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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保卫延安-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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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啦!管它什么战役,就是走到天边上,炊事班先不发愁——有口锅,不论是稠的稀的,总能让同志们吃上口热的。
  王成德说:“同志们,看,敌人整个架势就是这样:胡宗南的主力队伍从绥德城窜回来以后,就在这延安附近摆着!”他的手指移到地图上延安老西边的地方,说:“这是陕甘宁边区的陇东分区。青海马步芳的一百旅……还有宁夏马家匪徒的八十一师……占着我们陇东分区。”他念了很多地名和番号。接着他又指着陕西西北角靠长城边的地方说:“这是陕甘宁边区的三边分区。宁夏马鸿逵匪徒有五六个团的兵力占着我们这块地方。”他的手指在陇东分区和三边分区画了个大圈子,又说:“三月间,胡宗南进攻延安的时候,宁夏和青海的马家匪徒,趁我们跟胡宗南打得抽不出手来,就出兵占了我们这两个分区。这多时,他们在这一带”清剿“哩,杀人放火,老百姓苦得撑不住!同志们,敌人阵势就是这样。咱们大家先合计一番,看下次战役怎么打。”马全有说:“先不管他什么马家匪徒,那是篮子里的菜,迟早会收拾他的。我们先集中力量打胡宗南匪徒。”
  六班班长说:“就是嘛,擒贼先擒王,搞掉胡宗南再说。”李江国把人豁开朝前走了一步,说:“算啦,同志们!打仗是凭自己的意愿?仗怎么打是要根据敌情来决定。我们对敌人的活动跟打算两眼墨黑,这样讨论到牛年马年也是白搭!”
  王成德说:“还是旧话,蒋介石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他要胡宗南赶快结束陕北战争,然后把兵力抽出来,送到别的战场上去。”
  马长胜闷声闷气,像坐在瓮里说话:“他来得容易,想走,可不能那么简单!让胡宗南试试看!”
  周大勇插上说:“是呀,敌人知道不消灭我们的军队,我们就要砸碎他的锅。这么,敌人就有个消灭我们的阴谋。”李江国说:“什么阴谋不阴谋,他们那一套,我们见过。
  胡宗南肚子里没货,是个草包!“
  王成德把那幅四张麻纸的大地图,往墙上一挂,说:“延安以南是咱们陕甘宁边区的关中分区。胡宗南要他关中分区的队伍向北进攻,要陇东分区的马家匪徒向东攻,配合延安地区胡匪主力把我们围在这安塞地区消灭。瞧,敌人这盘算打得多带劲呀!”
  一排排长说:“胡宗南的部队死挤成一团,我们目下还啃不动。现在先收拾马家这些狗杂种,教敌人”合围“不成。”
  周大勇说:“对呀。敌人想让他们的几股子部队分头猛进,在这里围歼我们。可是我们不等他动,就先打他个头昏眼花。
  这样:第一,打碎了敌人的“合围”计划;第二;不等敌人拧到一块,我们就把他零敲碎打了。“一个班长说:”打这儿向西到陇东地区,要走三四百里,还要穿过大森林;要是再去三边分区,还得过沙漠呀!这也得估划估划。“
  马全有说:“不要说翻大山钻梢林过沙漠,党中央让我们到天边上去帮助劳动人民翻身,我们也不怕;要怕,还叫什么共产党员!”
  李江国说:“钻梢林过沙漠那唬不住人,可我也不同意到什么陇东分区和三边分区去。
  咱们先把胡宗南收拾光让党中央和毛主席回到延安再说。党中央和毛主席回不到延安,我们心里难受!“
  周大勇说:“我们在延安周围打运动战就行,运动到远处就不行!同志们,这算什么军事思想?”
  王成德说:“如果上级决定去陇东分区作战呢?”
  马长胜说:“那就坚决执行呗!”
  窑洞里挺闷气,没人说话没人吱声。王成德用拳头撑住下巴,忽眨着眼。
  周大勇双手撑在腰里,望望这个瞅瞅那个。他躁气了,说:“同志们,你们怎么连一点道理都闹不通!我们不能光看到陕北和延安,我们还要朝全国看,要有战略头脑呀!”
  周大勇讲罢,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嘟嘟哝哝地在议论。这工夫,王老虎悄悄地蹲在墙角,思量什么。像是,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人家不注意他。
  李江国喊:“老虎,说话呀!三个人里头有诸葛亮,大伙一讨论,就把这理弄明白了。
  说话呀,老虎!“
  王老虎磨磨蹭蹭站起来,低着头,用脚轻轻踢地下的石头子,说:“要是上级决定进行陇东战役,我们就舍命地去执行;要是上级还没决定,让大伙出主意、讨论,那……延安多会才能收复?……同志们,我也拿不定主意啊!”他不自在地微微一笑,又眯缝着眼睛,想算着什么。
  王成德说:“同志们!上级决定要进行陇东战役。我们向陇东分区进军去打马家匪徒。
  眼下看,我们是把西北战场最主要的敌人胡宗南放下了,实在呢,我们是把他箝制得更紧了。因为,敌人怕我们从陇东地区插出去,戳到他们后方去。所以,我们一动,胡宗南一定跟上我们转……再说,我们用零敲碎打的办法,把胡宗南的帮凶一个一个地敲掉,那胡宗南就孤立了,就好打了。说到敌人还占着我们延安,这不要紧,反正敌人要的是地方,我们要的是胜利。……“
  散了会,王成德坐在门坎上,双手捧住头,心里火热毛辣的。周大勇朝墙站着,用拳头咚咚地捶打墙壁。突然,他转过身,说:“今天的战斗动员会,就没开出个名堂!真他妈的窝囊,什么工作都不能干得称心如意,老是疙里疙瘩的!老王!咱们再召集支委会,从头重来!我就不信世界上还有作不好的事情!”
  第一连开罢第一次战斗动员会的第三天——五月二十一日夜里,风不吹草不动,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照得山沟如同白昼。
  安塞县真武洞前后左右的山沟、河槽里,挤满了马上要出动的西北野战军的部队。战士们集合在川道里,除了轻微的咳嗽声以外,什么声响也听不见。河槽里驮山炮的骡子,一排一排站着,都不叫唤。它们也像是懂得,现在需要特别肃静。
  部队临出发的时光,王成德接到上级的命令:跟团政治处的几位干部一块到黄河边去带训练好的新兵,补充部队。周大勇说:“老王,我说指导员跟连长的工作没有好大分别,你还强辩。瞧!现在不是连长跟指导员的工作都搁在我肩上了吗?”
  王成德说:“喊什么冤!我不用几天工夫就回来了。”
  部队出发了,像往常一样,开头走动的时候好拥挤哟!战士、担架队的老乡们,战马,驮炮骡子……南来的北往的,插过来穿过去,像是乱踏踏的没有次序。直到部队走出十来里路,那就利索了:这一路在这一条沟,那一路在那一条沟,一道道的人流,从不同的道路上向一个共同的目的地流去。天亮了,部队行列里红火了,荒山冷沟也变得热闹而有生气了。
  沿部队行列,每隔五六百公尺就有一个师政治部或团政治处的宣传员,拉开嗓子给战士们讲新战役的意义跟行军中应该注意的事项。山坡上,路旁边,每隔三五十步就贴着一张鼓动战士们行军的标语或图画。战士们上大山的时候,就能听到宣传员在山顶敲锣打鼓,用喊话筒呼喊:“上一山又一山,我们是铁腿英雄汉……”
  各连队的行列里更热闹:有的战士说书、讲笑话,有的说快板,有的唱民歌小调。
  晌午,部队进入到一条大川道里。
  周大勇走在第一连行列前头。他朝前看,前边是伸到远方的部队行列。朝后看,后边是望不见尾的队伍。路随山转,部队行列也弯弯曲曲地向前流去。他觉着,他是这人流中的一滴水,是这伟大组织的一个细胞。他要离开这个整体,他的生命就完结了。这许许多多的人,大半他都认不得,可是他们的欢乐、难过,就是他的欢乐、难过;他们是他的同志、亲人。他又觉得,部队行列像个大链子,自己的连队,只不过是这链子当中的一个小环子,可也是不能少的一个环子。这许多环子中的一个环子是不是结实,那就看自己的工作了。他觉得责任的担子沉重,而工作又做得不够强,心里着急、惭愧。可是他返转寻思,往上数有营长教导员,团、旅首长……往下数有排长、班长和战士,只要自己在这严密的组织中,努力向前,那么,自己就有学不完的东西,说不尽的快乐。他猛地抬头一看,前边部队已经伸入黑山森林里去了。
  战士们经过了一夜又两天的行军。一天,太阳快压山的时候,部队在没有人烟的森林里宿营了。
  战士们依着一棵棵的大树,用树枝搭起了准备睡觉的小棚子。炊事班烧火做饭了,一股一股的烟,冒出森林伸展到天空。西边天上的红彩霞,把树梢抹成了红的。树上有各种鸟雀叫唤,像是比赛唱歌。黄刺玫花,散放着香味。遍地都是叫不起名字的小花,有的红艳艳,有的黄登登,有的蓝灿灿,有的红彤彤,实在是美。
  沟渠里,炮兵们在饮牲口。有的炮兵战士脱光衣服,在沟里的小水流里洗澡、唱歌;有些个战士绕树干追赶着闹着玩。一个骑兵通讯员背着手顺山坡朝上走,马跟在他后边。他蹲下,马就站住,他跑,马就跟上跑。他吹起口哨,那马的头就一摆一摆,有节奏地踏着蹄子,像是对它的主人表演什么。他猛地往地下一扑,说:“卧倒!”那马也就卧倒;他的头靠着马头,手还比画着,像是对那匹精灵的马,说什么蛮有味道的事情。
  森林中,到处是战士们欢乐的笑声;到处是雄壮的歌声:“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警卫员们,给团首长用树枝在一棵大树下搭起一个棚子。这棚子比战士们的棚子阔气多啦:三面还用被单遮着。团参谋长卫毅,盘着腿坐在团首长住的棚子里,跟他弟弟卫刚谈话。
  卫毅摸摸自己的左腿,那左腿膝盖下边的伤口还没痊愈。他说:“羊马河战斗中我负伤以后,在医院里整整躺了一个月。现在总算赶上了部队!往后,我负了伤,愿意坐上担架在前方转,可千万再不去医院压床铺了。躺在床上老是惦记部队,心像油煎!这一回来,碰巧赶上打仗,我可真有这份福气!卫刚,怎么着,你连队工作搞得很起劲吗?你还是冒冒腾腾地凭一股子热情办事?”
  卫刚把手里的一根小树枝折来折去,赌气地说:“我只有一股蛮劲,再没别的能耐。工作也只能做成现在这个样子!”
  卫毅亲热地望着他的弟弟,他打心眼里喜欢他。他觉得他太年青,得到的表扬已经太多;经不起表扬的人,并不是没有的。他说:“只有一股蛮劲还行?听说,你不想作政治工作而想作什么”单纯的军事工作“。奇怪啊!”
  卫刚觉得他哥误会了他的意思,蛮抱屈地说:“我是说,不想作指导员,想作个指挥员,比方,当个排长也行。”
  卫毅说:“这想法并不坏呀,可是为什么不想当指导员?
  太麻烦,是不是?“
  卫刚用树枝在腿上轻轻地敲打着,不吱声,像是有满肚子牢骚似的。
  卫毅从马褡子里抽出几本书,说:“这几本书,是我在山西给你买的。你再忙,学习总是不能放松。”
  卫刚把书往胳肢窝下一夹,站起来就准备走。
  卫毅问:“就走吗?”
  “我还有工作。”
  “你还需要什?”
  卫刚一脚踏出了棚子,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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