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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凛凛佳人(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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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再瞧她,埋头喝粥,粥颇烫口,他又是吃又得吹凉,吃得很忙。
  ……欸,算了,不就一条姑娘家的手巾罢了。夏晓清脸发烫,决定不往心里去。
  收拾好灶头后,她从大茶壶里倒了杯水,陪在他身边。
  “还要。”他将空碗递给她,手里抓着调羹。
  她又舀了满满一大碗给他。
  见他继续一口接一口,仿佛那碗用冷饭煮出的粥是什么珍馐佳肴,夏晓清有片刻失神,脑中不禁浮现那日她向他辞掉“西席”—事,两人也如这样静静相伴,品着各自手中的那杯茶。
  他那时即将回北方松辽,而她满腹情怀已诉,渴望着,得不到,淡淡怅惘缠绕于心,却不感悲伤。在那当下,何曾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一个宁夏夜半,她为肚饿的他煮食,陪在他身畔。
  就这样,也很好。
  “庆阳的事……都无事了吗?”碗底已朝天,他放下调羹,她倒了杯清水让他漱洗,随口轻问。
  他低应一声,表情有些古怪,似欲说什么,又吞吐不出,最后却叹了声道:“夏家主爷欲霸桑叶与生丝行市,继而挖丝绸盘,他将半数家业尽数投入,连翻好几番,只是最后押的那一注,他倾尽家产与手中所有现钱,行市却整个败落,他手中屯货巨量,无法脱手。”当然,行市之所以突然败落,自是有幕后黑手操弄,而黑手里谁……咳,她不用知道得太详细。
  夏晓清匀了一下呼吸,垂睫瞅着桌上那盏灯火。“桑叶与生丝之价常变动,若屯货巨量不能脱手,生丝或者还可多放些时日,但桑叶不行的,叶子不新鲜如何养蚕?不新鲜就卖不出去了……他们……”咬咬唇。“他们怎么样了?”
  “夏震儒因冒用江南秋家名号一事下了监牢,判刑十五年,夏家商已在庆阳除名,夏家一倒,夏崇宝在外吃喝玩乐欠下的大笔债务无法偿还,各路债主逼得他如过街老鼠,之后听闻,他已随夏家主母李氏回江北永宁的娘家避风头。”他嗓音平淡,锐利眼神却密密注视她。
  她眉眸间略怔然,而后端宁心绪,徐徐逸出一口气。
  “……也好,都散了,败了,也好。”
  “你希望重振夏家商吗?”
  她陡地迎视他。
  那男性目光如此深晦,又如许清明,矛盾却具穿透力,透进她心魂里。
  于是淡淡一抹笑综在她唇边,心这样满,这样暖她,已无所求。
  “这样就好了。”
  宫静川背脊陡凛,冲动一起,他忽地覆住她搁在桌上的柔荑。
  她吓了一跳。“宫爷?”
  他又出现那古怪表情,怪到清俊五官微微扭曲,好像有事梗在胸臆间,找不到法子一吐心中块磊。
  “是不是不舒服?膝腿又犯疼了吗?”她知道他很能忍痛啊……
  “晓清你、你是不是有——”等一下!不能乱问!有鉴于只要提到“倾心之人”、“喜爱之人”、“定情”、“成亲”等等诸如此类的字句,都要闹得她眼眶发红,默默淌泪,若澄心给的提点无误,这一次将极为凶险,所以不能出错、不容出错,得让他好好再想想……
  这一方,夏晓清等着他将话问完,谁知他“半途而废”。
  她迷惑着,掀唇欲语,一道身影却在此时急匆匆跑进小灶房——
  “爷、夏姑娘!肚饿了要吃宵夜怎不喊咱过来?唉唉唉,还让您们自个儿动手了,成什么事了这是——呃?啊?!呃……这……”
  三厨师傅看清灶房大木桌上相迭的两只手,看清主子爷握住姑娘家的小香荑,再看清那姑娘因他的莽撞闯入而忙将小香荑抽走,脸蛋红红……呵呵,呵呵,看清一切后,他只会傻笑。
  “那、那爷慢慢吃姑娘……不,是姑娘慢慢被爷吃……啊,不不!您们慢慢吃、慢慢吃,咱回去睡下,不打扰、不打扰……”退退退。
  隔日,三厨师傅这“姑娘被爷慢慢『吃』”的事儿自然传遍了整个宫家,谁都知道,只有主子爷和姑娘不知。
  关于“双心玉落谁家”,宫静川连几日明查暗访兼旁敲侧击,依旧没个准儿。
  他再问小澄心——要小小姑娘开绣口还得天时、地利加人和,而她给的答复就是摇头摇头再摇头,再三摇头之下,他终于明白她当真不知,只晓得她的清姐把玉送了人。
  但是,就是但是,如果事情当真如此,却瞒着他不告诉他,秋涵空……你这家伙也太不进道义!
  如今尚余两人能问——果儿跟大智。
  他先挑果儿下手。
  毕竟,这丫鬟比起大智伶俐不知多少倍,见事甚快,有什么风吹草动穿都尽收眼底、心里,之前迟迟不问,是怕她心到底偏依她家小姐,会在晓清面前泄了他的底。
  但此时一想,当初救下晓清、大智,还有她,果儿曾千恩万谢说要替他立长生牌,在她眼中,他是大恩人,常言道“施恩莫望报”,但他宫静川从来与“清高”、“仁德”这些词攀不上边,有利可图自然图,他会对果儿丫头晓以大义,要她知只图报,当时在庆阳欠下的恩情,就要她现下来还。
  晓清一大早已到盐场去,他故意拖得晚晚还不出门,据他所探,这时候果儿应在洒扫院落、洗涤衣物。
  他往晓清的院落走去,刚下回廊,在进院落的月洞门前瞧见来回踱步的大智。
  后者不仅走来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两手一下子搔头、一下子抓耳,一向憨直的表情难得出现焦躁神态。
  他走近,粗壮的大个子险些撞上他。
  自从进“松辽宫家”,大智就跟着府里护卫们一起练武,事实证明,这小子的确是习武之材,只可惜起步甚晚,二十岁才跟着师傅学扎马,但这么一练,身长硬是往上飞窜,体格更加魁梧,但……性子仍一样憨直。
  乍见主子爷现身,他张口、闭口三回才挤出声音——
  “……爷,是、是您啊……我那个……我把小姐载去盐场了,我……我载小姐去,又、又赶回来了,等会儿我……我还得接小姐回来……然后我跟武师傅说我等会儿再去练武,我、我有重要事情要做……”加强意念般用力点头。“对,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做!”
  当家主爷问都还没问,二愣子已经和盘托出。
  “什么事这般重要?”问这话时,宫静川觑见且洞门内、果儿丫鬟正抱出刚洗净的衣物,架起竹竿打算晾衣。一时间,他其实想抛下傻大个儿,抓紧时候进去问个明白,但大智的答话却让他顿住脚步。
  “爷,我……我要求亲。”
  “噢?”这可引起他好奇了。
  “爷觉得我求得成吗?”彷徨大脸充满期望。
  “只要有心,一次不成再求第二次,总有所成。”
  “那……那、那好。”深深吸气再重重呼出,鼓足勇气,傻大个儿从怀里掏出一物,怀着壮士断腕的气魄。
  “爷,我求亲去!”
  “站住!”主子爷神情异变,不等大个儿回过神,揪着他急退。
  一退再退,远远退离月洞门。
  “你怎会有它?!”主子爷震惊,死死瞪着对方抓在粗掌中的圆圆白白的玉佩!
  “呃……小、小姐送我的……”继续紧抓不放。
  “把它还给我!”主子爷很蛮横。
  嘎?!“它、它又不是你的!”一惊,忘记用敬称的“您”字。
  “给不给?”持续纠缠。
  “不给!”
  “啊!快看!那是谁?”主子爷使贱招,一袖平举,食指指着大个儿后方,大个儿愣愣回头,下一瞬,手里的双心玉就被夺了。
  “你还给我!那是小姐给的,小姐要我拿它跟果儿求亲,这是定情玉佩!小姐说果儿要是收了,亲就求成了,这是咱和果儿的定情、订亲的信物,你还来啊——”紧张大嚷。
  宫静川让大智追着跑,故意透他一路追回主院落,弄得左膝旧疾险些再犯。
  “看上什么全都拿去,跟你换这块双心玉!”
  第七章
  进了主院落前厅,他将一匣子平常轮流佩带于腰间的玉佩摊在大智面前,有刚玉、玄玉、青玉、黄玉、血玉,当然少不了羊脂白玉,每一块皆价值连城,任君挑选。
  “爷有那……那么多玉,干么抢我的?”大智胀红脸,不依不烧。“那是小姐给的,你还来你还来啦!”
  “你不要玉,那我给你黄金白银。等会儿我让人开银库,你能搬多少就搬多少,有了那些命银财宝,你跟果儿可以逍遥一辈子,不愁吃穿,如何?”硬扣着双心玉不还,怕对方仗着人高马大上前来抢,他双目凛冽,硬把大个儿逼出几步之外,教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大智拚命摇头。“不要!我不要不要——小姐给的,就是小姐的,就只要小姐给的,那个就是小姐给的,你还来还来,把小姐的玉佩还来!”
  “不还!”宫静川败了,来软的不行,只好硬是强占。
  被惹恼的大智哪管三七二十一,管他什么主爷不主爷,不满嚷嚷——
  “你这人怎么这样?小姐给的玉,我要求亲用的,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也是求亲用的!”他冲口而出。
  “什么?”大智一脸惊吓。“你不可以跟果儿求亲!”
  “谁说我要跟果儿——”宫静川闭了闭眸,匀过气息才道:“你放一百二十万个心,果儿归你,我要求亲的对象绝非是她。”
  “那、那是谁?”不问个水落石出不罢休。
  “你家小姐。”
  大智怔住,单纯憨厚的脸庞罩上迷惑,跟着想了想。“噢……”有些想明白了。“好吧……让给你。”再想了想,很不放心地交代。“但爷要是求不成亲,玉还得还给我,那是小姐给的。”
  宫静川见他愿意割爱,内心一喜,但听到最后一句,眼角不禁抽了抽。
  “放心,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总要求成!”微微咬牙切齿。
  “好,那我也我……也总要求成,对,一定求得成!没错,一定求得成!就是这样……”喃喃自语,连声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要离开。
  “大智——”宫静川唤住傻大个儿。“你要给果儿的聘金在我这儿,别忘了。”
  “……聘金?有、有吗?怎在爷那儿了?”不明就里地抓抓大耳。
  宫静川颔首,嘴角淡扬。“有五百两,让你娶果儿用的。”
  “噢……”继续不太明白地搔着头,但听到“娶果儿”三个字,脸上又出现大大笑容。“好!”
  “去吧。”
  被主子爷如此这般地“巧取豪夺”,追进来讨玉佩的大个儿终于甘心退场,主院落终归宁谧。
  手握温润白玉,高悬的心似也沉回原来的地方,然,仅是暂时定了心。
  他不禁要想,那姑娘是用何种心情,放开这块双心玉……
  两日后,宫家马车出了城,不往井盐场去,而是一路往东走。
  这一趟是为到临海的大盐场视察,海盐场近来的盐船全汰旧换新,新式样的船既轻且巧,当初是汇集不少老师傅的巧思才打造出来。
  寻常时候,宫静川每隔五天就会接到海盐场大管事汇报过来的事务,若事态紧急,则每日皆有书信送至,今次亲自走这一趟,算是例行之事,亦是去瞧瞧新款盐船下水后状况如何。
  而夏晓清也跟来了。
  主要是为海盐场理帐之事,要与那儿的账房总管事见个面,也好当面请教。
  又因离家较远,一日来回不易,遂明玉与澄心也都一块儿跟来。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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