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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情史-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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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宗幸蜀,茵奔窜南山民家。见一宫娥,自云宫中侍书,名云芳子,有才思。茵与之款接,因见红叶,叹曰:“此妾所题也。”同行往蜀,具述官中之事。及绵州,逢内官田大人识之曰:“书家何得在此?”逼令上马,与之前去。李甚怏怅。其夕宿逆旅,云芳复至曰:“妾已重赂中官,求得从君矣。”乃与俱归襄阳。数年,李茵疾瘠,有道士言其面有邪气。云芳子自陈:“往年绵州相遇,实已自经而死。感君之意,故相从耳。人鬼殊途,何敢贻患于君!”置酒赋诗,告辞而去。此说更异。
  ☆勤自励
  漳浦人勤自励者,以天宝末充健儿,随军安南及击吐蕃,十年不还。自励妻林氏,为父母夺志,将改嫁同县陈氏。其婚夕而自励还,父母具言其妇重嫁始末。自励闻之,不胜忿怒,辄欲拼生往劫。常破吐蕃得利剑,会日暮,因仗剑而行,以诣林氏。自励去家八九里,属暮雨天晦,进退不可。忽而电明,见道左大树有旁孔,自励避雨孔中。有三虎子,自励并杀之。久之,大虎将一物纳孔中,须臾复去。自励闻其人呻吟,径前扪之,即妇人也。自励问其为谁,妇人云:“己是林家女,先嫁勤自励为妻。自励从军未还,父母无状,见逼改嫁,以今夕成亲。我心念旧,不能再见,适持手巾宅后桑林自缢,为虎所取。幸而遇君,今犹未损。倘能相救,当有后报。”自励谓曰:“我即自励也。晓还至舍,父母言君适人,故仗剑而来相访,何期于此相遇。”乃相持而泣。
  顷之虎至,初大吼叫,然后倒入孔。自励以剑挥之,虎腰中断。意尚有一虎,故未敢出。寻而月明,后虎亦至。睹其偶毙,吼叫愈甚。自尔复倒入,又为自励所杀。乃负妻还家,今尚无恙。
  此树孔乃虎穴也。托其穴以避雨,借其力以得妻。大德不报,反以杀身,哀哉!然自励不杀虎,能相信无害乎?猛恶稔著,为德而人犹疑之。世有施而不报者,可自反其平日矣。
  ☆郑元方
  汝州叶县令卢造者,有幼女。大历中,许邑客郑楚,曰:“及长,以嫁君之子元方。”楚拜之。俄而楚录潭州军事,造亦辞而寓叶。后楚卒,元方护丧居江陵,数年间音问两绝,县令韦计为子娶焉。其吉辰,元方适到。会武昌戍边亦止其县。县隘,天雨甚,元方无所容,径往县东十余里佛舍。舍西北隅,有若小兽号鸣者,出火视之,乃见三虎雏,目尚未开。以其小,未能害人,且不忍杀,闭门坚拒而已。
  约三更初,虎来触其门,不得入。其西有窗,亦甚坚。虎怒搏之,陷头于楹中,进退不得。元方取佛塔砖击之,虎吼怒拿攫,终莫能去。连击之,俄顷而死。既而闻门外若女子呻吟,气甚困。元方徐问曰:“门外呻吟者,人耶鬼耶?”曰:“人也。”“何以到此?”曰:“女前卢令女也。夕将适韦氏,方登车,为虎负荷至此。今即无损,雨甚,畏其复来,能相救乎?”元方奇之,执烛出视,乃好女子,年十八,礼服俨然,泥水皆彻。既扶入,复固其门,拾佛塔毁像,以继其明。女问:“此何处?”曰:“县东佛舍耳。”元方言姓名,且话旧诺。女亦前记之曰:“妾父曾许妻君,一旦以君之绝耗也,将嫁韦氏。天命难改,虎送归君。庄去此甚近,君能送归,请绝韦氏而奉巾栉。”
  及明,送归。其家以虎攫而去,方谋制服,忽见其来,喜若天降。元方致虎于县,具言其事。县宰异之,以卢氏归于郑焉。
  ☆周商女
  义兴山陈氏,薄暮,有虎咆哮其门,置一物而去,乃肥羜也。取而烹之。惧其复来,絷瘠羊于外以塞口。及夕,虎复衔一物至,大嗥者再去。陈趋视,则一年少女子,虽衣履沾败,而体貌绝妍。扶入室,久而息定。乃言:“儿是江阴周商女,随母上冢,为虎所捕。自分死虎口矣,不意得至此。”主人易衣,饮以粥汤。俾之缝纫,殊有条理。主妇讽之曰:“汝既无归,肯为吾子妇乎?”谢曰:“儿得主君援救,出死入生,敢不唯命是听。”陈以配其季子。
  女甚勤俭,举家爱重之。浃辰,其父母觅得之,大喜。言:“女未许人,今愿与君结婚好。”因张宴,征召亲友。相与往来如骨肉云。时人谓之虎媒。
  ☆裴越客
  唐乾元初,吏部尚书张镐贬辰州司户。先是镐在京,以次女德容与仆射裴冠第三子,前蓝田尉越客结婚焉。已克迎日,而镐左迁,遂改期来岁之春季。其年越客束装南迈,以毕嘉礼。镐知其将至,深喜,因命家族宴于花园,而德容亦随姑姨妹游焉。山郡萧条,竹树交密。日暮,众将归,或后或先,纷纷笑语。忽有猛虎出自竹间,背负德容,跳入翳荟。众皆惊骇,奔于张。夜色已昏,举家号哭,莫知所为。及晓,则大发人徒,求骸骨于山野间。周回远近,曾无踪迹。
  是夕之前夜,越客行舟去郡二三十里,尚未知其妻之为虎暴。乃与仆夫十数辈,登岸徐行,其船亦随焉。不二三里,过水次,板屋之内有榻,因扫拂,即之憩焉。仆从罗列于前后。俄闻有物来自林木之间,众乃静伺。微月之下,忽见猛虎负一物至。众皆惶惧,共阚喝之,仍大击板屋。其虎徐行,寻俯于板屋侧,留下所负物,竟入山间。仆从窥看,云“是人也,尚有余喘。”越客即令舁之登舟,因促使解缆。燃烛熟视,乃是十六七美女也。容貌衣服,固非村间所有。越客保(呆)异,遣群婢看抚之。虽髻云披散,衣服破裂,而身肤无少损。群婢渐灌以汤饮,即能微微入口。久之,神气安集,俄复开目。与之言语,莫肯应。夜久,即有自郡至者,皆云今尚书次女,昨夜游园,为暴虎所食,至今求其残骸未获。闻者遂以告于越客,即遣群婢以此询,德容号泣不止。越客既登岸,遂以其事列于镐。镐凌晨跃马而至,既悲且喜,遂与同归。而婚媾果谐其期。自是黔峡往往建立虎媒祠,今尚有存者。出《杂异记》。
  元方所遇,义虎也。自励所遇,忠虎也。义兴陈氏所遇,媚虎也。总之无愧于虎媒也。夫撮合为媒,越客婚有日矣。虎一番惊扰,大为嘉礼之累。板屋声高,馋口未厌,天下有此恶媒乎?何以祠为!忠者见杀,恶者居功,此为媒者之所以竞为恶,而莫肯尽忠也。
  ☆大别狐
  天顺甲申年间,浙中蒋生贾于江湖,后客汉阳马口某店。而齿尚少,美丰仪。相距数家,马氏有女,临窗纤姣,光采射人。生偶入,窃见之,叹羡魂销。是夜女自来曰:“承公垂盼,妾亦关情,故来呈其丑陋。然家严刚厉,必慎口修持,始永其好。”生喜逾遇仙,遂共枕席。而口必三缄,足不外趾,惟恐负女。然生渐惫瘁。其侪若夜闻人声,疑之,语生曰:“君得无中妖乎?”生始讳匿,及疾力,始曰:“与马公女有前缘,常自来欢会,非有他也。”其侪曰:“君误矣,马家崇墉稠人,女从何来!闻此地夙有狐鬼,必是物也。”因以粗布盛芝麻数升,曰:“若来,可以此相赠,自能辨之。”果相授受。生如其言,因迹芝麻撒止处窥之,乃大别山下,有狐鼾寝洞穴中。生惧大喊,狐醒曰:“今为汝看破我行藏,亦是缘尽。然我不为子厉,今且报子。汝欲得马家真女亦不难。”自撷洞中草,作三束,曰:“以一束煎水自濯,则子病愈。以一束撒马家屋上,则马家女病癞。以一束煎水濯女,则癞除而女归汝矣。”
  生复大喜。归,不以告人,而自如其言为之。女癞遍体,皮痒脓腥,痛不可忍,日夜求死,诸医不效。其家因书门曰:“能起女者,以为室。”生遂谒门曰:“我能治。”以草濯之,一月愈。遂赘其家,得美妇。
  生始窥女而极慕思,女不知也,狐实阴见,故假女来。生以色自惑,而狐惑之也。然竟以此得真女矣。燕昭市骏骨,而千里之马果至。以伪始,以真终,狐虽异类,可以情感,况于筑台礼士者乎。
  ☆玄驹
  昔有一士人与邻女有情。一日饮于女家,惟隔一壁,而无由得近。其人醉,隐几卧,梦乘一玄驹入壁隙中。隙不加广,身与驹亦不减小,遂至女前,下驹与女欢。久之,女送至隙,复乘驹而出。觉甚异之,视壁孔中,有一大蚁在焉。故名蚁曰“玄驹”。见《贾子说林》。
  情史氏曰:“媒者,寻常婚媾之事也。常事不书,有异焉则书之。媒而得,虽戾如虎,妖如狐,亦足以传。媒而失,即氤氲大使使尽神通,适以导淫遗议。呜呼!‘伐柯伐柯’,媒其可苟乎哉!审于媒之得失,而情亦可自量也。”
  卷十三 情憾类
  ☆昭君
  昭君字嫱,南郡人。元帝时,以良家子选入掖庭。或云昭君者,齐国王穰女。年十七,仪容绝丽,以节闻。国中长者求之,王皆不许,乃献元帝。时宫人既多,帝造次不能别房帷。乃令画工图之,披图召幸。他人往往行赂,多得进。昭君自恃其貌,志不苟求,工遂毁为其状。会匈奴单于来朝,求美人为阏氏,帝敕以宫女赐焉。
  昭君入宫数载,未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单于临辞,大会,帝召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影徘徊,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重失信于异域,遂与匈奴。昭君戎服乘马,提一琵琶,出塞而去。为会(书)报帝云:
  “臣妾幸得备禁脔,谓身依日月,死有余芳。而失意丹青,远窜异域,诚得捐躯报主,何敢自怜。独惜国家黜陟,移于贱工。南望汉关,徒增怆结耳。有父有弟,惟陛下幸少怜之。”
  帝回思昭君不置,为诛画工毛延寿等。昭君又有怨诗云: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升云,上游曲房。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抑沉,不得颉颃。虽得委食,心有徊徨。我独伊何,来往变常。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悠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昭君请掖庭令求行,非轻去其乡也。惜其名之不传,与面目之不经见于天下也。王荆公曰:“自是如花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长卿氏曰:“方昭君之行,‘丰容靓饰,光动左右’,此即昭君图也。‘戎服乘马,提一琵琶出塞而去’,此又即昭君图也。延寿岂能图昭君哉!”余谓延寿即能图昭君,使得进御,不过玉簟筐床,一番恩宠而已。岂若青冢黄昏,令骚客情人凭吊于无穷也!昭君有子曰世违。单于死,世违继立。胡法,父死则妻其母。昭君问世违曰:“汝为汉为胡?”世违愿为胡。昭君乃吞药自杀。胡地草皆黄,惟昭君墓草独青。然则昭君又单于之贞妇矣。贞于汉不得,而贞于胡,究终心未尝忘汉。既死,而以青冢自旌。乃谤者曰:“汉恩自浅胡自深,”岂不冤哉!
  汉武帝幸平阳公主家,置酒作乐。卫子夫为讴者,善歌,能造曲。每歌挑上,上喜动,起更衣,子夫因侍尚女轩中,遂得幸。帝见其美发,悦之,纳于宫中。时宫女数千,皆以次幸。子夫新入,在籍末,岁余不得见。上择宫人不中用者出之,子夫因涕泣请出。上曰:“吾夜梦子夫中庭生梓树数株,岂非天意乎。”是夕幸之,竟立为后。生戾太子。子夫之请出,与昭君之求行一也。而徒以美发,遂得正位中宫,昭君于是乎命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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