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散文诗集电子书 > 荣宝斋 >

第70章

荣宝斋-第70章

小说: 荣宝斋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张幼林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他身子一软,瘫坐在药铺门口的台阶上……
  灵堂很快布置起来,张幼林在张山林、张继林的遗像前长跪不起,儿时和堂哥在一起读书,和叔叔一起玩鸟、斗蛐蛐的一幕幕不断地在眼前闪现,他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灵堂外,何佳碧领着小璐焦急地向里面张望,她真怕丈夫哭出个好歹来,从兜里摸出一封信塞在小璐手里:“给爸爸送去。”
  小璐举着信蹒跚着走进灵堂:“爸爸!”
  听到儿子的叫声,张幼林止住哭泣,他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把小璐抱起来,拆开了信。信是秋月寄自圣彼得堡的:
  幼林:
  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你好吗?……
  张幼林的眼泪又涌流出来,小璐伸出小手给他擦着,天真地问:“爸爸,妈妈打屁股啦?”
  张幼林把小璐紧紧地搂在怀里,泪水滴在秋月的信上,浸湿了一大片……
  同时痛失两位亲人,张幼林悲痛欲绝。安葬完了叔叔和堂哥,他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才慢慢康复。
  第二十章
  傍晚时分,庄虎臣办完事回到荣宝斋,云生凑过去:“掌柜的,额大人找您好几回了。”
  庄虎臣有些意外:“他找我?”
  “今儿个等了您一下午,让我务必告诉您一声儿。”云生撇着嘴,“额大人那个落魄呦,就甭提了。”
  “不至于吧?”庄虎臣半信半疑。
  “没准儿就是找您借钱吃饭呢。”
  “额大人会到这份儿上?”庄虎臣还是不大相信。
  “我瞧着,玄!”云生十分肯定。
  沉默了片刻,庄虎臣说道:“要是这样儿,过两天等我忙过这茬儿,你跑一趟,到额大人府上告诉他,我在鸿兴楼请他吃饭。”
  “还额大人府?那宅子卖啦,眼下额大人住在南横街儿的一大杂院里。”
  庄虎臣吃了一惊:“哟,这可真没想到。”
  几天以后,接到庄虎臣的口信儿,额尔庆尼早早地就到鸿兴楼的门口等上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旧长衫,佝偻着腰,目光呆滞,胳肢窝里还夹着一个卷轴。庄虎臣从远处走过来,额尔庆尼迎上去:“庄掌柜的,您可来了。”
  庄虎臣一怔,竟没有立刻认出额尔庆尼来:“呦,额大人,您怎么成这样儿了?”
  额尔庆尼长叹一声:“唉!”
  “走,咱们边吃边聊。”
  二人进了鸿兴楼,在一个角落里坐定,堂倌走过来:“二位先生,您来点儿什么?”
  庄虎臣不假思索:“泥裹灶膛子鸡、清炒鳝丝儿,这得加香菜末儿,再来一个炒三香菜。”庄虎臣问额尔庆尼:“您还添点儿什么?”
  额尔庆尼摇头:“不添了,这就够了。”
  堂倌又给唱了一遍庄虎臣点的菜,转身离去。额尔庆尼的眼圈儿红了:“庄掌柜的,就是您没忘了我,现如今,我是叫天天不语,叫地地不应,树倒猢狲散哪!”
  “您这是怎么啦?”
  “想不到哇,大清国,说完就完啦!”
  庄虎臣试探着问:“大清国完了,您也不至于这样儿吧?”
  “我被七姨太骗啦。”
  “您一直待她不错啊,她怎么把您骗了?”
  额尔庆尼又是长叹一声:“唉!大清国一完,这就没了进项儿了……”话说到一半,堂倌端上菜来,额尔庆尼抑制不住美食的诱惑:“庄掌柜的,我就不客气了啊。”
  话音未落,一筷子清炒鳝鱼丝已经塞进嘴里,他尽情地咀嚼着,还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您怎么就让人骗了?”庄虎臣还等着听下文呢。
  额尔庆尼紧着吃了几口,这才腾出嘴来:“家里没了进项儿,就只有卖东西了。”
  “您府上那些东西,可是够卖上一阵子的。”这点庄虎臣心里有数。
  “要不是七姨太使了坏,我哪儿能够到这份儿上啊?东西卖来卖去,我那大宅子的房契就让她弄到手了,她勾着我原来的那个贴身侍从三郎,愣是偷偷摸摸地把宅子卖啦。”
  “不是您自个儿卖的呀?”庄虎臣满脸惊讶。
  额尔庆尼的眼睛没有离开桌子上的菜:“要知道是这样儿,还不如我自个儿卖了呢。”
  “那么大的一个宅子,卖了没分您点儿钱?”
  “卖的时候,我连影儿也不知道哇!卖完了,拿着银票,还带着不少值钱的东西,俩人就跑啦!”额尔庆尼的眼圈儿又红了。
  “呦,这可真是的。”庄虎臣是万万没想到。
  “庄掌柜的,我不是告诉您了吗,树倒猢狲散哪!除了这俩不是东西的,家里家外的人,也是偷的偷、拿的拿,眼瞧着值钱的东西就越来越少了。”额尔庆尼的眼泪流了下来。
  庄虎臣劝慰着:“您可别价,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我这是青山不在啦,还柴火呢?哼,想都甭想!”说着,额尔庆尼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卷轴,给庄虎臣展开,“庄掌柜的,这可是件好东西,要是您喜欢我就让给您了,怎么样?”
  庄虎臣仔细看着卷轴:“沈周的《岁暮高山图》,画儿是好画儿,不过……”庄虎臣欲言又止。
  “您说,不碍事的。”
  庄虎臣有些歉意:“我那铺子不收名人字画儿,没这项业务。”
  额尔庆尼失望了,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庄掌柜的,跟您实说了吧,眼下,除了您还瞧得起我,还能跟从前似的请我在鸿兴楼吃饭,别的亲朋故旧,都远远儿地躲着了。”额尔庆尼的眼泪又流下来。
  “您可别价。”
  “唉!这画儿要是您收不了,我给谁去呀?我这俩眼儿一抹黑,让人骗怕啦!”额尔庆尼把画卷起来,“回头儿又是一文不值二文的,白扔啦!”
  看着额尔庆尼可怜兮兮的样子,庄虎臣心中不落忍:“额大人,我不是也没说死嘛,您要是信得过,就先把画儿给我,我拿回去琢磨琢磨。”
  额尔庆尼赶紧递过来:“信得过,信得过。”画有了着落,额尔庆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吃上了:“鸿兴楼的泥裹灶膛子鸡,您还甭说,味儿就是地道儿,在北京可是独一份儿啊……”
  额尔庆尼的画展开在荣宝斋后院北屋的条案上,张喜儿和王仁山围在桌子旁聚精会神地看着,庄虎臣坐在一旁,他问张喜儿:“你觉着怎么样?”
  “我瞧着不错,可是,掌柜的,我可看不出门道儿来。”
  “要是你没上手就能看出门道儿来,还不成精啦?”庄虎臣又问王仁山,“你呢,仁山?”
  “我看是沈周的真迹,您瞧,这是沈周独有的‘短条皴’,起笔、收笔不裹锋,虽说皴笔的层次不算多,可斫得好。”
  庄虎臣颇为意外:“你懂画儿?以前没听你提过呀?”
  王仁山一笑:“我爹喜欢字画,也好画几笔,我也就是学了点儿皮毛,不过,您也别听我的,这画儿还得找懂的人掌掌眼。”
  “那是。”庄虎臣点头。
  “掌柜的,这阵子老有人上铺子来,问收不收字画儿。”张喜儿给庄虎臣续上茶。
  “我也琢磨这事儿呢,做买卖,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咱荣宝斋虽说一直是家南纸店,可眼下风头儿变了,咱们也得跟着风头儿走。”
  王仁山思忖着:“您的意思是,咱们增加新业务?”
  “对,眼下正是收名人字画儿的好时候,大清国没了,这阵子,宫里头的东西开始向外流了,前朝的王公大臣,像额大人这样儿的,没了进项儿,往后都得靠卖东西过日子。”
  张喜儿想了想:“咱收古玩不是来钱更快吗?”
  庄虎臣摇头:“不成,古玩这行儿水太深,弄不好就翻船。”
  “那名人字画儿就不翻船啦?”
  “名人字画儿我好歹有点儿底儿,但先别指望这个发大财,有人送来,撞就撞上了,价钱高的、瞧不准的,都不要。”
  张喜儿皱着眉头:“咱铺子里,除了您和仁山懂一些,我和伙计们都不懂,这怎么办呢?”
  庄虎臣喝了口茶:“做这个,心态要好才成,从明儿个起,我先把跟名人字画儿有关的一些个东西,陆续教给你们。”
  下午,庄虎臣拿着卷轴来到了贝子府,徐连春打开大门,见是庄虎臣,他眼珠子一转,立刻点头哈腰的,显得分外殷勤:“呦,庄掌柜的,您可是稀客,快里边儿请。”徐连春把庄虎臣让进了书房:“庄掌柜的,您先坐会儿,我这就给您请贝子爷去。”
  院子里,用人端着茶往书房走,徐连春走过去,揭开茶壶的盖瞧了瞧,吩咐道:“换好茶去。”
  “徐管家,来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就是荣宝斋的掌柜吗?”用人不以为然。
  徐连春的眼睛一瞪,小声骂道:“你懂个屁!眼下,荣宝斋的掌柜就是咱府里的财神,快去,手脚麻利点儿。”
  贝子爷热情地走进来:“庄掌柜的,咱们可老没见了!”
  庄虎臣站起身:“贝子爷,您的身子骨儿还是那么硬朗。”
  “嗨,没心没肺,瞎混吧!庄掌柜的,你坐。”贝子爷在庄虎臣对面坐下。
  庄虎臣问道:“这些日子,您都忙乎什么呢?”
  “忙乎什么?大清国都完了,我还有什么可忙乎的?”贝子爷一脸的无奈。
  “那也不能一天到晚就闲坐着吧?”
  “嗨,在家里逗逗鸟儿,烦了,出去听个戏,可不就这些吗,还能有什么新鲜的?”
  庄虎臣心中暗喜,他不动声色:“贝子爷,您打小儿在宫里出来进去的,还有您那各府的亲戚家里,名人字画儿可是没少瞧吧?”
  贝子爷点头:“是没少瞧,您还真别说,年轻的时候我可是正经迷过一阵子,没少下工夫。”
  “那眼下呢?”
  贝子爷凑近了庄虎臣,压低了声音:“正坐吃山空呢,谁还有心思弄那个呀!”
  庄虎臣把额尔庆尼的画展开:“您给掌掌眼?”
  贝子爷饶有兴趣地看着:“沈周的《岁暮高山图》,这画儿我见过,最早是我那发小儿额尔庆尼在山西按察使司按察使的任上,山西巡抚祝寿的时候送给他的,他送没送人我就不知道了,哎,庄掌柜的,怎么到您手里了?”
  “怎么到我手里就不跟您多说了,您觉着,值多少银子?”
  贝子爷迷惑不解:“干吗呀?”
  “有人要卖,我拿不准是真的还是蒙事的,请您给掌掌眼。”
  贝子爷仔细看了看:“是真迹,没错儿。”
  庄虎臣反问道:“您怎么就那么肯定,它不是假的呢?”
  贝子爷把画挂在墙上,向后退了几步:“沈周的晕染,浑然天成,毫无做作之气,整幅作品妙韵生动又干净爽朗,大手笔啊!想仿沈周的画儿可不那么容易。”
  “要是作假的人,把沈周的绝活儿都学到手了呢?”
  贝子爷笑了:“庄掌柜的,那这作假的人就可以自成一家,不必费尽心机仿沈周了。咱们中国画儿讲究笔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执笔、下笔的习惯,这执笔的高低、立斜,下笔的轻、重、缓、急,再有,是悬肘还是悬臂,手腕的位置在哪儿,画和顿出来的点、线可是大不一样。”
  庄虎臣频频点点头。
  贝子爷继续说道:“自成一派的画家,他们的笔法特点,都是经过多年的积累慢慢形成的,这里面融铸着画家的气质和个性,这是学不来的,作假的人刻意去临摹,玩儿好了顶多闹个形似,达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