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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凛凛佳人(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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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呃,这香气……我昨夜没上青楼!”
  之前北方大商齐会松辽,宴席设在最负盛名的“醉月楼”里,那是男人们倚红偎翠、寻欢作乐的好所在。
  他当晚并未像那几位大商召姑娘在楼中睡下,只是回到自家宅第时已是夜坐时分,竟在回廊上撞见未就寝的她。
  那时的她对他退避三舍,淡凝眉眸,不来亲近。
  后来只要是设在青楼内的商宴遨请,他就莫名抵拒。以前去那样的场所,他从不觉有什么不当之处,现下竟已不再涉足。
  夏晓清没答话,只沉静拉近两人之距,小手探了探他的额温。
  确定无事后,她即刻收手,状若无意般又退开两步。
  “宫爷无事就好,我也——”
  “我想吐,可是吐不出来。”他忽而道。这话是很有博取同情的嫌疑,但也算真话,因为从方才见她对其他男人笑、在其他男人面前红了脸,他就有股想吐却吐不出的窒息感。
  他又道:“我真的没上青楼,我已经很久不去那种地方谈事,真的!”全然没察觉自己语气绷得有多紧,很怕她不肯信他似的。“我昨晚被灌了些酒,那酒后劲很猛,而且不知添进什么料,整个人就茫了。”
  “那姑娘灌你酒?”她不自觉问出。
  “那人不是女的!”语气接近咬牙切齿。
  “嘱。”她点点头,轻敛眉色。
  听到她仿佛无意识般发出单音,眸线也不跟他相接,宫静川内心更急,却苦于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隐隐有些恼火,但究竟气什么,又无法分辨清楚。
  “宫爷躺下来会不会舒服些?我去打些水来。”转身就走。
  “不用,你等等!”他紧声唤住她,见她伫足在门边,一时间却不知叫住她干什么,想了想遂问:“……你要回府里去了吗?”
  晓清再次点头。“也差不多时辰了,再迟些,果儿会以为我待在盐场不回去,她又要赶着送饭来。”
  第二章
  她午前年在盐场这儿做事,午时一到,大智会赶着马车来接她,在宅里与明玉、澄心一块儿用过午膳后,她通常会带着她们俩“玩”—个时辰左右,“玩”的东西很杂,总之是边玩边学。
  “我跟你一道儿走。”宫静川忽下决定,就是不想她排拒般离那么远。
  “可是那个……我在找上个且的盐单……”
  “唔,我好像把它带回府里了。”
  她微怔。“宫爷不过去盛府祝寿吗?”
  “我这样臭,即便要去,总得回去换套衣衫再去。”他将盐船图收进匣内,合下匣盖时,发出的声响有点过大。
  听着男人近似赌气的口吻,夏晓清只觉迷惑,但见他脸色当真不太好,她心绞紧,自也担忧,不禁放柔嗓音道:“回去后,我煮醒酒茶让宫爷醒醒酒。还有你的膝腿,昨儿个未敷药推拿,等回府后也得再瞧瞧。”
  就这么简单,就这样短短几句慰问,宫静川竟觉那股无以名状的火气“逤——”—声全被浇熄。
  心绪如此反反复覆、起起伏伏兼之阴阳怪气的,到底哪儿有毛病?
  “被你这么一提……”抿抿唇,他有意无意摩挲左膝,眉间似有若无一蹙,正要说疼,他双目突然瞠圆,直直睖瞪她身后某处。
  夏晓清自然也随他的目光回眸。
  一瞧,她不禁愣住。
  书房门外的议事厅走进一位美人,那人身穿紫红色华服,长而乌亮的发柔软垂坠,发上却无任何饰物,正因如此,整个人飘逸好看极了。再加上美人脸上浓淡适宜的妆,实在教人挪不开眼。
  “爷,昨儿个的贵客又来访啦!”善老爹跟在美人身后,慢吞吞来报。
  夏晓清嗅到那股胭脂香气,是宫静川身上沾染的那股气味,同时也是眼前美人身上的香气。
  昨儿个的贵客……
  那人不是女的。他适才说得斩钉截铁。
  但,眼前明明是个大美人!
  “还来干什么?”宫静川缓缓立起,眼神戒备。
  美人瞧瞧他,撇开精致无比的脸蛋,又瞧瞧杵在书房门边的夏晓清,水漾丽眸为之一亮,开口笑叹——
  “欸,人家来,是想跟你交往啊!”
  嗄?!
  望着那个蓦然冲到自己面前的美人,夏晓清小嘴张得跟眼睛一样圆,一是因美人说的话,二是因美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是属于男人才有的中低声嗓啊!
  “交往”二字听起,来完全是“交朋友”之意。
  美人来访,寻的是她夏晓清,而非宫大爷,美人想跟她交个朋友。
  夏晓清不清楚自己何时成了美人眼里的香饽饽,竟被一路从井盐场纠缠回到宫家祖宅。
  今儿个午时时分,大智来接她,那辆小小却结实的马车里一下子挤进三人,而那位美人明明有辆华美至极的马车,却硬要自家马夫驾着车跟在她的小马车后头,舒适的大地方不待,偏要挤来她的小地盘。
  闹了这么一场,她倒是弄明白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等人姓秋,双字涵空,说是打江南水乡来的,家里专营丝绸生意。
  她一听,双眸卢瞠得更圆。江南一带经营丝绸的商家,没谁不知秋姓豪商,她夏家商手中的产业既以丝绸为大宗,对江南秋家的名号自是如雷贯耳。
  简单来说,做的虽都是丝绸生意,如夏家这种商人只能称作是中上等的规模,而秋家大商不仅占了民间大盘生意,与皇朝内廷的制衣局又多有关连,属真正的豪商巨贾。
  挤在马车内时,她最先上车,所以坐在最里边。
  秋涵空撩着紫亮亮的衫摆想跟在她身后爬上,无奈华服层层迭迭太繁复,绊手绊脚,却是腿脚不太好的宫静川抢先一步跨上车,挤在她身侧。
  夏晓清被他们俩弄得有些头晕。
  一个是涎着美脸、笑咪咪拚命赖过来介绍自个儿;另一个则挤在中间,为她一挡、再挡、三挡,但宫大爷一路上虽没给秋涵空好脸色看,却也没赶人下车,可见是把对方视作亲友,才容许他这样胡搅蛮缠。
  晓清心想,他们一个是北方大商,一个是南方巨贾,手里营生虽不同,机缘却巧妙,竟让两人成知交了。
  只是……这位秋家的爷存心让姑娘家汗颜似的,长得美也就算了,妆点起来艳光加倍照人,他肤上、衣上的胭脂香混过某种花香,流淌整个车内,不难闻,气味甚至颇为风雅,但闻久了还是要晕的。
  回程路上,有几次她会偷偷把脸贴近宫大爷的臂膀或宽背,悄悄地呼息吐呐。他衣上虽也沾了胭脂香,但仍留紫檀清香略辛之气,能让她徐中“换气”。
  然后有一次他刚好撒过脸,觑到她鼻尖正轻蹭他的衣,两人视线一下子对上,近得不能再近,她蓦地红了脸,他阴黑的眉目突然一缓,嘴角竟慢腾腾渗出一抹了然带趣的笑。
  她心跳瞬间腾冲,忙重新坐正,没敢多看。
  想到他缓缓勾笑的模样,很亲昵,脸离得这样近,勾引幽静情思,她记起唇角上曾有过的暖触,那朵意外之吻。
  入夜后的宫家大宅有种奇清氛围。
  可能地处北方之因,大宅的格局与庆阳那座竹林宅子并无多大差异,但夜风就是不同,即便春末,走在长长回廊上,袖与裙裾仍要教风拂得飘飘飞扬。
  提着一只灯笼,夏晓清刚离开小姐妹俩的院落。
  近来明玉正为习武之事跟无惑闹得凶,那小姑娘要恼恨一个人,自有她一套说法,旁人越劝只会越僵,尤其又在气头上……看来,还得再等一段时候吧,等小姑娘自个儿看明白、想清楚了,这结也才能解。
  她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进了藏书阁,想带本书回去翻读。
  当初离开夏家,心里很是可惜爹的那整屋子藏书,没想到来到这座宅子,里头竟也有一座惊人的藏书阁,而阁中所搜集的书,内容包罗万象,比起爹的藏书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宫家大爷允她自由进出,她就像寻到一座宝山,既惊又狂喜不已。
  推门进书阁,她走到里边的大书柜。
  这一柜子的书多是坊间流传的杂书,写天文地理,写稗官野史,写佳人才子,也写红尘艳记,跟她以前所读的东西大不相同,却分外有趣。
  她先小心翼翼取出灯笼里的小烛火,一册册瞧着,倘有看上的书,就将烛火摆地上,席地而坐,翻阅着试读几页。
  忽而,有脚步声移近,且不止一人!
  书阁的门被推开!
  夏晓清在听到推门声响时,一切凭本能动作,已“呼——”一声吹熄小烛火。
  她坐在大书柜后,听到那位嚷着要跟她“交往”的贵客,跟在宫大爷身后双双踏进书阁。
  “缠了我这么久,天都晚了,你不滚回你的地方,还赖进来我这儿干什么?”宫静川隐忍怒气道。那感觉像打算在“半道”上将对方了结,因此借用书阁之地把话说清楚,免得对方当真一路跟进自个儿的院落或寝房,然后继续纠缠。
  “人家哪里缠你?人家明明是来跟夏姑娘要好的,是你硬把人家拖走,要人家跟你一起去给那位老老的盛老爷子祝寿,害人家跟夏姑娘都没说上几句话,你怎么这样待人家?”
  听到一连串的“人家”,夏晓清唇已弯,得用手压在嘴上才能忍下笑意。
  真头痛啊……
  偷听人谈话,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然,她现在已骑虎难下,只能暗暗希望他们能快些离开,让她也好离开。
  “你还想怎样?”无奈叹气。
  “人家想再见见夏姑娘,跟她说会儿话再走。”
  “你别闹她!”语气陡硬。
  秋涵申嘿嘿笑过一阵,说话方式终于正经了些。“小弟今儿个纯粹是好奇,想瞧瞧这位让咱们宫大爷费心照看的姑娘究竟是何模样罢了。我明白夏姑娘是你的人,咱俩好歹也拜过把子,你是我拜把兄弟,兄弟妻,不可戏,我是绝对不敢觊觎。”
  他这话让避在书柜后的夏晓清将嘴掩得略紧,玉颊瞬间火热,肤上泛开一阵轻麻,整个人从里到外细细、轻轻地颤栗。
  “别胡说!晓清不是我的什么人,她就是她。”明显烦噪。
  “既是如此,便是见者有分,想抢的都能动手……你那是什么脸?瞪得这样凶狠!我有说错吗?那姑娘长得好,脾气好,又有才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经地义,莫非你想挡人家姻缘路?”书阁内陷入一阵静默。
  夏晓清将额头抵着曲起的膝处,心音一声大过一声。
  胸房中这颗鲜红火热的心仿佛被高高悬吊着,又如被狂风扫过的落叶,随风不住地腾伏翻飞……她知道因何会如此——
  因她依然期盼。
  她以为自己一切安然而无欲,其实仍贪。
  然后,那道再熟悉不过的男性沉嗓终于出声,用一种似已经过深思熟虑、淡然却郑重的语气道——
  “若是她有了好对象,要她自己看上眼的、心里喜爱的对象才算……那我为她欢喜都来不及,岂会阻她?”略顿。“届时宫家替她办嫁妆、操办婚事,我就像嫁亲妹子那样让她风光出嫁,『松辽宫家』便是她的娘家,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双眸这样湿热,夏晓清紧紧闭着,但热热的泪还是渗流而出。
  有啊,她自己看上眼,心里很喜爱的,确实有这样的人……他难道不知吗?
  她想,放声哭一哭会比较好的,却又必须努力忍下哽咽。
  她于是咬住衣袖,忍得浑身发颤,双手环抱自己,内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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