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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荣宝斋-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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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爷指指王仁山:“警官大人,就是这小子打的我,反正我现在是动不了啦,他们荣宝斋得负责啊,您是青天大老爷,求您给我做主啊!”
  “侯警官,刚才是他要打我,我总不能就让他打吧?我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就躺在地上不起来,这分明是耍赖讹人嘛。”王仁山申辩着。
  侯警官的眼睛一瞪:“推一下?就他这个岁数经得住你推吗?现在人是动不了了,你们荣宝斋不是有钱吗?该怎么赔你们自己商量个数儿。”
  沉默了片刻,王仁山掏出两块银圆放在桌子上:“好吧,我赔,左先生,你拿好,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在荣宝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听明白了吗?”
  左爷撇撇嘴:“两块钱,你打发要饭的哪?用两块钱就把这事儿给了啦?门儿也没有!”
  “不要?那就一块也没有了,你请便!”王仁山把两块钱又装回兜里。
  侯警官急了:“嗨!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还挺各?打了人你还有埋啦?怎么着,不成跟我到局里走一趟……”
  张喜儿赶紧打圆场:“别价,别价,侯警官您别生气,他年轻气盛,您多包涵,钱的事儿,您说个数儿,我给。”
  侯警官看着左爷:“钱的事儿你别问我,当事人说了算。”
  话音未落,左爷又大呼小叫起来:“哎哟,我这骨头可能是折啦,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说吧,警官大人,没五十块钱这事儿完不了,他荣宝斋要是不给,我就住这儿不走啦!”
  “五十块,怎么样,你们愿意给吗?”
  张喜儿一听脸儿都绿了:“五十块?侯警官,这也太多了吧?要钱要的有点儿离谱,咱再商量商量?”
  王仁山突然爆发了,他拨开张喜儿,站到左爷面前,厉声呵斥:“讹人是不是?还没王法啦?不给,一个子儿也不给,你怎么着吧!”
  侯警官不屑地瞟了一眼王仁山:“嗬,还真有横的,找不自在是不是?小子,你就不怕我抓你蹲号子去?”
  “侯警官,我也看出来了,您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帮姓左的出头儿,这五十块钱里有您多少啊?”
  王仁山的话击中了要害,侯警官的脸立刻就涨红了:“你胡说八道,我是秉公执法,你说这话可要负责任!”
  “侯警官,我看你这个人很不聪明,我们这铺子能立在琉璃厂二百多年,自有我们的根基,要是没点儿道行,我们也不敢在琉璃厂混,明说吧,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吗?这好说,荣宝斋拿出个几千袁大头还伤不了筋骨,嘿嘿!既然有人能出钱收买一个小小的警察,那我花个千把块大洋和警察局长交个朋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你……你什么意思,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威胁。”侯警官的口气不那么强硬了。
  王仁山摇头:“不敢,我一草民,哪儿敢威胁警察呀?我是说,要是我愿意,我能和警察局长交上朋友,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侯警官仔细打量着王仁山:“你是什么人?在荣宝斋做什么?”
  “鄙人王仁山,荣宝斋的二掌柜的,侯警官,有什么事儿您言语,我能做主。”
  “嗨!原来是王掌柜的,对不住,对不住,我还以为您是个小伙计呢,我说呢,这主儿怎么这么横?闹了半天是王掌柜的,失敬!失敬!”侯警官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那这事儿怎么办?”
  “好说,好说,是点儿小误会嘛,这样吧,这老家伙也不容易,你打发他一块钱让也人得了。”
  王仁山瞟了一眼左爷:“这合适吗?这姓左的干吗?”
  “没事儿,没事儿,我做主,就这么定了。”侯警官大包大揽。
  “这可不成,一块钱我不干,警官大人……”
  左爷还要再扯下去,侯警官翻脸了:“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一块钱就不少了,你还想怎么着?给我滚!”
  左爷见势不妙,捡起王仁山扔在地上的一块钱,仓皇离去。
  第二十二章
  送走了侯警官,张喜儿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仁山啊,今天多亏了你在,要不可真麻烦了!”
  王仁山淡淡一笑:“小事一桩,那个侯警官一开口,我就知道他是和左爷串在一起找麻烦来的,对付这种人你不能软,不然后患无穷。再说了,我说的也是实话,要花钱送礼也轮不上他一个小小的警察,我干吗不买通警察局长?”
  “唉,我还是得跟东家说说,这掌柜的差事我干不了,我天生就是个当伙计的命。”张喜儿显得愁眉苦脸。
  王仁山若有所思:“掌柜的,抽工夫您得给东家提个醒儿,这左爷以前和荣宝斋有 么过节儿我不清楚,看样子这回是来者不善。”
  “以前的事儿我知道,他串通大盗康小八绑架了东家,后来被判了重刑,现在不知怎么又出来了,不过……这左爷如今也六十多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动刀动枪的怕是玩不了啦,他一个糟老头子还能把荣宝斋怎么着?”
  王仁山摇摇头:“不能掉以轻心,我看这老家伙是改路数了,以前是绑票,如今却学得一身天津混混儿的招数,上来就耍青皮,这种人可得留神。”
  张喜儿皱起了皱眉头:“照你这么说,我抽空还真得和东家打声儿招呼。”
  “掌柜的,杜司令的事儿不能耽误,您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在翠喜楼摆一桌,请贝子爷和书画界的几位头面人物吃介饭,让他们画几幅,帮咱应应急。”
  张喜儿思索了片刻:“这个主意好,仁山,别耽搁,赶紧安排。”
  荣宝斋里的大事小事都得张喜儿拍板,他忙得不可开交,还没来得及跟张幼林打招呼,左爷就又来找麻烦了。那天上午,正是铺子里要上人的时候,左爷踱着四方步过来,大摇大摆地坐在了荣宝斋门口的台阶上,他点燃了一根香烟,四下里看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粗大的“麻雷子”①,乘人不备用手里的香烟点燃,只听“砰!”的一声,“麻雷子”炸开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①麻雷子:北京俗话,指一种粗大的炮竹。
  张喜儿正在荣宝斋后院的北屋里对着账本打算盘,他被炮竹声惊得蹦了起来,满脸惶恐:“妈呀,这是怎么啦?打仗了?”
  云生气急败坏地冲到门外:“嗨!你干吗呢,怎么跑我们门口儿放炮仗?”
  “这你可管不着,我又没在你们荣宝斋里放,这是大街上,大爷我乐意玩,这叫天天过年,谁管得着?”左爷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
  两个身穿长衫的顾客说笑着正要往荣宝斋里走,左爷又掏出了一个“麻雷子”点燃,一声巨响过后,两个顾客被吓得不敢进了。
  云生被气得火冒三丈,他一把揪住左爷:“我看你是成心要砸荣宝斋的买卖,我他妈揍你……”
  左爷顺势把脑袋往前伸了伸:“打呀?不打你是孙子,大爷我正愁没地方找棺材本儿呢,我怎么着都合算,打坏了,荣宝斋得养我;打死了,你小子得偿命。嘿!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子,你动手啊。”
  云生无奈地松开手:“你这人还真是个无赖。”
  张喜儿气急败坏地走出来:“我说左爷,你说吧,这三番五次来闹事,你到底打算怎么着?”
  “我跑到你们荣宝斋里闹事了吗?没有吧?大爷我想天天过年,在大街上放个炮仗,没招谁惹谁吧?就是警察在这儿他也管不着啊。跟你这么说吧,赶明儿我要是高兴,兴许还挑个粪桶在这儿摆摊卖大粪呢。”
  左爷又在台阶上坐下,张喜儿和云生一时都束手无策。见有顾客要进门,左爷又点燃了炮仗,顾客被吓了一跳,见左爷一副无赖相,自觉惹不起,只好悻悻地离去了。
  张喜儿长叹一声,掏出两块钱扔过去:“左爷,这两块钱您拿去吃顿饭,别在这儿闹事了成不成?算我求您了。”
  左爷收起饯站起身来:“行,我给张掌柜的一个面子,今儿个就到这儿了,不过我得把话说明白,这两块钱,也就是买了我今天的时间,明儿个我要再来,可就得单算了,得,掌柜的,回见了您哪。”
  左爷晃晃悠悠地走了,云生愤愤地看着他的背影:“掌柜的,他明天保不齐还得来,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至少今天他不会再闹事了,明天……再想办法吧。”张喜儿十分的无奈,他环顾左右,“仁山呢?”
  “去金先生家了。”
  “等仁山回来,得跟他商量商量。”
  王仁山敲响了中国画研究会会长金毅楠的家门的时候,宋怀仁正在金家的客厅绘声绘色地给金会长讲故事:“……贝子爷睡得正香,听到响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只见那贼的胳肢窝里夹着个卷轴,‘嗖’的一声就蹿出了窗户,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宋怀仁隐约听见了大门外的敲门声,稍一走神,话就停住了。
  “你快说,贼把什么偷走了?”金毅楠是个瘦干巴老头,他听得聚精会神,已经被宋怀仁的故事迷住了。
  宋怀仁诡秘地一笑:“贝子爷赶紧下地,打开箱子这么一看,立马儿瘫倒在地上——贼偷走了他最后一件值钱的宝贝——李成的《孤山远岫图》!”
  “什么?你说什么?”金毅楠睁大了眼睛,他好像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成的《孤山远岫图》!”宋怀仁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金毅楠“腾”地站起来,只听见“当啷”一声,他鼻梁子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就掉到了地上。李成?那是闹着玩儿的吗?这位爷号称“宋初第一人”,是北宋出类拔萃的山水画家,《孤山远岫图》是他的巅峰之作,金毅楠在《宣和画谱》①里看到过记载,仰慕久矣!他激动起来,在客厅里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小宋,这画儿后来怎么着了?”
  ①《宣和圃秤》:北宋徽宗时期由官方主持编撰的宫廷所藏绘画作品着录。
  宋怀仁弯腰替金毅楠拾起眼镜:“您知道贼是谁吗?”
  “谁呀?”金毅楠已然迫不及待了。
  “听是大名鼎鼎的燕子李三!”
  “哎哟,这下儿可麻烦了!”金毅楠像兜头被浇了一瓢冷水,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孤山远岫图》到了李三的手里……”
  宋怀仁微微一笑:“您放心,李三手里可搁不住东西,我估摸着在李三手里都没过夜就出手了,果不其然,《孤山远岫图》第二天就在琉璃厂露面儿了……”
  宋怀仁正说在裉节儿上,用人领着王仁山走进来。
  金毅楠回过神来:“这位是……”他显然已经不记得王仁山了。
  “荣宝斋的王掌柜。”用人介绍着。
  宋怀仁站起身:“金先生,咱们那事儿,就这么定啦?”
  “就这么定吧,这个月十五我们有一次聚会,到时候你也去。”
  “那就谢谢您了,您忙着,我先回去了。”
  “哎,那画儿……”
  宋怀仁给金毅楠递了个眼色:“已经在我手里了,给您留着呢。”
  金毅楠心领神会:“好,留着,一定得给我留着!”
  宋怀仁和王仁山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王仁山在金毅楠对面坐下:“金先生,您是大忙人儿啊。”
  金毅楠皱着眉头:“王先生,咱们见过面吗?”
  “您贵人多忘事儿,上回在翠喜楼……”
  金毅楠一拍脑袋:“噢,想起来了,对,是荣宝斋的王二掌柜,你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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