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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情史-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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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终,道君大喜,复召为大晟乐正。后官至大晟乐府待制。
  长卿氏曰:“道君以一词而逐美成,复以一词官之,好名耶,好才耶?曰,好色耳。天子与贫士争风尘一席之欢而不敌,情固有别肠耶?呜呼!若李师师者,可云有情,亦可云无赖者也。当时师师家有二邦彦:一周美成,一李士美,皆道君狎客。士美因而为宰相。吁!君臣遇合于倡优下贱之家,国之安危治乱,可想而知矣。”
  《宣和遗事》载:宣和五年七夕,道君幸李师师家,留宿。临别约再会。乃解龙凤鲛直系为信。都巡官贾奕,师师结发之婿也。深妒其事,题《南乡子》词云:闲步小楼前,见个佳人貌似仙。暗想圣情浑似梦,追欢,执手兰房恣意眠。  一夜说盟言,满掬沉檀喷瑞烟。报道早朝归去晚,回銮,留下鲛当宿钱。
  次夜道君复至,得词于妆盒,笑而袖之。后谪贾奕为广南琼州司户。然则道君之醋,非止一呷矣。
  ☆钟夫人
  王浑妻钟夫人,每尝卿浑,浑曰:“讵可尔。”妻曰:“怜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樊事真
  樊事真者,京师名妓也,周仲宏参议嬖之。周归江南,樊饮饯于齐化门外。周曰:“别后善自保持,毋(贝+拖右)(贻)他人之诮。”樊以酒酹地而言曰:“妾若相负者,当刳一目以谢君。”
  无何,有权豪子来。其母既迫于势,又利其财。樊始毅然,终不获已。后周至京师,樊语曰:“别后非不欲保持,卒为豪势所逼。昔日之誓,岂徒设哉!”乃抽金篦刺左目,血流盈地。周为之骇然,因欢好如初。好事者编《金篦刺目》杂剧行于世。见《青楼集》。
  使金篦之刺,移于权豪子相逼之时,则旧约可无负矣。然使周仲宏为李十郎者,不枉却一刺乎!周来而刺,刺而周骇然,情昵益笃,樊盖善用刺者也。罗夫人一刺,而房公终身不畜妾。樊殆袭其智乎?若世所传汧国夫人剔目劝读,则借用樊事耳。
  ☆般般丑
  般般丑姓马,字素卿。善词翰,达音律,驰名江湘间。时有刘廷信者,南台御史刘廷翰之族弟,俗呼曰黑刘五。落魄不羁,工于笑谈,天性聪慧。至于词章,信口成句,而街市俚近之语,变用新奇,能道人所不能道者。与马氏各相闻而未识。一日相遇于道,偕行者曰:“二人请相见。”曰:“此刘五舍也。此即马般般丑也。”见毕,刘熟视之,曰:“名不虚得。”马氏亦含笑而去。自是往来甚密,所赋乐章极多。
  ☆丘长孺
  丘长孺,名坦,楚麻城世家子。性喜豪华,尤工诗字。其姐丈刘金吾,亦崇、恺之亚也。先是吴中凌尚书云翼,以坑儒挂弹章。长子廷年,官锦衣都中,行金求免。刘以僚谊,贷之数千。已而,两人者皆罢归。时吴中女优数队,白姓最著。其行六者善生,号为六生,声色冠绝一时,凌与狎焉。闻刘有游吴之兴,度必取偿,乃先居六生为奇货。刘既至,六生以家姬佐酒,清歌一发,四座无声。刘惊喜欲狂,愿须臾获之,不复计明珠几斛。凌俟其行有日,杂取玩器辅六生以往,刘为焚券而去。刘本粗豪,第欲夸示乡人,无意为金屋置也。比归日,索六生歌娱客。楚人不操吴音,惟长孺能。以故长孺以六生遂以知音成密契。每在夕,目授心许,恨开笼之无日也。久之,刘意益怠,长孺乃乘间请偿金,如凌准数而纳六生为侧室。刘亦浮慕侠名,即日遣赠。长孺大喜过望,自谓快生平所未足。而六生亦曰:“吾得所天矣。”
  居无何,客或言此两人先有私者。刘怒气勃发,疾呼六生来讯,不服,鸩之。长孺适在乡,闻报驰马亟归,哀乞其尸。刘愤然曰:“人可赠,尸不可索得也。”长孺致五百金赎之以归。面如生,惟右手握固。长孺亲擘之乃开。掌中有小犀盒,盒内藏两人生甲及发一缕。盖向与长孺情誓之物也。长孺痛恨,如刳肝肺。乃抱尸卧,凡三宿,始就殓。殓殡俱极厚。事毕,哀思不已。曰:“吾见六生姐娣,犹见六生耳。”乃携千金至吴下,迎白二,同栖于张氏之曲水堂下。复进其妹十郎。十学讴于二,故相善。两姬感丘郎情重,愿为峨皇之从。事未成,而十郎适以谑语取怒于居亭主人。主人漏言于白氏,白乃率其党百人,伺长孺早出,突入其舍,于衾帷中赤体劫两姬去。长孺恚甚,将讼之长洲江令。令楚产也。长孺谋之朱生。朱生曰:“徐之,且不必然。”乃以危言动白氏,俾以二归长孺,而薄其聘。长孺乃罢。
  又数年,刘金吾有姻家为云间司李,乃复为吴下游。而白老适坐盗诬,丐刘为雪。事定,具觞楼船中,使十郎称谢,因留宿。中夜,十郎讯及长孺。刘曰:“吾妹婿也。”十郎谈及往昔,泣下不止。刘慰曰:“无伤,在我而已。”乃密戒舟人挂帆。觉而追之,则在京口矣。白夫妇叩头固请,刘曰:“汝女与丘公,有语在前,吾当成之。今偿汝百金,多则不可。”夫妇持金哭而返。刘竟携十郎归楚,送长孺家,曰:“吾以谢六生之过。”
  子犹氏云:“余昔年游楚,与刘金吾、丘长孺俱有交。刘浮慕豪华,然中怀麟介,使人不测。长孺文试不偶,乃投笔为游击将军。然雅歌赋诗,实未能执殳前驱也。身躯伟岸,袁中郎呼为‘丘胖’。而恂恂雅饰,如文弱书生。是宜为青楼所归矣。白二墓在城外之五里墩,而十郎竟从开閤之命。盖十郎性轻,遇人辄啼。少时,属意洞庭刘生,强使娶己。及度湖,遂凄然长叹。年余复归于白。未三月,遂为金吾掠去,依二以居。二死而遂去之。杨花水性,视二固不侔矣。长孺夫人,即金吾娣,亦有文。所著有《集古诗》及《花园牌谱》行于世☆范笏林
  范生牧之,名允谦,号笏林,华亭世家子也。年少举于乡。生而颀,广额,颐颊而下小削,目瞳清荧,骨爽气俊,不甘处俗。华亭世胄,出必鲜怒,锦衣狐裘,舞于车上,童子骈肩而随,簪玉膏沐,如妇女之丽。牧之见之,往往内愧肉动,毛孔蝟张,辄障面去。居恒单衫白袷,着平头弁,与诸少年颉颃而游。游遇豪贵人,牧之欠抑唯诺,阳嗛不敢言。众以为寒酸,意狎之,牧之乃快。或坐客小觉,则牧之飘风逝矣。性嗜书,无所不读,能跳梁翰墨间。客非韵,斥门者不纳。纳必以名香、清酒为供。或宴语夜央,童子更烛割炙,复张具如客初至时。屋下鸡鸣,犹闻鼓琴落子声。由是四方之客日益集,而杂宾亦稍稍得进。
  未几,杜生之事起。杜生者,妓女也。以风态擅名,慷慨言笑,自起女侠。与牧之一遇于阊门,目注久之,退而执手叹曰:“吾两人得死所矣!君胜情拔俗,余亦侠气笼霄。他日枕骨而葬太湖之滨,誓令墓中紫气射为长虹,羞作腼腆女儿。”下指鸳鸯,上陈双鹄,言罢大泣。众惊其不祥。嗣后淹系旬月,无反顾意,毁顿精神,废辍家政。客乃有为文告神以绝牧之者。牧之答曰:“仆闻亏名为辱,亏形次之。诸君子具当世贤者。仆虽不才,忝惠庄之遇旧矣。诸君子一旦摄齐束带,矢之神前,击钟伐鼓,以绝鄙人。一时观者,莫不骇遽狂走,谓仆当得夷族之祸,以至于此。甚而造作端末,飞流短长,笔之隃糜,付子尸祝,无烦简考,遽定爰书,不须左验,遂成文案。是忠告之义,同于(扌适)觖,捃摭之过,近于文致。使仆不能舍生于覆载,强息于人世,辱云甚矣。仆亦何人,其能甘之?惟有蹈东海而死耳!”牧之既深情胶粘不解,而复为诸客所激,若圆石遇阪,转触转下,势不得不与俱尽。会太守窘杜生,出辱之庭。牧之忍愧,以身左右翼,多卑词。太守徘徊,不令下鞭,然终不许牧之以一妓女烬黜,卖杜为贾妇。牧之佯诺,阴使人赝为山西宾,得之以藏于别第,俄载而与俱长安。
  居长安邸,不三月,牧之病肺死。牧之既死,杜生敕家人装其丧归,而以身从。杜入舟,忽忽微叹,间杂吟笑,如无意偿范者。至江心,命具浴。浴罢更衣,左手提牧之宣和砚,右手提棋楸,一跃入水。左右惊视,不能救。初见发二三尺许,浮沉旋澜中。已复飏起紫衣裾半褶。复转睫间,而生杳然没矣。
  杜不死,范之亲党能置之杜外乎?与其死于浊手,不若死于清波也。河伯有知,当为生招笏林。笏林有知,喜无太守之窘,诸客之激,含笑相从,永以为好。而俗子犹笑笏林以情死。噫!不死于情者,将不死乎!
  情史氏曰:“情生爱,爱复生情。情爱相生而不已,则必有死亡灭绝之事。其无事者,幸耳!虽然,此语其甚者,亦半由不善用爱,奇奇怪怪,令人有所借口,以为情尤。情何罪焉?桀、纣以虐亡,夫差以好兵亡,而使妹喜、西施辈受其恶名,将无枉乎?夫使止于情爱,亦匹夫之日用饮食。令生命不逢夭折,何至遂如范笏林者。又况乎天下之大,干以万事,翼以万夫。令规模不改,虽华清维绮,红粉如云,指为灵囿中之鹿鸟,亦何不可!
  卷七 情痴类
  ☆眇娼
  娼有眇一目者,贫不能自赡。乃计谋与母西游京师。或止之曰:“京师,天下之色府也,若目两,犹恐往而不售,况眇一焉。其瘠于沟中矣!”娼曰:“谚有之:”心相怜,马首圆。‘以京师之大,岂知无我俪者?“遂行。抵梁,舍滨河逆旅。
  居一月,有少年从数骑出河上,见而悦之,为留饮宴。明日复来,因大嬖,取置别第中。谢绝姻党,身执爨以奉之。娼饭,少年亦饭。娼疾不食,少年亦不食。嗫嚅伺候,曲得其意,唯恐或不当也。有书生嘲之,少年忿曰:“自余得若人,还视世之女子,无不余一目者。夫佳目,得一足矣,又奚以多为!”见《淮海集》。
  秦少游云:“夫播糠眯目,则天地四方易位。”世之以恶为美者多矣,何特眇娼之事哉!
  ☆哑娼
  杨维祯云:钱塘娼家女,有美而哑者。教以琶、筝、箜篌,及七盘舞蹈之技,靡不精审。即笄,貌益扬,艺益工。京师有大木贾过焉,求见,即大喜,倍价聘之。左右曰:“娼以声取悦,哑而倍价以聘,何过愚?贾笑曰:”妇类以长舌败人之家,内谗寝,而后家可长。予聘无长舌,不聘工歌。“遂挟之归京师。
  贾侍姬百十人,闻哑娼至,皆掩口胡卢之。未几,哑娼宠颛门,贾一饮食,非哑娼不甘。哑娼亦心自语曰:“不聋哑,不家娜。”侈然自隆重,宴享非尊右不居,服饰非珍珠不御。诸姬虽心忌,又咸德其不能言皂白于主,故又心幸之。见《杨铁崖集》。
  杨维祯曰:“使哑娼才色,工之以语言文章,则所遇未必尔。借有之,求其终身荣者寡矣。”情主人曰:“此铁崖寓言,以当三缄之铭。”
  ☆老妓
  马守真,字月娇,小字玄儿。行四,故院中呼四娘。以善画兰,号湘兰子。少负重名,为六院冠冕。晚年意气益豪,日费不赀,家渐耗。
  有乌阳少年某,游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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