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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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刹那,广场安静下来。
李邦彦一把接过陈东手中的奏折,朗声道:“你的奏折我帮你转呈天子,好了,没事了,都回去吧。”
话还没说完,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霆般的呐喊:“老贼!恶人!你怎做得宰相?”
“打死他!”
所有的人都涌了上来,团团将众公卿围住。
一个太学士猛地冲了上去,一把掀掉李邦彦的帽子,揪住他的头发,狠狠一记耳光扇过去。
“打,打死这些奸贼!”
愤怒的人群终于被引爆了,拳头雨点一样朝众公卿身上落去。转眼,一众大臣都被打得头破血流。
“太乱了,太乱了!”张邦昌惊得满面苍白,“康王,我们走吧。”
“快走!”杨华也知道不好,若让下面的人冲上城楼,只怕连自己都走不脱。下面的百姓已经彻底狂化了,他们现在是见着穿官服的人就打。
深深地看了下面一眼,杨华护着赵构和张邦昌从城楼上走了下去,转道东华门。
远处,李邦彦等人光着脚,满脸鲜血地朝皇宫里逃去,大声哀号:“吾命休矣,吾命休矣!”
身后,几万人紧追不舍。一群内侍闻讯赶来,可仅靠那点人手如何档得住激奋的人群,转眼,那群内侍就被愤怒的人群踩在脚下,发出阵阵惨叫。
“民众的力量真是可怕呀!”杨华也算是在战场上死过几回的人,无论战况如何惨烈,他都未尝畏惧,可今天,他心中突然有些害怕。
送康王和张邦昌回府之后,他茫然地走在街上。
一阵铿锵的琵琶声从街边的酒楼传来,间夹着一声沙哑的嗓音:“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侧目看去,酒楼中参差满座,正中一白发老者手并如刀在铜琵琶弦上扫过。
杨华心中一笑,苏大胡子这一阕《江城子》,本慷慨豪放,偏生经这老者满是人间烟火的嗓子一唱,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一曲终了,那老者提起牙板使劲一敲:“话说大宋靖康年间,有一好汉姓杨名华,字茂先,乃禁军第一条好汉,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杨破虏……且说那金人四太子兀术,身高九尺,面如黑漆,张着血盆大口,手提百斤狼牙棒……好个杨破虏,手持两石大弓,搭五尺长箭当胸射去。兀术见势不妙急忙一闪,却听得身边几声惨叫。回头一看,三个北奴被串在一起……”
“好!”酒楼中人大声欢呼。
……
老者又是一敲牙板,正好说到煞角之处:“这正是,满山都呼小张飞,破虏将军杨荆州!”
……
杨华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本是湖北麻城人,却不想被人称为杨荆州,不知该哭还是笑。
“将军,该走了。”李鹞子远远跑过来。
“都准备好了吗?”
“东西都装好了。”李鹞子兴奋地说:“一共十七大车,将军这回发财了。快走吧,再迟城门就要关了。”
“好的。”回头看了一眼酒楼中不住鼓掌的众人,一缕微风吹来,鼻端嗅到些许烟味,抬头一看,城中竟升起几道烟柱。
一群开封府衙役带着水囊、水袋、唧筒,慌乱地朝着火点跑去。
(第三卷终)
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九十三章 相州
靖康一年二月初,右武大夫,万州防御使,提举醴泉观,龙卫军指挥使杨华终于带着五十个老兵,和一支长长的车队来到相州城。
同繁华的消费城市开封不同,虽然离东京城并不太远,但相州位于黄河以北。好象一过黄河就是北方了,风景也与黄河南岸的开封不太一样。城中全是高大古朴的青砖瓦房,整个城市看起来一片灰仆仆的冷色调。
因为前一段时间金人南下时曾调集大军扫荡相州和大名一带,乡野为之一空,大量的流民逃进城市。相州显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街上到处都是人。乞丐随处可见,见人一涌而上,伸枯瘦的手臂大声呼号:“给口吃的吧!”
正是中午,街边支起一口大锅,里面的面汤煮得浑浊粘稠,几片不知名的菜叶在其中载沉载浮。
日头下,一群浮浪子弟围在一棵光秃秃的皂角树下耍钱。大概是有人出千,有人一怒之下掀翻桌子,大声咒骂。被抓了现形的老千面上又红又白,恼羞成怒地拔出解腕小刀,挥舞着大叫:“你这厮好生可恶,退钱给你就是了,还口出恶言,士可杀,不可辱,咱手头见真章。”
眼见着一场血案就要发生,突听得一阵马蹄的轰鸣,一个剽悍的骑士骑马从街心冲过,手中皮鞭雨点一样朝那群正在对骂的闲汉身上抽去,“杨将军到,闲人回避!”
众赌徒抱着头一轰而散。
杨华那五十人马一个个满面凶悍地从街上走过,引得人人侧目。
梁红玉看着那群狼狈逃窜的闲汉,捂嘴一笑,语带挖苦地对身边的一个文士道:“朱先生,这相州人还真是凶悍啊,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颇有侠风。”
梁红玉身边那个文士姓朱名梦说,是相州知府汪伯彦的幕僚。听梁红玉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杨将军不是要来招募勇士吗,相州残破,钱粮匮乏,惟独不缺壮健之士。”
“不过是一群流氓地痞,这样的兵杨将军可瞧不上。”梁红玉撇了撇嘴。
朱梦说叹息一声:“北奴一南下,城中流民越发地多了起来,汪大人也很头疼……对了,陈少阳现在怎么样了?”
听朱梦说提起陈东,一直没说话的杨华说:“陈东先生回老家去了。”
“少阳回丹阳了?”朱梦说有些惊讶,“我刚听人说他带着一千太学生伏阕上书,惹下大祸,开封府没治他的罪?”
“不但没治他的罪,官家还有意让他作官呢?”杨华呵呵一笑。
“究竟是怎么回事?”朱梦说精神一振,连忙问杨华。他也是一个太学士,本也是一个热血冲动的读书人,宣和二年的时候因上书针砭得罪蔡京被抓了起来,蔡京本打算要给这个讨厌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后来因汪伯彦说情,这才被判了个编管相州。
所谓编管,就是交由地方管理,早请示晚汇报,只许规规矩矩,不得乱说乱动。汪伯彦本与朱梦说有旧,也不拿他当犯人看,索性招进了自己的幕府之中当副手。
不可否认,这次上书为朱梦说博取了极大的名声。
他在地方上干了几年后这才发觉,地方政务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百无一用是书生,张张嘴说两句话,写几篇文章很容易,但治理地方却要实实在在的一手一脚去干,有的时候还得违背自己的良心。、
于是,这个热血的知识分子很快被地方俗物改造成了一个标准的小官僚。
因为陈东是太学士的头,虽然朱梦说现在对那个理想主义分子非常不以为然,但太学士代表着士林风向,不由得他不关心。
“陈先生……呵呵……”杨华一笑,也不隐瞒,将陈东伏阕上书一事情从头到尾巴说了出来。
那日,杨华离开皇宫时,太学士和愤怒的开封百姓已经冲进了禁中。
见事情闹大,皇帝也吓得够戗,立即派宦官出宫去寻李纲,让他过来稳定局势。太学士之乱因李纲而起,要想平息骚乱也能靠他了。
宦官们平时也是作威作福之人,现在见外面乱成这样,如何还敢出去。拖延良久,这才灰溜溜出宫,准备从人群中混出去。
可这个年头的人都是要蓄胡须的。在一群大胡当中突然出现几个面白无须的胖子,简直就是万绿从中一点红,醒目非常。于是这一群混在人民之中的坏分子很快被揪了出来,百姓们都嫌太监们出来得太晚,所有的怨恨都一起爆发了。一声呐喊:“打!”几万人同时动手,打得这群内侍大声惨呼。
其中最惨的是太监头朱拱之,被人一把拉下马来,将衣服剥掉,头发扯光,践踏成一摊肉泥。
这个时候,有人突然一声大喊:“有旨,杀内侍无罪!”
这下就热闹了,不明真相的群众大声咆哮着冲上去,一口气打死二十多个宦官。
见情愿行动变成了一场暴动,陈东担心事情闹大,忙上前制止,可现在的他已经控制不住局势了。
有太学士劝他:“少阳,事急矣!恐有杀头之罪,何不逃?”
陈东道:“事由我起,尔等与几万军民都无罪。既然伏阕上书,则生死不顾。此刻我之头颅,已在九泉之下了!”
事情越发地不可收拾,不但皇宫,整个开封城也彻底地混乱起来。京城之中本就有许多浮狼子弟,见城中乱成这样,知道发财的机会到了。立即聚众闹事,径直冲到宦官们的家中杀人抢劫。一时间,整个开封都笼罩在滚滚浓烟之中。
皇帝见形势不妙,这才亲自出面,宣布赦陈东无罪,并召李纲复用为尚书右丞,尽兼旧职,仍担任京城军事长官。
如此,请愿的百姓这才散去。一场惊心动魄的骚乱,就此平息。
考虑到陈东这个在野的反对党实在太讨厌了,皇帝心中郁闷,索性降旨补陈东迪功郎、赐同进士出身、补太学录。你不是凡是朝廷的政令都要反对吗,好,我现在把你变成执政党,你总不会再给政府找麻烦了吧?
可陈东根本就不理皇帝这个茬,索性一走了之,回老家去了。我就是不当官,你总不可能把我绑到京城来吧。
“少阳兄没事就好。”听杨华说完,朱梦说还是很替陈东高兴。
杨华点点头:“陈先生就那脾气,官家拿他也没法子。”北宋的祖宗家法是不杀士大夫,如果换成清朝,这个胆大包天的陈少阳早被辫子诛九族了。说起来,这个腐朽的北宋朝还真有点后世民主政治的味道。不过,这可是封建社会,太超前的东西未必合适。
“还好,李相已经复职,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李纲……”朱梦说轻轻一笑:“他虽然复职,可已经失去皇帝信任了。”
杨华心中暗叹,为人君者,最惧臣子有能力有威望。李纲刚被罢免,后脚开封就乱了起来,影响力实在太可怕了。换成任何一个君主,只怕都容他不得。
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九十四章 汪伯彦
朱梦说虽然在地方历练多年,早就老成精了,可性格里却也带些读书人指点江山的笑谈风云的癖好。北宋之时,朝廷取士还未像后世那样用八股文把读书人的脑筋洗成白痴。因此,书生们对政治也有一种异常的敏感,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李纲复相的本质。
如果说,刚开始时杨华仅仅是出于礼貌,对这个看起来已经不年轻的酸丁很客气的话,现在他就不得不佩服了。
因为从场面上来说李纲对杨华有知遇之恩,又是他的老上司,杨华自然不便评论。实际上,从封丘门慕天坡夜战兀术,接应姚家军平安撤退后,他就被深深地烙上了以李纲为旗手的主战派的烙印。
大概是觉得自己出言无状,朱梦说也很自觉地闭上了嘴。
汪伯彦的衙门位于相州城北,相州是河南的门户,后世名字叫安阳。在北宋时归河北西路管辖。境内有三县一府,相州城北面是临漳县;南面是汤阴,也就是岳飞的老家;西面是位于太行山区的林虑县。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