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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烟雨江湖 by 少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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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却只顾带上面具又变成湖儿,哼着小曲,袅袅婷婷走了出去。 
想起影子方才说的“日夜陪伴”,“好好照顾”,秋无意苦笑一声。做套做得多了,这下连自己也圈了进去。 
他静静闭上眼,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 

第四章 

金华薛家世代悬壶,凡是学成出师行走江湖的,均有神医之称。 
这次天一楼专门请来的,便是薛家当代名气最响的薛穆言薛神医。 
神医妙手辅以萧盟主深厚内力,第二天傍晚时分,喜讯传来,秋无意醒了。 
萧雪儿自早上辰时起就跑来九宵阁不肯走,到下午也乏了,趴在床头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不料醒来一抬头,就看见秋无意的双眸似两汪深水,微微含笑的看着她。 
萧雪儿当即就喜的跳起来,欣喜若狂的一路跑去厨房端她仔细熬了几天的汤药。不料等她辛辛苦苦的捧着浓黑的一碗药汁回来时,秋无意已经又沉沉睡去了。 

当时在场的纪鸿熙如此评论道,“无意睡着了实在是万幸。若是喝下这碗玩意儿,只怕立刻生而复死,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 
当然,勇捋虎须的后果便是,潇洒倜傥的纪大老板一向引以为傲的脸部被江湖上极为出名的一对粉拳亲切问候了几下。一片风流,尽被雨打风吹去。 
随后三日,纪鸿熙躲在自己房里揽镜唉叹,足不出户。 

又过了些时日,已是二月。春风乍起,吹绿江南两岸杨柳。在精心调养之下,不过大半个月,病人就已能坐起,与众人谈笑晏晏。 
最令天一楼众啧啧称奇的是,一向对萧雪儿冷冷淡淡,不假辞色的秋无意,重伤之后,居然对她神色温柔起来。众人只道是萧雪儿衣不解带悉心照料之下,终于令坚冰消融,顽石点头。除去性子不提,两人坐在一起时,倒真的是一对金童玉女。 

萧雪儿大受鼓舞之下,更是每日必去九宵阁,由旭日初升直坐到夜阑人静,九头牛也拖不走。 
每到就寝时分,若是萧初阳亲自来把人带走倒也罢了,萧初阳若是没空,便只苦了纪鸿熙,每次都被红衣小魔女气恼中暗施掐肉神功,两条胳膊上一片青紫。 
至于其他人,根本不敢来惹这位姑奶奶。 

这日半夜,见萧雪儿和纪鸿熙打打闹闹的去远了,一直乖巧侍立的湖儿细心的插好门闩,拉下窗幕,慢慢走回来床边站定,突然冷笑一声, 
“朱雀仙子?明明是只吵个不停的麻雀,亏你这些日子为了避我,居然也忍的下去。” 
他的唇边挂起一丝嘲讽,“连我都嫌吵了,你一向喜静,成天和那个唧唧喳喳的小丫头在一起的感觉很好么?” 
秋无意眼皮都不抬一下,“怎么,你嫉妒了?” 
影子闻言嗤笑了一声,除下面具,坐回睡椅上,一边摇摇晃晃,悠然的道, 
“我又何必去嫉妒她?” 
秋无意点头道,“不错,你是没有必要嫉妒,因为我并不喜欢她。” 
他接下去淡淡说道,“可是我也不喜欢你。” 

睡椅摇晃的吱嘎声突然停住。 
影子秀丽端整的容颜一沉,眉宇间闪过一丝怒气。 
他将不快强自压下去,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始终只有教主。论武功,论势力,我是不如他。可是若论对人,他却未必如我这般知你待你。” 
秋无意冷冷道,“若让教内人知道你如此妄论教主,就足以让你死上十次。” 
影子撇撇嘴笑道,“若是怕死我便不会说了!” 

他霍然站起走到床边,俯下身对着秋无意的清亮双眸道, 
“我等你等了那么多年,你却始终只当我是朋友。我若一辈子不说,你就会一辈子当做不知道。是不是?” 
一片静谧中,只有他的声音轻柔的飘荡在房间中, 
“如今,我却是不想再等了。” 

秋无意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你明知道我是教主的人,如此说法,却又置他于何处?” 
影子傲然道,“虽说他贵为教主,我却是自认可以比他更诚心诚意待你。你跟他如何我不管,总之我是不会将你拱手让人的。” 
他深深的看进那面前平静无波的双眸,“我把我所思所想如实的告诉你,只希望你明白。” 
望着眼前的清丽面容,影子越说声音越低,俯下身去,吻住了那无甚血色的苍白双唇。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胸口微微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柄匕首已有七分插在心口处。 
这柄匕首他熟悉的很。匕身泓光流转,正是秋无意随身的寒玉匕。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秋无意的眼中冷的似冰,“你以为教主对你的逆心毫无所查么?” 

影子的嘴角流出一丝血迹,脸色苍白如纸。他吃力的抬起头,秋无意的面孔在眼前已经模糊一片。 
他挣扎着问道,“是你要杀我。。。。还是教主。。。。” 
秋无意默然片刻,垂首不答。 
影子释然一笑。惨白的秀美容颜一笑之下,黯淡的房间内竟似闪过一道亮色,喃喃道, 
“我知道了。。。” 
他突然挣扎着在秋无意的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缓缓倒了下去。 
秋无意抱着倒在怀中的人一动不动,神色间一片迷茫,也不知是悲是喜。 

一阵微风吹过。 
桌上的烛火突然闪了一下,房内内一时明灭不定。 
秋无意的神色也如这烛火般变幻不定。 
他轻声开口道,“夏,何二位长老既然到了,为何不进来一叙?” 

一声轻咳,紧闭的窗户突然自己打开了。 
如一阵轻风飘过,两个人影倏然出现在房间内。一个瘦如竹竿,似乎风一吹就能吹走。另一个体形高大,从背后看像一头熊一般。此二人两厢映衬之下,更是显得滑稽无比。 
然而江湖上的人只要见到了这两人,莫说是笑,只怕是哭都哭不出来。 
此二人正是苍流教中身份极高的四大长老之二,“一叶断魂”夏长干,“人屠”何莽。 

秋无意淡淡道,“两位长老,无意有伤在身,就不能行礼了。” 
左首的身材瘦如竹竿之人便是夏长干。他扫了一眼影子的尸身,呵呵笑道, 
“秋左使客气了。秋左使今日从大体着想,不为私义所袢,一举击杀此叛逆,想必又是大功一件,可喜可贺。” 
右首的何莽也沉声道,“如此一来,秋左使极有希望升入长老,以后我们兄弟便是平辈论交,这行礼二字是折煞我们了。” 
“不错,”夏长干接道,“秋左使本就是教主面前的红人,如此一来想必是更得教主倚重,哪里是我们这两个其貌不扬的半老头子比的上的。” 
秋无意听他意有所指,眼中顿时一冷,神色却是如常,一笑道, 
“哪里哪里,夏长老如此说,却是折煞在下了。” 

他转口问道,“不知两位长老来此所为何事?” 
夏长干道,“影子的武功了得的很,教主担心秋左使重伤之下会有什么闪失,因此派我们两人前来协助。” 
秋无意哦了一声,不经意的问道,“两位长老什么时候到的?” 
何莽一脸愧疚之色道,“说来惭愧,第一次来这死对头的总坛,虽然有秋左使的草图指引,但这一路上的机关暗伏实在是太多,我们处处防备着,虽然尽量快赶,还是来的有点晚了,到此处时正是秋左使一击得手的时候。只是我们见秋左使已经建功,却也不好意思进来了。” 

秋无意点点头道,“无妨,却是辛苦两位了。” 

夏长干道,“既然事已成功,秋左使行动不便,不如由我们将这尸身拿去埋了。” 
秋无意垂首良久,叹道,“我与影子相识一场,两位长老也是知道的,今日他却死在我手上。。。请长老让我亲手葬了他罢。”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夏长干走上前去拍拍秋无意的肩头,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一边说着,快速的扫了一眼影子的胸口伤处。一瞥如此伤法,影子肯定是不能活了。 
趁秋无意还垂着头,他悄悄施了个眼色给何莽。 
何莽心领神会,当即长叹一声道,“既然秋左使有如此心意,我们也就不好插手了。夏长老,走罢。” 
两人又宽慰了几句,似一阵清风般的从窗户走了。 

秋无意又坐了一会,听他们去的远了,方抬起眼,望着窗户冷冷一哂。 
来的晚了?明明从头到尾都看的清清楚楚,一点不漏。 
他低低一叹,心中黯然。 
影子并没有做不利于苍流教的事,他不该死。虽说影子狂妄无忌,或许被教主察觉了他的非分之想,但教主一向公私分的清楚,这次格杀令着实古怪的很。 
此外,教主派给黄、何两位长老的任务应该是监视而不是协助罢。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泛过一阵苦涩。 

正思忖间,怀里应该早已死透的人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秋无意凝神出手,一瞬间点了他心口周围几处大穴,干脆利落的拔出匕首,草草裹了伤处。 
这几下甚为耗力,他倒回榻上喘了一会,看看更漏,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他一咬牙,翻身下榻。 
 

天一楼既为武林同盟总坛所在,在江湖上的声望自然折损不得。历年来,却总有些胆大妄为的人物,为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闯这龙潭虎穴。 
结果他们都变成了骨灰,一坛坛的放在天一楼的无涯阁里,贴上名号,等人认领。 
倒不是因为天一楼护卫繁多,警备森严;恰恰相反,诺大的庄院,护卫却少的很。因为护卫的职责,真的只是出事时出来“护卫”而已。平素的巡逻只是装装样子。 
查敌的职责不在人身上,靠的是机关。 

天一楼中遍布一种小小的警铃,按之无声。但只要一经碰触,便惊动全楼。 
那些不请自来的人,则谁也不知道这警铃是藏在踩到的石板下面,还是倚身的栏杆里边。 
庄院各处假山竹林,更是暗合了奇门阵势,每到夜里发动。 
阵势共十种,每日发动其中一种,由统领防务之人于傍晚时分临时指派。 

有这样严密的机关防备,常住的人自然不能太多。 
天一楼每多添一个人,就会乱一次,倒也正好作为演习。 
秋无意当初住进来时花了半个月才记熟,其中不小心碰了警铃四次,困在阵中一次。次数之少,已经是极为罕见了。 
萧初阳惊扰了楼众三次之后,心中极为歉然,一个人在庄院中转了一整天,之后就再也没有错碰过。 
萧雪儿刚住进来的那段时间,则是全楼人的噩梦。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在生意场上缁銖必较、精明过人的纪鸿熙,在生活上却是极为懒散,一直到萧初阳大怒之下限时三日,逾期再犯就赶出去,天一楼这才风平浪静起来。 
至于为什么他放着同在金陵的纪家不住,偏偏要住进天一楼,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之下,夏长干、何莽二人能够人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九宵阁,靠的自然是秋无意交给卓起扬的详尽草图。 
每隔一月,秋无意便会传出楼中动向,附带最近的防务更动。别人若是提前一天,定然不知第二天会发动什么阵势,该走什么样的路线才是安全,秋无意却是一定知道的。因为他就是坐镇天一楼中,统领内务之人。防务也是他的管辖之一。 

所以秋无意轻轻松松的带着一个人出了天一楼。 

说是轻轻松松,其实只是因为路上无人盘查。有几处需要轻功提纵方能过去的地方,每过一处都如同受刑。 
有一处流水宽五丈,无桥,平时来来去去也不以为意,今日飞掠大半的时候伤口突然被牵扯到,真气一岔,差点摔下水去。 
秋无意苦笑。他进出天一楼无数次,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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