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秋山夕阳红-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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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元康忙出声唤道:“骆兄!”
骆毓奇似是一怔,转面望了邵元康一眼,眼中神光冷漠,却似陌不相识,疾然掉首快步走出店外而去。
蔡家老店遭此剧变,顿成混乱,食客纷纷豕突逃离,店主手足无措。
被骆毓奇指力点伤汉子步履蹒跚,踉跄浮跌,宛如醉汉走出店外。
邵元康双眉一蹙,道:“其中大有蹊跷,化子意欢暗蹑骆毓奇,两位稍候,化子去去就来。”
声未落即一溜烟似地掠出店外,如飞而去。
店内只剩下陈玉茹吕松霖两人,默然无言,相对静坐。
陈玉茹暗道:“此人虽然貌像奇丑,却是个老诚君子,目不邪视,难得之极。”
姑娘深知男女爱好,出自天性,她本人花容月貌,谁见了均为之吸引注视,却遇上了吕松霖如此拘谨之人,令她暗暗纳罕。
吕松霖真个是柳下惠再世么?
不!
他心中已为柳凤薇绝世风华,丽质妩媚倩影所占,处处留情,反而带来无穷烦恼,是以他不涉半点绮念。
其实,他此刻正跌入一片沉思中,眼前数宗可疑之事,无法猜测其中真象,使自己大有无所适从之感。
首先,柳凤薇何去何从,他本欲迳向兰州金天观左近查访,必可得一丝端倪,但又遇上邵元康绊住,更北瀛岛主嘱他三日後相见,不得不暂留此处,他与北瀛岛主虚与委蛇,有著无比诡计在内,事关武林大局,权衡轻重,不得不尔。
但他脑中紧念著柳凤薇倩影,刻骨难忘。
其次,金面人的来历又使他费神猜测,他只觉此人较四凶犹更可怕。
之後,一串的思想浮起,霓裳公主、老君观、李家庄,以及金天观、骷髅魔君、世外四凶,似走马灯般无休无止,他将其中有连贯性可疑关键,组成一条线索,以便揭开真象。
陈玉茹见他端坐木然,一种被冷落的寂寞感觉使她极为难堪,禁不住咳了一声,道:“吕少侠!”
吕松霖闻声似若梦酣乍醒,迷惘地哦了一声,蓦地警觉失礼,赧然一笑道:“陈姑娘有何指教?”
陈玉茹平视了吕松霖一眼,嫣然娇笑道:“小妹初涉江湖,西北道上陌生得很,请问少侠此地因何名谓天水,可否见告?”
吕松霖道:“在下对於西北山川文物,亦是一知半解,不过天水之名出处就在店外不远,相距仅百数十丈有泉名‘灵湫’,俗名天水,因此名地。”说後,似嫌其简略,语焉未详,又道:“灵湫泉上盖以木板,共有八个八方形井口,水清澈见底,全城饮水赖以供给,历遭大旱,水从未涸,居人崇之若神,故名天水。”
陈玉茹妩媚一笑道:“少侠见闻广博,小妹自叹不如。”
吕松霖见她笑语似花,吐气如兰,小鸟依人,逗人怜爱,不禁心神一荡,却又赶忙收敛遐思,与姑娘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亦庄亦谐。
蓦地,门帘半掀,一股如割寒风涌入,吕松霖不禁一怔,抬目望去,只见一个蓬首垢面的小化子探首进来,两只灵活的眼珠碌碌朝店内巡视,面现疑诧之色。
小叫化终於走入店中,店主迎了前去询问来意。
只见小叫化双眼一瞪,冷笑道:“你开的是店,小节给钱就是,有啥可问?”
店主大是尴尬,连声应是。
小化子冷笑一声,忽朝吕松霖走去,道:“尊驾可就是吕少侠?”
吕松霖睹目小叫化虽仅十四五岁,但眼内精芒逼射,太阳穴微微隆起,一望而知是个身负内家武学,穷家帮後起之秀,忙立起抱拳笑道:“兄台有何见教?”
小叫化颔首为礼,展齿一笑,露出雪白编贝似地牙齿,道:“吕少侠人确是不差,邵老前辈并没说错。”
吕松霖道:“兄台何处相遇邵前辈?”
小叫化微笑道:“我叫稽康,吕少侠直呼贱名就是,方才在北关相遇邵老前辈,嘱咐小叫化前来寻找少侠。”说著目光四面一望,似防人听见。
吕松霖道:“店主忠厚老实,谅他不敢泄露,稽兄弟有话只管请说。”
稽康低声道:“邵老前辈追踪一人,短时谅难赶回,请二位不要枯候,小叫化另有机密相告少侠,就是蒙面少女现在甘谷县南十五里镇远堡内。镇远堡内藏有一位佚名已久武林巨盗,只怕蒙面少女堕入狡计,凶多吉少,是以邵前辈急命小叫化转告少侠赶往相救。”
吕松霖矍然而惊,抱拳答道:“多蒙相告,在下立即赶往。”
稽康道:“小叫化地头见面。”
不待吕松霖答话,小叫化身形一晃,穿出店外而杳。
…………
彤云压天低,阴霾晦暗,风雪载途,朔风澈骨如砭。
镇远堡深藏於万山环抱中,冰崖嶙峋,削崦插天,晶莹夺目,银砌玉琢。
堡南山口外是一片数十亩平坡,此时积雪三寸,鸟兽绝迹,仅疏落落的几株白杨,凋枝枯干在寒风中瑟瑟飞舞,景象肃杀凄凉。
天色向晚,暮霭低垂,风雪更大更狂了,只闻一片刺耳呼掠锐啸之声,鹅掌般的雪片漫天飞落,地面上一分一分的加厚。
须臾,天色一变为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蓦地,平坡中忽升起一道熊熊绿火,转眼扩及数丈方圆,那团绿火之後冒起三个瘦长身形,均是削腮目陷,狞恶阴沉的怪人。
火光映照下,面色惨绿骇人,三付宽大黑衫在夜风中飘飞,宛如山灵魈魅,使人不寒而栗。
中立怪人忽地仰面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激越高亢,随著狂风四散播了开去,山谷回应不绝。
啸声未止,山口内人影如魅,纷纷掠了出来,迅逾飘风一闪而止。
为首者是个肥颀高大老者,须发如猬,豹眼狮鼻,双肩斜插一对形式奇特日月双环,目睹三怪人先是一怔,继而宏声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鬼谷三灵,寒冬暮夜,光临敝堡有何见教。”
中立怪人阴恻恻一笑道:“左平,我鬼谷三灵无事不登三宝殿,明人也不讲暗话,此来非别,风闻有一骑白马蒙面少女,落在你堡中是麽?”
左平脸色微微一变,冷笑道:“仅凭风闻二字,焉可采信。”
中立怪人道:“你当知鬼谷三灵向来行事从不虚发?”
左平点点头道:“左某也不满三位,诚有其事,但左某要请问那蒙面少女与三位是否有亲?”
“无亲。”
“有故?”
“素昧平生。”
“有仇?”
“无仇。”
“有怨?”
“无怨。”
“既非亲非故,无仇无怨,找她则甚?”
中立怪人峻喝道:“我鬼谷三灵为的那女娃儿身上一卷紫府奇书而来。”
“你确知她身怀紫府奇书么?”
“不管有无,你将那女娃儿献出就是。”
左平哈哈大笑道:“你说话未免太狂妄了点,自恃骷髅魔君为靠山,但我左平岂是惧怕骷髅魔君的。”
中立怪人喉中发出枭鸣的怪笑,身形冉冉而出,一团惨绿火焰随之而附竟有尺许厚薄。
左平身後突窜出一持剑黑衣大汉,狞喝道:“灵霸,你要怎的?”
鬼谷三灵乃嫡亲兄弟,长名灵霸,次名灵杰,幼名灵英,一身武功邪异旁门,潜隐在王屋山鬼谷之内,当年横行三普关中,江湖中人无不侧目,近二十年来突告销声匿迹,武林中渐已淡忘鬼谷三灵其人,如非左平喝破他们被骷髅魔君所网罗,只道已获天谴。
左平亦是昔年绿林剧盗,十数年前,提起日月双环左平之名是无人不知,心辣手黑,武功甚高,作案乾净俐落,不留下一丝可疑痕迹,虽知他所为,但苦无证据也莫奈他何。
似乎基於同一原因,与鬼谷三灵般在江湖中突告隐去,无人知其下落。
岂料他避居镇远堡内,化明作暗,自己不露面,指使西北绿林巨寇,坐地分赃。
此刻,灵霸阴阴一笑道:“要你等献出蒙面女娃儿,万事干休,否则……”
大汉怒喝道:“否则怎么样?”
灵霸两眼中暴射两道湛绿慑人寒芒,笑道:“夷平镇远堡,鸡犬不留。”
笑声无比的阴森,令人头皮发炸。
大汉暴喝道:“满嘴胡言,接我一剑试试!”
喝声中长剑一振,震起三点寒星,分向灵霸上中下三部位刺去。
灵霸阴阴一笑,不退反进,冉冉跨前一步。
大汉之剑迅猛递出,只觉灵霸附身火焰外有著一片无形潜劲,手腕一软一震,反弹之力竟使他身不由主地跟後三步,胸口气血微微翻腾。
他目露悸骇之容,才知鬼谷三灵名不虚传,不是易与之辈。
日月双环左平凝视鬼谷三灵,默然忖思制胜鬼谷三灵之策,见大汉一招无功,双眉微微上剔,但未加阻止大汉,他欲藉此探出鬼谷三灵武功深浅。
只听大汉一声大喝出口,左手一扬,九枚金钱镖飞出,上下交叉电旋,疾望灵霸打去。
他乘机迅疾无伦晃在灵霸背後,一招“分水剖甲”,寒光电奔,用出十二成真力刺向灵霸後胸。
这大汉满存著如意算盘,九枚金钱镖淆惑灵霸心神,护身潜罡也随之一分,此招万无一失,必将灵霸戳个透明窟窿。
岂知灵霸木然僵立,嘴噙阴笑,九枚金钱镖一入附身绿焰中,竟如石沉大海,无影无踪。
大汉一剑猛刺,居然刺入绿焰中,剑锋触及灵霸後胸,不禁狂喜,大喝道:“倒……”
下字尚未出口,突闻大汉闷哼一声,身形倒震撞出,掌中长剑竟附著绿焰。
那绿色火焰,如油引火般,一触即延,霎那间蔓延大汉整个身躯。
只听大汉出声凄厉狂嚎,身形倒下,在雪地中乱滚乱翻,嚎叫之声愈厉,火焰非但不灭,反自更盛。
转眼,大汉被烧成一截枯炭,雪溶了一大片,满是人油脂膏,腥臭气味随风散了开去,中人欲呕。
日月双环左平及手下盗党见状不禁大震。
灵霸冉冉飘後,与灵杰灵英并肩而立,三人同声发出低沉长笑,更添了几分鬼气森森。
只听灵霸笑定,阴冷冷说道:“左平,识时务者为俊杰,速献出蒙面少女。”
左平是战是退尚未拿定主意,只听遥处数声厉啸随风传来,不禁心头暗喜,冷笑道:“灵霸休狂,自有人制你,左某尚不屑出手。”
说时,右掌一摆,转身与手下疾如流星杳入山口内。
鬼谷三灵闻得啸声,不禁互望了一眼。
只闻啸声传来甚速,凄厉刺耳。
啸声未止,夜空如墨中电泻疾落十数条人影。
鬼谷三双目光锐厉,瞧出即是骷髅魔君强仇死敌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多人。
但北瀛岛主及血影手侯绍鸿未至,不禁胸头微凛,暗暗忖道:“他们消息竟传布得如此快法,但日月双环左平显然非是龙虎十二盟中人,骷髅令主尚未到来,只怕此事有点棘手。”
只见天河鬼叟戎云虎疾行了数步,停在鬼谷三灵两丈外,以森冷目光注视著,久久不出一声。
鬼谷三灵体形瘦长加竹,天河鬼叟戎云虎却是个身不及四尺之躯,一高一矮形成解明的对比。
风吼雪狂,漆黑如墨,所以数十亩方圆雪地中,仅恃鬼谷三灵附身绿焰。
那绿色火焰看来惨淡淡的,映得场中诸人面目皆绿,稍远者似隐若现,益显得鬼气森森,使人毛发耸然。
半晌,天河鬼叟才出声道:“鬼祖宗来了,鬼子鬼孙尚敢横行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