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孩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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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路尽头一座门牌上写着“久坂”的房子周围,不用说是一盆花,就连一件显示这座房子里有人住的生活用品都没有。
优希的母亲不喜欢装饰品。跟四周流光溢彩的环境相比,这里显得毫无生机。
“哎,这不是优希吗?回来啦?”出来取晚报的邻家主妇亲热地跟优希打招呼。
优希也热情地说:“冈部太太的山茶花真漂亮,已经在开花了。冈部太太的花是我们的报春花啊!”
年近60的邻家主妇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山茶花:“花这东西有良心,从来不辜负你的培育。我家那几个孩子要是能跟花似的这么有良心就好了。”
优希苦笑了一下:“看您说的。我们家什么都不种,看着您家这么漂亮的花,可羡慕了。”
邻家主妇摇了摇拿着晚报的手:“孩子们都成家单过了,我也就这么点儿乐趣。要说羡慕,你妈才叫人羡慕呢。孩子们个个有出息,你弟弟聪志,当上检察官了!”
“那算什么呀,只不过是在司法研修所进修的时候,偶然被检察厅的老师看上了。”
“优秀嘛。你妈肩上的重担总算卸下来了,可以喘口气了。接着就是咱们优希的婚事了。怎么样?对象找好了吧?是个医生?”
“连影子都没有呢。”
“又哄我!”
“真的,真的没有。”
“什么?这么漂亮的姑娘,性格又这么好。要是再打扮得更像个女娃,那就没挑儿了!”
优希顺着邻家主妇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戴。厚厚的防寒夹克,朴素的牛仔裤。上身还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换,下身一年四季不是牛仔裤就是西装裤。裙子是一天都没穿过,出现在正式场合的时候,最讲究也就是一身套装,那种长裤套装。
“一年到头穿得像个男娃,这么好的身材,要是穿上一条超短裙,男娃还不得排成大队呀。”
“您可真会开玩笑。”
“工作当然重要,不过,女人家,还是得结婚生孩子。要我说啊,女人得到真正的幸福,那是在结婚生孩子以后。”
优希做了个鬼脸:“我呀,把这个女字儿扔了它!”
“又来了不是。可得让你妈早点儿放心啊!”
“我妈,有聪志呢。”
“看你妈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有时候还一个人悄悄儿哭呢。不快点儿让你妈抱上孙子的话……”
“那是聪志的事儿。”优希爽朗地回答说。
就在这时,从优希家里传出一声怒吼:“你管不着!”好像是谁跟谁在吵架。“我早就是大人了!”又是一声吼,接着是玻璃制品被摔碎的声音。
优希对邻家主妇说了声“对不起”,急忙跑回家去。
大门是虚掩着的。优希推门而入,朝里边喊道:“吵什么呀,邻居都听见了!”
右侧房间里走出一个高个子青年,看都没看优希一眼,抓住扶手就要上楼。
“聪志!”优希严厉地喝住了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
聪志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前额长长的头发之间,露出一双忧郁的双眼皮儿的大眼睛,聪志面无表情地看着优希。小伙子长得端端正正,可是那斜着眼睛挖苦人的样子,给人一种傲慢无礼的印象。聪志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径自上了二楼。
优希脱掉鞋子,走进右侧房间。这是一间十几平方米的起居室。矮桌下铺着电热毯,除了衣柜、佛盒、电视等生活必需品以外,没有一件装饰性家具。这里也兼作母亲志穗的卧室。
母亲不在。跟这个房间连在一起的是一个兼充餐厅的厨房,志穗在厨房的地上蹲着呢。穿着廉价的裙子和罩衫,套着一件灰色的对襟毛衣。弱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正往旧报纸上收拾着玻璃花瓶的碎片。
“妈……”优希要走上前去帮忙。
“别过来!”志穗严厉地制止了优希,“别把你的手划破了。呆在那边儿别动。”志穗虽然语气温和下来了,还是看都不看优希一眼,低着头继续往旧报纸上收拾碎玻璃。
优希的幼儿园和小学时代,母亲一直是优希的同学们仰慕的对象。被优希继承了的黑眼睛,总是水汪汪的,配上一头飘逸的长发,连优希这些小孩子都觉得美若天仙。可是现在呢,刚刚54岁的志穗,令人自豪的长发剪得短短的,而且多半变白了。
优希曾多次劝母亲染发。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母亲不但不化妆,出门连口红都不涂了。由于进入了更年期,面部表情一天比一天忧郁,一天比一天灰暗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几岁。
优希看着母亲僵直的后背,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和悲伤感涌上心头,她尽量压低声音对母亲说:“您跟聪志吵架的声音在外边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志穗好像没听见优希的问话,冷冷地说:“别在那儿傻站着了,把吸尘器拿来。”
优希把一直背在肩上的包放在居室里,从壁橱里取出吸尘器:“花瓶是谁摔的?”
“不是故意的。”志穗接过吸尘器,开始清除地板上的玻璃碴。
优希用旧报纸把玻璃片包好,放进非可燃性垃圾袋里。
志穗关掉吸尘器,神情呆滞:“检察官,不当了。”
优希回头看着母亲:“您是说聪志?”
志穗点了点头。
优希感到迷惑不解:“检察厅不是已经内定了吗?莫非又不要他了?”
志穗把吸尘器放回原处,有气无力地坐在矮桌边:“他自己拒绝了人家。”
优希追到居室,站在母亲身边:“为什么?”
“这个孽障,他不说呀!”
“拒绝了,今后打算怎么办?”
“说了,当律师。”
优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还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检察厅的检察官哪,就这么让他给辞了。”
优希在母亲身旁坐下来:“我也感到遗憾。不过,还是在法律界嘛。而且,律师难道不是人人羡慕的职业吗?”
“哼,律师,毕竟是靠客人吃饭的职业吧。检察厅已经选中了他,干吗还要往那不安定的路上走呢?”
“进一家律师事务所,拿着工资学本事,有什么不安定的?”
“那是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别人的工作!出点儿错就不得了!”
“当检察官就不出错啦?”
志穗头痛难忍似的按着太阳穴:“那是公务员,出了错儿也不用他一个人承担,一辈子不必担心没钱花。”
“您的看法对不对我可不敢说。”
志穗想起刚才跟聪志的争吵,一下子变得眼泪汪汪:“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呀,我一说钱啊,安定啊,马上就说我俗气。我还不是希望你们能过上好日子。我为你们的将来着想,就那么让你们讨厌?”
“谁那么说来着?不过,聪志有聪志的具体情况嘛。”
“这孩子,成心跟我过不去,欺负我。”志穗用面巾纸擦擦眼睛,低着头说,“你也是。”
优希迷惑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这就三十了,也不结婚,夜班夜班,怎么苦怎么折腾你自己,这不是欺负我是什么?
“别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是乐意工作才工作的。能为别人做点儿什么,我心里高兴。”
“我倒是希望你为你自己做点儿什么,希望你珍惜你自己。”
“现在我拼命工作就是为了我自己,就是珍惜我自己。”
“就算妈求你了,结婚成家吧。你一天不结婚,妈一天放心不下啊!”
“又来了又来了,您就不能说点儿别的俄看哪,是您跟我过不去,是您欺负我。”
这回轮到志穗迷惑不解了:“我?”
优希避开志穗的目光,站起身来:“不管怎么说,聪志不是小孩子了,既然他主意己定,谁也拿他没办法。”说完拎起自己的包离开了志穗的房间。
优希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灯也不开,随手把包一扔,脱掉夹克衫,在黑暗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为使自己更清醒似的用双手拍拍脸部,走出自己的房间,站到了对面聪志的门前。
好像是为了发泄满腹郁闷,优希拼命地打门:“我进去了啊!”不等聪志回答,优希推门而入。
聪志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一个男孩子的房间,可以说是相当整洁了。优希看着书架上摆着的一排排法学专著,问道:“花瓶是你摔的?”
“什么?”
“我在外边都听见了。”
“不是故意的。吵架的时候,无意之中碰倒了。”
“为什么吵架?”
“你去问老太太。”
“吵两句,至于激动得摔花瓶吗?就这还想当律师哪。”
聪志有点儿理屈词穷,但不想服输:“最多也就是让人把我当傻子。”语气干巴巴的。
优希走到聪志床前,俯视着弟弟:“检察官的事不是已经定了吗?怎么又……”
“我并不希望当什么检察官。只不过检察厅的老师请我去的时候,我也觉得不错而已。那不是我的理想。”
“公务员,放弃了太可惜了吧。”
聪志一本正经地仰望着姐姐:“我这个人怎么样?你怎么评价我?”
“当然是很了不起喽。司法会考,能进入第二轮的有几个?所以连检察厅的人都看上你这个人才了。”
“老太太可不这么看。老太太说了,当公务员,就是犯了错误也能安若泰山。一天到晚尽考虑犯了错误怎么办,失败了怎么办!”
“可怜天下父母心嘛。”
“就这样当个法律界的小官僚,循规蹈矩地过一辈子吗?我的存在价值呢?”聪志忽然感到自己态度粗暴,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当公务员,没自由,论年头儿长工资,有什么意思?要是当个跟企业法相关的律师呢,再年轻也有高收入。干好了,用不了几年就能自己开个事务所。”
“没那么简单吧。”
“当然,我得暂时先在别人的事务所干着,广泛联系,积累经验。跟你说,从司法研修所出来的,有人24岁就开了个人律师事务所。”
“那是奇才。
“我就是进那个人的事务所。”
“怎么样一个人?”
“大学时代,他来我们学校主持一个研讨会时认识的。企业法和商法专家。他让法律系的学生到他的事务所打工,他自己又是当企业顾问,又是处理民事案件,发大了。我也到他那儿打过工,跟他很熟。在大事务所,开始也就是让你跑跑腿儿,他呢,马上就让我处理大案子。年龄跟姐姐一样,比我大四岁,跟我特别合得来。司法会考,他的指导可有用了,他说他早就看上我了。”
“我没记得你说过这个人啊。”
聪志冷笑了一声:“请问你跟我说过你们医院的事儿吗?”
“那么杰出的人物,真的欢迎你去吗?”
聪志一下子坐起来:“检察厅的老师不是也请我去当检察官吗?还不相信我现在的实力吗?真是的,最不相信我的就是家里人。”
“那是为你担心。”
“不是嫉妒吧?”
“你……”
一丝冷笑浮上聪志的脸颊:“去检察厅,将来也许高升。但是,一开始肯定是被压在最底层,连想负一份责任的自由都没有。背着生活安定的美名,忍受各种各样的不平,你是不是希望我就这样度过一生!”
优希大惑不解:“什么?我?希望你那样度过一生?”
“我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