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莺(附番外)by 嫣子危-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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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之后,东厢成了禁地,除非相爷得准,否则谁也不可以接近。
无论赵清持如何地谩骂诅咒,司马却仍然迟迟不肯现身。
隐隐中,阴谋已然启动。
我不说话,只觉无限悲哀。然而,我所担心的人,当然不会是这个口不饶人,精力过剩的赵大人。
看着司马一步一步,着实不得不替他心惊。
到底事情是什么时候走到这境地,有谁知道,接下来的又是何番景况?
相国现今身在何处?在做着什么事情?他可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倘若尚存一点理智,便应晓得背叛朝廷是滔天的大罪。
司马罪孽深重,背负罪名。到底为了谁,竟要活得这般沉重。
赵清持一直被困于东厢房内,夜里经过庭外回廊,有时也会闻得远处传来的咒骂之声。
推开内房的大门,只见司马疲倦地半倚于长榻上,并没有点灯。
漆黑的房中,月色浅薄地映照着座上的人,无依无靠,司马乏力地把头枕在臂上,目光慵懒,却对我微笑。
“那人如何了?”他倚在榻上轻轻地问,并没有动,眼光里有一丝落魄的关心。
“你不去看看他?”我不经意地问着,一边放下手中的药茶。
司马苦笑一下,没有回话。
虽然隔了那么远,赵清持的声音依旧飘遥而至,隐约可闻,他生气地叫着:“司马燕玲!我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不敢来见我!”
我看了看沉默的司马,他明明是听见了,脸上也一无波动。
人的感情复杂又难解,是该忍心就不应手软,到了面对时又显得脆弱。
赵清持死心不息,犹在叫嚷:“司马燕玲!你这样算是什么意思!快放了我!”
司马闭了闭眼睛。我把茶捧到他的面前:
“相国大人别想太多了,过些时日,赵大人自然就会明白的。”
这时,司马又笑了起来。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许久之前,他便是这个样子。”
然后思绪又独自追朔到很远的地方去:“那时他初到相国府,什么也不晓得,但心中有不快之事,无处渲泄,偶不顺心,身边的人都要遭殃。”
相国一味细数旧事,表情不似责备,却暗含丝丝暖意。
赵清持偶不顺心,身边的人都要遭殃。那么司马呢?
他从来都没有开心过。
这是我看见他在这段日子中,唯一真心真意显露出一点高兴的时候。
“是我不好。”司马的声音轻微浮动:“是我害了他。”
我不语。
有多少人,一生可得如意?
是谁牵累了谁,又是谁辜负了谁。
我永远,也不得明白。
一个星期之后,赵清持被送返宫中。
司马也很久没有回到相国府了。
或许那些密函起了作用,或许相国大人想要的终于得到了。又或许,是上天怜悯,偷空了这么一个机会。我天真的想着,如果一切都这样发展下去,是不是大家都会有幸福的将来?
漆黑的暗道里,我自那人手里接过最后的密函,他对我说,来不及了,快快通知你家主人,赶紧离开京城!
我深知事迹败露,连人带信一路狂奔至宫中。
森严的宫廷如死般寂静,没有一丝生气。
我急喘吁吁,穿厅过殿,终于看见相国大人,殿内一灯微燃,弱不禁风。
司马看过内容,无力地一笑。
“官儿,我平日待你如何?”相国突然平静地问道。
“相国大人,你不必说了,无论你要官儿做什么,官儿定不推辞!”
他一呆,没想到自己失势之时,仍可见得我如此忠义,不禁苦笑起来:“哭什么,事情紧急,你快回府中散了所有的人,叫大家把值钱的都拿走,就说是相国大人吩咐——”
他停了停,才说:“远离是非之地,永远也不要回相国府了。”
我呆在当场,怎么一夜之间,变异如此之大?
司马见我纹风不动,大喝了一声:“还不快去!”
“可是,相国大人你……”
“我的事你不必担心。”相国嘲笑地哼了一声:“我当然还是要走的。”
然后他的表情又黯了下来:“只是还要办些事情……”
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比保全性命更加重要?
我正还要劝,相国已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倒退几步,只得转身飞跑回相国府。
平日熟悉的路,一下子变得好长好长,怎样也跑不到尽头。
那个人还在宫中,司马是不会走的。
跟随了司马这许时日,我又怎会不晓得他的心思。
纠缠了这么多年,也不能割舍,如今走到末路,教他如何能放手。
只要留得一息尚存,司马还是会义无反顾,选择毁灭与被毁灭吧。
我没有真正讨厌过谁,但在那一瞬间,我开始憎恨那个叫赵清持的人。
到底是凭什么。他得到的东西,从来都不曾在乎过……
我不懂得。我不懂得。
付托深情,只得此下场?真正教人伤了心。
可怜的司马,可怜的相国大人。
终其一生的追逐,都不如愿。
即使到了这最后关头,他所牵挂的,都是那不曾多看自己一眼的无情之人。
越是痴情越是痛苦,越是执着越是沉沦。
谁言对错?
一切皆是命定,梦醒时分,这场荒唐,也该烟消云散了。
何必留恋,结局本应如此。
好不容易才回到相国府中,我眼前一片昏然,几欲晕倒。
婉儿忙过来扶了我,眼看我步履轻浮,满面泪痕,也情知不妙。
我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把相国的旨意传达过去,最后只看见婉儿惨白的脸在眼前化开涣散,终成幻影。我便彻底不醒人事了。
后来婉儿告诉我,就在我火速回报的当夜,相国府便以叛国之罪被查抄了。
执令的是三少主,大王最宠信的镇南将军之子。幸好消息比少主更早一步,少主的人马到达时,相国府内只剩一片狼藉。
“官儿,你救了大家一命。”婉儿轻轻地说着,又把冰冷的湿毛巾敷在我的额上:“但你却病了足足一个星期。你可知道?”
我微微睁开了双眼,不知身在何方。
“相国大人呢?相国大人如何了?”我急急地问。
婉儿按住我额头的手有一下子的僵硬,声音潮湿而温润,她说:“官儿,相爷被判了罪,昨天已经行刑了。”说完之后又怔怔地落下泪来。
我神思悬在半空,久久无法回转。
今夕何夕?
今夕何夕?
我到底睡了多久?怎么只一睁眼,所见全部,一应崩溃破碎?
窗外依然是黑不见底的夜,没有星,没有月。
人生美景,再灿烂,再精彩,也只是繁花过眼,南柯一梦。
乍醒之时,长夜未尽,闲思未了。何不唏嘘。
如未尝痛苦,因不曾深爱。
夜本无色,亦本无音。
原是哪里来,便归哪里去。
生命,尚且如此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