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王"的败落-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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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下来。那位少将换了长衫,也戴一顶礼帽,也把帽檐拉得很低。他走出巷口,两边窥探了一下,却没有注意近在咫尺的那个靠着电线杆的特务,便沿着人行道匆匆走去。
那个特务转过身来,跟在换了便装的少将身后低头走着。
少将走了一段路,便进了一家小饭馆。跟踪的特务来到门前站了片刻,也跟进了饭馆。
饭馆的店堂很小,只摆了几张小方桌,却没有什么客人。那位便装少将独自坐一桌,虽已坐好,却不脱帽,而且帽檐仍旧很低。他显然是常客,跑堂的招呼:“先生,您还是老样吧——一盘酱牛肉,一盘花生米,半斤白干,最后给您来个炒菜,一碗鸡蛋汤,一碗米饭,对不?”
少将含笑点点头。
跑堂的喊着进了里间操作间。稍顷,用托盘端来酒菜,送到少将桌上,然后转身去招待坐在另一桌的那个特务。
跑堂的一边擦桌一边问:“先生,您用点什么?”
特务含糊地回答:“先给我来一盘酱牛肉、四两酒。”
跑堂的答了声:“好啦!”转身又吆喝着进了里间。
少将背对着门,独自喝着问酒,几乎是目不旁视。他左一杯、右一杯地喝着,很快就将一壶酒喝于了。他点了一支香烟吸着,仍旧低着头。
跑堂的及时给少将送来了米饭和炒菜。正在这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钱静走了进来。钱静看了看,发现了那个在喝酒的特务,便走了过去。在擦身而过时,她听见那个特务低声说了句:“那个就是袁高参!”她便选了张靠近袁高参的桌子坐下,并且故意嗲声嗲气地叫嚷:
“跑堂的,快过来呀,我饿着哩!”
钱静这样做,分明是想引起袁高参的注意,却不料袁高参头也没抬,只顾吃自己的饭。
跑堂的来到钱静桌前:“小姐,您要点什么呀?”
钱静仍旧嗲声嗲气地说:“有好酒吗?给我来四两;有好菜吗?只管端上来就是了。”
跑堂的赔笑道:“小姐,我们这儿店虽小,菜可齐全,鸡、鸭、鱼、肉一应俱全……”
钱静白了跑堂的一眼:“啰嗦什么,我又不是花不起钱,叫你只管端上来嘛!”
跑堂的仍旧赔笑道:“啊,小姐,我知道您不怕花钱。可您就一位,上多了您吃不了不是糟蹋了吗?”
钱静蛮横地说:“吃不了我白扔!”
跑堂的说:“那好,我给您一样一样端来!”说罢冷笑着走向操作间。
钱静看看并没有打动袁高参,转了转眼珠,从手提包里取出一盒香烟,拿着走到袁高参桌前。
“哟,这位先生,可以借个火吗?”
袁高参头也不抬,将火柴推了一下,仍旧只顾吃饭。
钱静拿过火柴,点着了烟:“谢谢!”将火柴递过去,袁高参却无动于衷,她只好放在桌上,“先生,您一个人啦?我也一个人,一个人吃喝怪冷清的……我可以坐下来吗?”
袁高参却扭头吆喝:“跑堂的,结账!”他喊罢也不等跑堂的来到,掏出几张钞票,扔在桌上,站起来就走。
钱静一愣神,袁高参已经离桌而去。她再低头看看,一碗米饭剩下多半,那碗汤根本没有动过。
跑堂的托着一个木盘从操作间出来,将托盘内几样菜摆在钱静原先坐的桌上:“小姐,请先喝着、吃着,菜接着给您上。”
钱静一惊。“什么?”
跑堂的:“我说接着给您上菜……”
钱静气恼地一挥手:“不要了!”说罢转身要走。
跑堂的忙上前拦住:“啊,小姐,菜给您端上来了,您不要我们卖谁去?”
钱静蛮横地说:“我管你卖谁去!”
跑堂的抄着胳膊:“那不成!您不要也得给钱!而且后面做得的菜您都得给钱!”
钱静叫嚷起来了:“什么?我没吃过要付钱?你知道老娘是干什么的吗?”
跑堂的“嘿嘿”一笑:“小姐,我们开店,您是客人。我们侍候您吃喝,您付钱,这可不论您是干什么的。”
钱静挥手扇了跑堂的一记耳光,跑堂的便揪着钱静不放。吵闹声把里面操作间的伙计们引了出来,几个人围着钱静吵嚷,钱静也撒泼叫嚷着。
坐在一旁的特务怕再引起路人的注意,忙走上去劝解:“好了,好了,吵闹解决不了问题。你们听我一句劝吧,这位小姐哩,你既叫了菜吃不吃都得付钱;你们开店的也别讹人,那还没端上桌的菜就算了吧。”
跑堂的不依不饶:“不行!她凭什么打人?这得找地方讲理去。”
那特务一看店里人不肯罢休,就把大褂一敞,露出了别在腰里的手枪。店里的伙计一看,都惊呆了。
特务冷笑道:“怎么样——听不听劝啦?”
老板一看苗头不对,赶紧赔笑说:“您这位先生说得公道,就按您说的办吧。”
特务对钱静说:“小姐,你付钱了事……”
钱静朝特务瞪起了眼:“放你的狗臭屁!要付钱你付,老娘不管!”说罢推开众人,匆匆而去。
店伙计想拦又不敢,都看着那特务。
特务转身一看,见钱静的手提包忘在桌上,就过去拿了手提包,对跑堂的说:“好,我替她付钱就是了。”
老板忙赔笑说:“谢谢先生……那就打八折吧……”又对跑堂的说,“快给先生结账!”
跑堂的算了账。特务付了钱,然后对跑堂的说:“那位小姐要回来找提包,你就说我拿走了,让她去找我要就是了。”
跑堂的还发愣:“这……找您要……那娘们可犯横……”
特务歪着嘴说:“我就喜欢她那股劲!再说,我能白替她付账吗?”
跑堂的这才恍然大悟:“啊——!明白,明白……”
特务却哈哈大笑。
第四章 漫长旅途
“服务团”终于起程了。
一长串十来辆卡车行驶在黄土滚滚的公路上。卡车箱虽有篷,却挡不住黄尘的侵袭,坐在车厢中的服务团青年们,一个个包着头,尽可能扣紧衣扣,围着脖子。但脸面却遮挡不住,弄得一张张脸变得焦黄,几乎改变了原来的面目。
在公路上,时见一队队顺行的军队在徒步而行,同时也可以看到公路旁一些逆行的难民。这些难民三五成群,有的是拖家带口,老老小小,他们都衣衫褴褛,形容惟淬,有的甚至濒于倒毙。
卡车上的青年们,都很同情这些难民,他们把自己的衣物、食品抛下车去救济难民。这些难民一见车上扔下的东西,就蜂拥而上,争抢起来。
在第二辆卡车的驾驶室内,张倩驾驶着卡车,秦进荣坐在一旁。
秦进荣好奇地看着张倩掌握方向盘。张倩似有察觉,笑着问:“你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会开汽车?”
秦进荣点点头:“是的……”
张倩一笑:“别大惊小怪——我会的事多得很哩,以后你慢慢会明白的。”
秦进荣多少有点挪揄地说:“真人不露相,你就慢慢让我惊讶不已吧。”
张倩笑了:“我发现你很会说话,而且满有情趣的。”
秦进荣却一本正经:“那就彼此彼此了。”
张倩看了秦进荣一眼:“你是不是觉得开车挺有意思,挺过瘾的?”
秦进荣点点头:“当然。”
张倩:“那你想到这有多累吗?”
秦进荣并不正面回答:“人人都喜欢旅游,旅游就要爬山,这也是很累人的。”
张倩白了秦进荣一眼:“瞧你不经夸不是!刚说你有情趣,现在说出话来就让人不爱听!”
秦进荣一笑:“所以嘛,对一个人的评价,千万不可匆忙下结论。”
张倩看了看秦进荣:“感情是很微妙的,再伟大的人也摆不脱感情纠葛。我如何评价你,我心中有数,即便先入观念有误,我也能重新塑造你!”
秦进荣笑了笑:“你要把我塑造成什么样的人呢?”
张倩很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塑造成为‘同志’,也决不容许你是我的敌人。”
秦进荣撇嘴耸肩:“啊,那我就太辛苦了。我就像一个面团,今天被你捏成这样,明天被你捏成那样,没有半点自我!”
张倩拍打了秦进荣一下:“不许跟我油腔滑调,我可是认真的!”忽然前面的一辆卡车上扔下一件衣服,她有所感地问:“你对他们这种做法有何感想?”
秦进荣不假思索地回答:“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张倩指出:“你却熟视无睹!”
秦进荣又耸耸肩:“我现在一无所有,如果因同情而把身上所穿的脱了扔下去,那就真所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张倩笑了起来:“那么说来你是无产阶级了。”
秦进荣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这儿有取之不尽的财富!”
张倩冷笑道:一那就很可悲了。马克思主义将知识分子划为小资产阶级,是需要经过改造才能接受的,而改造将是个很痛苦的过程。延安共产党内部斗争就很残酷,矛头直指知识分子。”
秦进荣有所警惕了:“人都需要不断改造才能进步,从猿到人到现在文明社会,就是不断改造的结果。任何一个阶级拒绝改造,都会退化乃至于灭亡!”
张倩指出:“从猿演变为人,是唯物主义观点;另一种观点是人类是上帝创造的。”
秦进荣反驳:“我可不研究什么主义,我只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
张倩有点失望了,于是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辞辛苦地来开车?我要不开车,你就不能坐到驾驶室来,明白了吗?”
秦进荣这才恍然大悟,也不免感动:“诸多关照,何以为报?”
张倩一笑:“听话,就是最好的报答!”
秦进荣做了个“立正”姿势:“遵命!”
车队来到渡口。这里排满了军商大小车辆等候过渡,服务团的车辆也在排队等候着。
尤德礼匆匆来到张倩的车前,对张倩说:“看来一时半会儿过不了渡。我去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照顾优先过渡。先让大家下车活动活动,但不要走远了。”
张倩点点头。尤德礼走后,张倩叫着秦进荣下了车,她又叫侯连元通知各车的人都下来原地活动活动。
渡口混乱极了,候渡的司机和搭车的人就在周围三五成群地聊着,嘈杂得如同茶馆酒肆。一些难民滞留在此,可怜巴巴地向侯波的人乞讨,但是很少有人施舍,而且只要谁一施舍,就会有一大群难民上来包围,使人更不敢施舍了。因此难民们绝望地看着这些高谈阔论的人们。
服务团的司务长带了伙夫挑着担于来给青年们发午餐。他一嚷:“开饭了!开饭了!”青年们就蜂拥上去,争抢着。因为长途行车,除了早餐以外,吃饭是没钟点的,大家都饿了,所以争抢起来。
司务长发完饭,四下看看,见张倩靠在车问上吸烟,秦进荣坐在车头的保险杠上,便招呼伙夫挑上担子,来到张倩面前。
司务长很客气地说:“张团长,行军中很难保证饭食,所以简单一些,您将就吃吧。”说罢,从筐里拿出两个馒头,一块咸菜,递到张倩面前。
张倩皱眉看看馒头,毫无食欲:“放这儿吧。”
司务长看看四周,真是没地方可“放”。最后他从筐里撕了一角报纸,铺在翼翅板上,将两个馒头一份咸菜放在报纸上,又转身招呼秦进荣。秦进荣起身拿了一份食品,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