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炮击金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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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载过去,金门依旧是一座风光迷人的大兵营。从东半部到西半部,从料罗海滩到北太武山,沿途明碉暗堡随处可见,视界中,身着迷彩荷枪实弹的国军士兵比老百姓还多。白天,我碰上了防空演习,揭去伪装网的炮口指着飞鸟旋转。晚间,我又碰上了机动演习,只开小灯行驶的军车一字长蛇排出去几公里。直接面对无比硕大的一个大陆,弹丸小岛也许不得不百倍警惕枕戈待旦。但在对岸厦门早已转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今天,这边金门仍死抱着以战备防范为中心不放,则不免有些好笑和滑稽。金门的经建规模速度被厦门远远甩在后边,原因不言而喻。
对金门的最初印象,她过于刻板、保守,没有什么新脑筋。遍布全岛的各类纪念亭、 纪念碑、 纪念馆、纪念像,无处不在宣扬国军打赢了“八·二三”炮战的“伟大胜利”和“无畏精神”。导游小姐热情周到喋喋不休向我们讲述着“国军”英勇顽强打击共匪的历史故事。 她指着纪念馆里那枚体积7倍于122加农炮弹的240毫米榴炮弹说:“国军”只打了两发这种炮弹,一发落在厦门大学,一发落在厦门火车站,共匪吓得半死,哀求“国军”,好了好了,我们打不过,不打了。游客们大笑,也许是为了共军的笨蛋可怜?我亦笑,为了金门对那场战争的理解依然肤浅、荒唐。
然而,当我离开金门时,我改变了看法:金门的观念原来也在变化中。据当日的金门报载:金门各界人士又一次向台湾方面呼吁,强烈要求金厦两地先行“三通”,并开放两岛间的观光旅游以及欢迎厦门向金门铺设海底管道,提供淡水。那个把醇香的高粱酒灌进炮形酒瓶的酒厂小老板对我说:两门一开通,不光金门的经济马上会上去,而且共产党更没得道理来打我们金门了。那个正用当年大陆的炮弹皮打磨一把菜刀的王铁匠对我说:别看我仍在发炮战财,但我绝对不希望再来一次“八·二三”,李总统如果允许我到厦门去买钢铁,我一定打一把最好的菜刀送给他。那个戴深度眼镜个子高挑文质彬彬的国军中尉说:我很清楚,中共不会打台湾,只会打“台独”,我呢,会为保卫台湾而死,但不会为捍卫”台独”而战。
我慨叹:金门确已萌动“新思维”。
在金门的最后一处参观点是马山观测站。我用望远镜向着绵长灰蒙的大陆海岸线推移搜寻,终于,我看到了,对岸角屿岛那掩映在绿树丛中的瞭望所圆形白屋顶和一面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一年前,我就在那里向着这边瞭望。蓦然,我的眼眶潮湿,有咸热的液体在其间打转。是的,今天我能够站在这里,已是中国的历史性进步。虽然仍不能直接涉水而渡,但我相信,中国人早晚要用智慧和意志,将这道最窄处仅1800米的海峡填塞,营造出一条再不设防的可以通达两岸的宽广大道。
就是那一刻, 我想到了我的这部《8·23炮击金门》,我决心把它刊印出来,奉献给挂念祖国统一的热心读者。因为,战争之神40年前降临台海,是在用战争的方式进行和平的忠告。还因为,我记述那段难忘往事的初衷是:为了战神不再光顾。
第一章 “鸡”、“蛋”碰撞备忘录
厦门古称鹭屿。毛泽东环顾左右:当年,郑成功从厦门发兵征台湾。
后来的施琅,也是在这个地方造船练兵,然后渡海作战的。如要最后完成中国的统一, 厦门这个岛子很重要哟/说这话时,他调集的459门大炮正在厦门各就各位
金门又称“仙洲”。今天,它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海上军营、密布枪眼炮眼的大碉堡/叶飞将军说:我1949年未能打下金门,不可原谅。
但留着金门后来也有用场,否则,1958年不就少了一台大戏唱嘛
台湾被西方人称为“福摩萨(美丽岛)”,赞美中隐寓着一种“秀色可餐”的意味/蒋介石第二次踏上这块土地时,没有了欢呼、鲜花、礼炮和军乐,他意识到,这里大概就是最后的栖身之所和归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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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动地球仪,有一只报晓的雄鸡正在引吭高歌。它位于亚洲大陆东部、太平洋西岸,上苍把它安放在一处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上。这就是你我他12亿龙的传人赖以生存、古往今来令无数英雄竞折腰的华夏江山。
如若有兴趣, 将“雄鸡”放大1百倍,由1:5000000换成1:50000,便可以更为清晰地看到它的细部, 在它的胸腹部下面, 摆放着参差不齐密密麻麻体状不一的“鹅蛋”、“鸭蛋”、“鸡蛋”,“鸽蛋”,以至于“蚂蚁蛋”、“跳蚤蛋”们——拱卫屏护着辽阔海疆的无数海岛。
某年度高考地理试卷, 曾以填空方式要求考生们能够正确回答:中国500平方米以上的岛屿有6500多个,群岛和列岛50多个;它们之中,60%集中在东海,30%分布在南海,10%散落在渤海和黄海;面积最大的是台湾岛,海南岛次之;最大的冲积岛是位于长江入海口的崇明岛;沿海最大的群岛是舟山群岛;版图最南端是南沙群岛的曾母暗沙,最东端为钓鱼岛东面的赤尾屿,最北端的岛叫小笔架山;中国海岛总面积8万平方公里,约占国土面积的8‰……
兴趣如若再深入一步,在视角前边加上政治的、外交的、历史的镜头,便会看到:中国最屈辱的岛是香港;最凄哀的岛是台湾;最悲壮的岛是金门;最遗憾的岛是厦门……
一部中国古代史是同北方疆域的狼烟烽火联系在一起的。而中国近代史、现代史上若干雄浑跌宕曲折热闹的大戏则是从诸多有名的海岛上启幕开场的。
1958年轮到毛泽东和蒋介石登场。短短64天,毛泽东潇潇洒洒把45万发炮弹从厦门甩到了金门。蒋介石则咬紧牙关把12万发炮弹从金门打到了厦门。一场亘古未有震撼世界的炮战,释放出能量强大的冲击波,至今,这个世界仍能从浩渺的空际感测到它所传达的信息。
在多事的金厦海域和台湾海峡,这并非“鸡”同“蛋”之间的第一次碰撞。但愿它们在相互接近、融合的过程中这是最后一次碰撞。聊以宽慰的是它们每一次碰撞发出的都不是山河破碎坍塌的声响,而是这个民族发自心底的呐喊,以及这片国土不同意再被割裂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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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古称鹭屿。
当中华文明逐渐从黄河流域向南扩展,越过了长江流域,福州、漳州、泉州这些沿海城市也开始兴盛繁荣的时候,这个岛还是杂草丛生、匪盗出没的蛮荒之所,成千上万只白鹭在茂密的榕树丛中筑巢繁衍,在湛蓝蓝的天空和海面翻飞翱翔,欢快鸣啼歌唱着它们的幸福天堂。
厦门后来迅速崛起得益于它的军事意义。明代对于倭寇的防范,使它与金门一起,成为福建沿海最重要的水寨之一。1627年,老谋深算、海盗出身的福建都督郑芝龙下决心把他的大本营设在厦门, 就是因为这个地处东经118。0404, 北纬24。2646,面积118平方公里的海岛,“高居堂奥,雄视漳泉”,“海道四达,帆樯毕集”,“扼台湾之要,为东南门户”。
1661年,郑成功收复台湾,起兵于厦门。
1683年,施琅二次征台,仍以厦门为大本营。
1949年,蒋介石怀着灰黯神伤的心情两赴厦门,严令汤恩伯固守此岛。
“厦门自古要塞之地,东南门户,闽台要冲。台湾安危从来磐于澎湖得失,而澎湖安危,磐于金、厦得失。安居台澎,金、厦战事至关重要,金、厦保卫战是台湾保卫战的开始。”
此时蒋氏,在西南尚有数省地盘,百万大军,但他已对那里的战事不抱信心。他真正看重的地方是厦门。福、漳、泉可以丢,厦门不能够。厦门易手,他在台湾是睡不安稳的。
郑芝龙之后,其子郑成功在厦门居住了十二年。
今人游鼓浪屿,攀日光岩,观剑石,饮酒泉,到处都留下了“国姓爷”的传说,时时都有一个伟大的灵魂陪伴着你。
初到厦门,下榻于虎溪岩上一小招待所。黎明即起,推窗眺望,不远处有一铁色巨岩,苔藓斑驳,似有古朴镌凿隐匿其间。及近,仔细辨认,乃“郑氏宅邸”四字。一问方知,我在郑成功的行宫旧址酣睡了一宿。
老子遗臭万年,儿子留芳百世。郑氏父子,一个给厦门留下耻辱,一个给厦门留下荣光。
一代枭雄郑芝龙聚啸江湖,称霸闽海,最后被明朝招安,堂堂正正做起了边疆大吏。 盗匪得势, 沐猴而冠,靠的是凶残、狡诈、权术,大奸大雄,亦人亦鬼。“有枪便是草头王”,中国几千年封建史变来变去讲的就是这么一个故事。真龙天子没有一个是龙的儿子,全是刀枪的儿子。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到底未能跳出目光短视的羁绊,用自己曾被悬赏万金的头颅去祭了自己朝秦暮楚的“聪敏”。1646年,郑芝龙权衡利弊三日,终于不听儿子苦谏,叛了隆武帝,降了康熙帝。当他在北京被绑赴菜市口枭首示众的时候,不挣不叫,不哭不悲,只是瞪大了眼珠仰望着南方的天空,似欲把那苍穹瞪出一个窟窿来。
郑芝龙却也功莫大焉,与他的日本老婆为中华民族生下了一个好儿子。然后满怀着霸业有继的期冀送儿子去念书。20岁的郑成功到南京入太学,师事名儒钱谦益,儒家文化深深熏陶着他。新登基的南明隆武帝朱聿键初见他时,见其身材魁梧,气宇不凡,甚爱之,抚其背曰:“惜哉。朕未有女以配卿,卿可尽忠吾家,毋忘故国。”并赐予国姓“朱”。“忠君报国”的意识便在他头脑中扎下了根。儿子终于脱胎换骨,他继承了父亲用尸骨堆积起来的资本,同时,抛弃了父亲的匪气盗性,具有了比较完备的人格。
郑成功给厦门重起了一个名字“思明”。他加紧操练三军,那时,他的视线并未东南顾,而是一直盯着西北方的。
1658年,郑成功带甲十七万从厦门北伐,舳舻连江,气吞河岳,旌旗蔽日,势盖云山。于戎马倥偬中,心声达于吟事,途中口占一绝,诗云:“缟素临江誓灭胡,雄师十万气吞吴;试看天堑投鞭渡,不信中原不姓朱。”何等的洒脱与自信!可惜天不助力,金陵大败,只得收拾残兵败卒,全线退守厦门。
历史现象颇值玩味。略早些的史可法在扬州抗清,名扬天下,功彪青史。稍后的郑成功在福厦抗清,凡大战六次,中小战百余次,加上一次远征南京,其抵抗之坚,历时之久,杀伐之惨烈,均非同期他人可同日而语,而各种版本史书大多轻描淡写,不褒不贬,无毁无誉,现今一般人也多知其征台,鲜知其抗清。作一个假设,如他打下南京,跃过长江,纵横中原,饮马黄河,剑向京都,鞭指长城呢?历史大概便不再吝啬,会向他喝采的。于是乎,我发现,将中国版图横向切,长城是一条线,黄河是一条线,长江是一条线,浙闽粤沿海是一条线。发生在第一条线的对异族的抵抗,大书特书。第二条线,有口皆碑。第三条线,仍受尊崇。到了第四条线,书还是要书,也只剩下秉实照录的份了。吴三桂在山海关降清,几百年的唾沫能把他淹死几个来回,以后再叛清也没有人赏他一个“好”字。郑芝龙在福建降清,骂声也有,却像细雨和风。郑成功的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