滑行到了眼角,又顺著鼻梁滑倒嘴角,微微翘起来的上唇,仿佛执拗的小孩子在赌气。他胸中蓦地升起一股自己仿佛担当著教育孩子的大任一般的豪迈感,不禁带著宠溺的心情去将李质朴抱得更紧。
〃你不要再喝酒了,好不好?〃摊开了手掌,在李质朴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表面摸索著,抚摸著平坦的有些骨感的胸膛,似乎是要抚平李质朴心中的伤痛,赶走沈积的抑郁。
哪知道只是这样温言软语的一句话,竟撩起了李质朴压抑已久的怒火,他在床上不甚清醒地胡乱翻动身体,挣脱李刚的手臂,一时脸被压在被子上,发出呜呜的声音。李刚好心去拉他起来,他暴怒地甩开儿子的手,摊在床上喘气,鼻尖上微微起著皱,细长的眉都聚到眉心哪里去,显示出他此时纷乱的心绪。
李刚侧身躺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著,看了一会儿,就悄悄挪的近一些,细细数著他爹睫毛的数目。
李质朴躺了一会儿,忽然拿手背去抹眼睛,手背上都湿了就换手心抹,谁知眼泪越来越多,他终於抑制不住悲愤的哭声:〃你个坏崽子,你长大了,就不肯跟你爹亲近了!〃
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李刚在心里颓然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去,覆盖住李质朴因为酗酒而变得消瘦的手,叹息著喊他:〃爸……〃
李质朴浑身一僵,愣愣地转过头看著李刚,脸上如同被水洗了一遍。眼神还是执拗地显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凶狠,他口齿不清地喃喃地说:〃你,你小子长大了。长大了,就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