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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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吵得心烦,楚风只扔下一句话:“不能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鸡蛋、篮子?”刘喜一脸茫然。
不知不觉间,三人走到北门的小山丛竹书院,作为泉州土著,刘喜非常自豪的为楚风介绍:“这小山丛竹书院是朱文公所建,咱们这儿的士子,都以进这里读书为荣,出的举人、进士老爷很不少,啧啧,真是了不起!”
“朱文公?”
见楚风连朱文公都不知道,刘喜更是来了精神:“朱文公讳熹,是我大宋朝的国之柱石,可惜他早死了,否则鞑子兵怎么打得进江南?”
楚风哂然一笑,不置可否。
突然有个人从书院中急匆匆的跑出来,被门槛绊了一下,一头往楚风撞过来。
王大海眼明手快,轻轻一推,那人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噔噔噔连退几步,背贴到墙上才稳住身形。
这人看穿戴是个儒林士子,只不过眼下甚是狼狈,头上一顶方巾沾满了灰土,身上长衫被扯破,上面还印着几个大脚印。他神色仓惶,身子在墙上一靠就弹起来,准备夺路而逃。
可惜来不及了,书院中冲出一大票士子,这些人全没了读书人的斯文体面,一个个眼睛血红咬牙切齿,比死了爹娘老子还要痛心几分,看见了最先冲出来的那人,他们一拥而上,挥拳就打。
那人眼见逃不脱了,将胸膛一挺,话说得倒也光棍:“打哪儿都行,就是别打脸!”
啪-
士子们巴掌抡圆了专往脸上打。
光棍装不下去了,那人无计可施,只得双手抱头蹲下,任由踢打。好在士子们身娇体弱,拳脚甚轻,打几下也要不了人命。
楚风在旁边看得好笑,谁说宋人文弱?那是他没看见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子。
见那人实在被打得够呛,楚风忍不住喊道:“诸位,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嘛,何必当街殴打呢?”
士子们哪儿听得进去,拳脚雨点般落下,就连后面挤不进去的人都拼命把拳头往前伸。“哎哟,打错人了!”这是中间的人被外围的误伤了。
楚风使个眼色,王大海一边喊“别打了,都别打了!”,一边朝人群中靠过去,他身材魁梧雄壮,两膀子力气是船场和大海上练出来的,士子们在他手下就像群小鸡似的,只需轻轻一拨就要连退几步。
王大海几下子分开人群,把挨打的那人扶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灰土,把方巾扶正,朝着楚风唱个大喏:“多谢官人援手,在下曲海镜有礼了!”
士子们正打得高兴,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把他们推得东倒西歪,心头的火气都朝着楚风、王大海来了:“哪儿来的野人,在我书院门前撒野?”“圣人讲道之所,岂容邪魔外道猖狂!”
邪魔外道?楚风仔细看了看曲海镜,苍白的脸上略微有几根胡须,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打扮也是大宋朝的标准子民,一点儿都不像那些留大胡子的恐怖分子嘛。
朝众人作个揖,楚风笑道:“敢问各位兄弟,邪魔外道是怎么个说法?”
领头的士子把他上下一打量,见他穿着短衣,显然非富非贵,就拿眼睛望着天,从鼻子里哼出句:“你算什么东西,非我儒林中人,焉敢妄称兄弟?”
楚风正要反唇相讥,曲海镜抢着说道:“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这是《论语》上的话,士子们大眼瞪小眼,没法反驳。就见书院门口,一位长身玉立、风姿不凡的儒生一边摇折扇,一边微笑着走上前,向楚风作揖:“在下泉州士子孙孝祖,草字明贤,朋友送一号曰不违。敢问兄台上下?”
楚风也学着回了一揖:“哦,我姓楚名风,没有字号,刚从西洋大海上回国。”
孙孝祖一怔,他见楚风虽然衣饰简陋,但说话不亢不卑,颇有点气度雍容的感觉,而且一个手下点头哈腰的像个管家,另一个手下魁梧雄壮多半是个武士,就怀疑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微服出游。结果一问之下连字号都没有,那肯定是个目不识丁的商人了。
孙孝祖顿觉自己刚才的谦恭姿态是做给狗看了,不过戏已经演到这份上,就继续做下去吧,他悄悄瞄了眼门边站着的丽人,一振袍袖,慷慨激昂的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昔孔子诛少正卯,今曲某倡邪说,诸生将他打出书院,有何不可?”
本来朱熹认为孔子诛少正卯是后人附会,但孙孝祖为了加强说服力把这事也抬出来了,反正君子有经权之变嘛,想必朱文公复起于地下,也不会指责他这个徒孙的。
楚风眉头一皱,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言论自由,就问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值得喊打喊杀的?”
诸生气愤愤的说:“他竟然说大地是圆的,岂不可笑?”“苍天如穹庐,大地如棋盘,除此之外,皆是邪说!”
孙孝祖更是义正词严:“朱文公曰,君子之道外圆内方,合天圆地方之大道。曲某说什么地圆,正是诋毁圣人、侮辱名教!”
第十章 玉清郡主
哦,我说为个地圆地方争得面红耳赤呢,原来是和朱熹的天人感应学说起了冲突。朱老先儿说天圆地方,故而君子外圆内方;如果被曲海镜改作天圆地圆,那君子们岂不内外都要圆溜溜的了?
不过到底还是中国人文明,搞日心说的布鲁诺被教皇烧死在鲜花广场上,地圆说的曲海镜只是被打了一顿。
楚风暗笑,他没想到宋代就有人能认识到地球是圆的,好奇地问曲海镜:“请问你为什么说大地是圆的呢?”
曲海镜答道:“我从杭州浮海西来,每每在大洋之上观望海天之际,隐隐作圆弧形,心中已然起疑;后又见远方的船只,总是先看见帆尖儿,靠近了再看见整张帆,最后才看见船身,这不是证明了海面远处低、近处高吗?”
“然则水往低处流,若别处海面低,为何此处海水不流过去呢?”曲海镜问到这里,小山丛竹的一干士子们纷纷哑口无言,若光说海天线为弧形,他们还可以反驳是眼睛看错,但海船自远方来,先见帆影后见船身,这是海边所有人的常识。
曲海镜的话掷地有声:“只除非,大地本是个圆球!”
“一派胡言!”孙孝祖叱道,“若大地为圆球,那球上部的海水,不是全流到下部去了吗?”
曲海镜四下一瞄,从树上摘下个青橘子,在池塘中沾沾水,高高的举起来:“诸君试看这橘子上的水,不是没有流下去么?”
他沾的水不多,一层水刚好把橘子打湿,但又不至于往下流。楚风见了大为佩服:地圆说自然是正确的,但在没有发现万有引力的情况下,曲海镜能利用水的附着力解释海水不流到地球下边的问题,实在是思维敏捷!
士子们都看的呆了,孙孝祖兀要强辩:“你这橘子上只沾着薄薄一层水,那汪洋大海之水,岂能全沾在球上?”
“孙君,这位曲先生所言有理,若是大地如球,当不知其有几许大。如此大的地球,海水虽多,附在其上不也只是薄薄一层么?”伴随着黄莺出谷的娇声,一个轻盈的身影从书院门内走出,和孙孝祖并肩而立,笑盈盈的看着楚风。
天呐,这还是人么?
简直是女神啊!
楚风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都往脑门上冲,这个男装丽人实在是、实在是太漂亮了,清丽绝俗、风雅若仙,曾经在荧屏和网上见过的那么多美女明星,和她一比,都落了下乘。
说什么女扮男装,除非那女人和李宇春长成一个样子,别人才认不出她是女的。否则就算再怎么乔妆改扮,都不可能掩盖自己的女性特征。
就是现在吧,看那美丽动人的脸庞、高耸的胸脯、轻盈的腰身和随风传来的淡淡幽香,都暴露了这位男装丽人的性别。
只不过,神仙姐姐现在正和孙孝祖站在一起,一个姿容绝世、一个形貌儒雅,怎么看都像一对儿。
楚风心里暗暗祈祷:佛祖爷爷观音姐姐关圣帝君阎罗老子基督耶稣真主安拉,你们哪位行行好打个雷劈死姓孙的小白脸,楚某今后逢年过节四时祭祀猪头三牲……对了,最后那位不吃猪肉的,我给你换成牛肉。
天空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打雷的迹象。
楚风对着贼老天伸根中指:我靠!
男装丽人被楚风的怪动作逗得扑哧一笑,孙孝祖心头窝火,眼珠一转,故意大声说:“这位是秦王讳德芳之后,秀王讳与檡的嫡亲女儿,当今封为玉清郡主。”
平民见公主,应该下跪。
孙孝祖和玉清并肩站在一起,如果楚风向郡主下跪行礼,便如同向他下跪一般。
刘喜跪下了,王大海跪下了,懵懵懂懂的曲海镜也跪下了,只有楚风大剌剌的站着,他的原则是“我不喜欢给别人下跪,尤其是会成为我老婆的美女!”
本来是微服出游,虽然士子们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但可以假作不知,这下全曝光了。玉清微愠,轻声说:“孙君,小妹是瞒着女官,私下溜出来的。”
这个青梅竹马的郡主表妹,以前对自己都是千依百顺,孙孝祖常以此在士子中吹嘘,今天玉清的话里却隐隐有了指责的味道,让他十分的不爽。再看看楚风一幅毫不遮掩的花痴相,心头就更是来气,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楚兄,曲兄,今日正逢初十的诗会,两位远来,何不与众同乐?”
其实孙孝祖平日里温文尔雅,即使对贩夫走卒,也颇有“君子温润如玉”的古风,再加上儒雅的相貌、朱文公一脉嫡传的师承,玉清才以郡主之尊对他青眼有加。但今天这事,确实着了行迹,邀请一个海客参加小山丛竹的诗会,几乎有点贻笑士林的味道了。
待要提醒他两句,又怕表哥生气,玉清只得出言点醒楚风:“楚公子,今日是书院士子们的诗会,你会做诗么?”
她故意强调了“士子”“诗会”,想让楚风知难而退,哪知这家伙根本不害怕,后世的诗词文章海了去,随便抄抄不比你牛逼?怕个屁呀!
孙孝祖生怕郡主表妹阻拦,楚风一表态,他就满面春风的把一干人等迎进了书院。
众人落座,孙孝祖等士子一个个冥思苦想,好不容易才做了华彩斐然的诗篇,楚风却满不在乎,除了瞧瞧郡主,就是低头喝茶,和王大海谈天说地。
玉清正眼都不瞧他一下,自己身份高贵,来书院找表哥也有几次,但这些士子们目光都是躲躲闪闪的,态度也都很恭敬,哪儿有像这个姓楚的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未出阁的女子看?玉清眼观鼻鼻观心,臻首低垂,躲避着楚风的目光。
哪知这番女儿家的羞态,在孙孝祖心中却有另一番波澜:自己这位郡主表妹,行事一向洒脱磊落有男儿气,霁月光风的人物,怎会显出小儿女态?
也许是爱情冲昏了头脑,也许是太过在意而害怕失去,孙孝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火气这么大,看见楚风这副色眯眯的样子,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扇他一个耳光。
好在,终于轮到这家伙出丑了!
孙孝祖得意的笑道:“楚兄,我们都做过诗了,还请您不吝赐教。”
“哦,作诗是吧,没问题!”楚风站到大书案前,双腿一分,沉腰坐马,面色端严气度雍容,但见他一振袍袖,左手托腕右手握笔,转动之际笔走龙蛇,刷刷刷在纸面上如行云流水一般,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