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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赫克尔贝里.芬历险记 [美]马克.吐温 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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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话相比,这就算不上什么了。我又听见一个人在说,快四点钟了,但愿等天亮,不必象等一星期那么久。在这以后,谈话声越来越远,再也听不见在说些什么了,不过还能依稀传来些声响,间或从远处传来一两声笑声。现今我已经划过了渡口。我直起身来,杰克逊岛出现在眼前,就在河下两英里半外,林木深深,耸立在大河中央。又大,既黑森森,又沉稳,活象一只没有点灯的大轮。岛上顶端的沙洲,连一点儿影子也看不清——如今都沉在水里了。我没有花费多大功夫就划到了那里。水流湍急,我的小舟箭一般划过岛的顶端。接下来划到了静水地段,便在面对着伊利诺斯州的一边上了岸。我把小划子划到了我本来熟悉的一个深湾里去。我拨开柳树丛的枝才进去。等我把小划子栓好后,谁也无法看见它。我上了岸,坐在岛顶端一根圆木上,朝外一望,只见前边是大河,还有黑漆漆漂流着的木头,镇子就在三英里外,只见四五点光亮在闪闪烁烁。上游一英里路外,正有一排庞然大物似的木筏子漂过来,木排正中间点着一盏灯。我看着它慢慢悠悠地过来,快到跟前时听到一个男子在说,“喂,摇尾浆啊!往右边掉头!”听得一清二楚,仿佛这人就在身边。天上有些发黑了。我便钻进了林子,躺了下来,在吃早饭之前,先睡一觉吧。

  第八章
  我一觉醒来后,太阳已经老高了。我看,该是过了九点钟了吧。我躺在草地上阴冷的树荫里,一边思量着,觉得身上已经歇过气来了,挺舒服的,挺满意的。透过树荫的两三处空隙,我能见到阳光。不过,这里到处是一棵棵巨大的古木,阴森森的一片。有些地方,阳光透过树叶,往下洒落,留下了地上到处斑斑点点亮色。每当这些地方亮色摇曳,便知道有微风吹拂过。枝头有几只松鼠,对着我态度友善地吱吱地叫着。我还是一直懒洋洋的,舒舒坦坦的,——还不想起身做早饭。是啊,我又打起了盹。却忽听得河上远处传来重重的“轰”的一声,我连忙站起身来,用手靠在耳边,仔细地倾听。没过多久,又是一声。我跳起身来,跑出去,通过树叶的空隙向外张望,但见远处大河之上一团黑烟——大约是在渡口附近。渡船上挤满了人,正往下游漂来。到了这一刻,我大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轰”,我看到渡船一侧喷出白烟。要知道,他们这是在河上放炮,指望我的尸体能漂浮到水面上来。我已经饿极了,不过眼下可不是做早饭的时候,因为人家会望见烟的。我就坐下来,看着炮火冒的烟,听着炮声。大河河面有一两英里宽,每逢夏天早晨,一片绝色风光——这样,看着人家忙着找寻我的尸体,确实是一种乐趣。只要我能吃一口东西就好。嗯,我突然想起,人们往往把水银灌在面包圈里,然后让它们在水面上漂,因为它们往往对准了沉在下面的尸体漂过去,一到那里便停下来不动了。我自言自语:我得注意,看有没有漂到我身边来找我的面包。要是有的话,定要给点颜色让它们看看。我移到了岛上靠伊利诺斯州一边的方向,看一看我的运气究竟如何。正如我所料的那样,一只特大的面包漂了过来,我凭着一根长棍子,几乎把面包捞到手了,可是脚一滑,它就漂向远处了。当然,我是等在水流最靠近河岸的地方的——我是精通这个窍门的。可是不久又漂来了第二个,这一回啊,我可就小心谨慎啦。我拨开上面的塞子,把那一点儿水银给抖了出来,就咬了一口。这可是“面包房的面包”——是专供上等人吃的——可不是我们下等人吃的那种玉米面包。我在树荫深处找到了一个绝好的去处,在那边一根圆木上一坐,一边啃面包,一边看着那只渡船上的热闹,心里好不痛快。正是在这么一个时刻,一个念头涌上我的心头,我对我自己说,据我现时推断起来,那寡妇或是牧师,或是别的什么人,肯定做过祷告,但愿这块面包会把我找到。如今它漂过来了,结果是如此这般,这已是毫无怀疑的余地。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这就是说,当寡妇或者牧师那样的人做了祷告,结果却在我身上失去灵验,这其中必定有些什么奥妙,我推想,可能必须是对路的人才灵,不然就不灵吧。我点起了烟斗,痛痛快快抽了一口,一边继续看望着。渡船还在顺着水势漂流。我心想,渡船漂过来的时候,我肯定能有机会看清楚,究竟是哪些人在船上,因为渡船必定会逼近面包沉下的地方漂过去,渡船顺水朝着我这个方向开来的时候,我熄灭了烟斗,走到了我捞那块面包的地方,伏在一小片开阔地段的岸边一根木头后面。透过木头丫叉的空隙,我能偷看到外面的一切。渡船慢慢靠了过来,离岸很近了,只要架上一块跳板,便能跨到岸上来。几乎全部人马都在船上:爸爸,法官撒切尔,贝茜。撒切尔,乔。哈贝,还有汤姆。莎耶和他的老阿姨葆莉,还有西特和玛丽等其他许多人。一个个都在谈论暗杀的事,不过船长插话说:“注意了,注意了,在这儿水流离岸很近,他说不定给冲上了岸,在水边矮树丛里给绊住了,至少是我但愿如此。”
  我可不愿这样哩。大伙儿便挤在一起,在船栏杆上探出身子,跟我几乎面对面。他们一齐静静地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察看着,我能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们就是看不见我,接着,船长忽然高声喊:“闪开”!一声炮响,几乎就是在我面前放的,我耳朵差点都聋了,炮灰都快弄瞎了我的眼睛。我心想,这下子我可完了。要是他们放进几颗子弹的话,我看他们这回准定能找到他们要寻找的那具尸体。啊,万幸万幸,我没有受伤。渡船继续往上面划去,消失在岛岬那边。我时不时听到老远传来的炮声,一个钟点以后,就听不见了。这个岛有四英里长,我断定,他们已到了岛尾,便决定不找了。可事实上他们还是继续找了一会儿的。他们从岛尾往回转,开足马力,沿着密苏里州一侧的水道找,一路上偶然也发了炮。我跑到了岛的那一侧去,看看动静。到了岛尖,他们便停止了炮轰,停靠在密苏里州一边的岸边,无望地回到镇上各人的家里去。到了这一刻,我知道一切平安无事了。不会再有人来寻找我了。我取出来独木小舟上的物品,在密林深处搭了个小巧的营帐。我利用毯子搭了个帐篷,把物品堆放在下面免得遭雨淋。我钓到了一条大鲶鱼,用我的那把锯子剖开了肚子。日落之后,我烧起了篝火,吃了晚饭,接着放了鱼竿,好钓条鱼以备明天的早餐。天黑了,我在营帐边上抽着烟,心里一阵得意。慢慢地又感到有点儿寂寞。我便在河岸上坐下,倾听着流水冲刷河岸声,数数天上的星星,数数从上游漂下来的木头和木筏子,随后去睡觉。在孤独的时候,这是消磨时间最好的办法了,你不会永远这样的,你很快就会习惯的。就这样,四天四夜过去了。一切都没有变——一切照旧。不过,到第二天,我走遍了全岛,好好巡视了一番。我是一岛之主啦,这岛上一切全属于我啦,不妨这么个说法嘛。我得通晓这儿所有的一切啊。不过,话句实话,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消磨时光,我找到了好多好多的杨莓,熟了的,最好的杨莓,还有青的野萄萄和青的草莓,还有青的黑莓子。这些很快都会熟透。以我看,你随手可以摘来吃。就这样,我在密林深处瞎转,到后来,我估计已经很靠近岛尾了。我随身带了枪,不过我没有打过什么东西,只为了防身之用,只是想到了离家不远处,打几只野味。就在这时,我差点儿踩在一条大蛇身上。这时,这条蛇正在青草和花丛中游过。我凑过去,满心想给它一枪。我正在朝前飞跑,突然之间,我踩到一堆篝火的灰茬,并且还在冒烟呢。我的这颗心啊,简直要跳出来啦。我立刻停下来察看,马上把枪上的扳机拉下来,踮着脚尖,偷偷往回溜,溜得越快越好。间或有时候放下脚步,在浓密的一簇簇树叶丛中停个片刻,仔细倾听一下,可是我喘气喘得这么厉害,别的声音很难听到。一路上,情况便是如此。要是看见一根枯树桩,我便当作是一个人。要是我踩在了一根树枝上面,踩断了,我便觉得好象有人把我的喘气砍成了两半,我只剩下半口气,而且是短的那半口气。回到宿营地,我不再是那么急躁了,我原来的那股勇气已经消耗殆尽了。不过,我自言自语道,没时间耽搁了。我就把自己的什物再一次放到了独木小舟上,免得被人发现。我把篝火熄灭了,把灰烬往四周拨开,好叫人家见了以为是灰烬是一年前留下的。接下来,我便爬上了一棵树。以我估算,我爬在树上有两个钟头。不过我什么也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听见——我只是自以为自己听见了、看见了上千桩事情。啊,我不可能老待在那里啊。我终于爬了下来,不过我还是待在密密的林子里,自始至终提着神。我能吃到的只有草莓,还是早饭吃剩下的。到了晚上,我可饿慌了。所以天黑尽的时候,我趁着月亮还没有上来,便划离岸边,找到了伊利诺斯州岸边——大致有那么三分之一英里一段路。我上了岸,进了林子里,烧好了晚饭,正当我快要下定决心,准备在整个儿一晚上都待在那边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声“得——得——得——得”
  ,我便对自个儿说,是马来了。接下来听到了人的说话声。我赶紧把所有的东西都重新搬上了独木小舟,悄悄穿过林子,看一看究竟。走不多远,就听到一个男子在说:“要是我们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最好在这儿宿营,马累坏了。让我们四下里察看一下。”
  我没有耽搁,便急忙抄起桨来,划了出去。我把独木小舟栓在老地方,思量着不妨在小舟里睡上一下。我没有睡多久。不知怎么搞的,一想心事,便睡不着。每一回醒来,总仿佛觉得我的脖子被人掐住了。这样,睡意也没用了。后来,我对我自个儿说,我这样不行,我必须弄明白究竟是谁跟我一起在这岛上。不弄清楚,一切都会变得很糟。这样一想,我马上心里好受些。这样,我便抄起桨来,先把小舟荡开,离岸一两步,再让小舟顺着黑影往下淌。月色皎洁,除了阴影处以外,亮得如同白昼。我小心翼翼地漂了近两个钟头。满世界如同一块岩石那般寂静,睡得好香,不知不觉间快到岛尾了。微微地袭来一阵凉风,这等于说,天快亮了。我掉转船头,划到了岸边。然后带上枪,溜进了林子的边边上。我在那里的一棵圆木上坐下,透过一簇簇树叶,向外张望。但见月亮下沉,大河被一片黑暗遮住了。不过没过多久,只见树梢头出现了一抹鱼肚白,便知白天正要来临。我就带了枪,溜向发现了篝火灰烬的方向,每隔一两分钟便停下脚步,倾听一番。可是,该我运气不佳,仿佛总是找不到那块地方。不过,隔了一会儿,千真万确的,通过远处的树丛,火光一闪,我发现有一个人正躺着。我极为小心地慢慢地朝这个方向走去。慢慢逼近了,看清楚了。啊,在地上有一个人正躺着。这下子啊,真是吓得我簌簌打颤。他毯子蒙住了大半个脑袋,脑袋凑近篝火。我坐在一簇矮树丛里,离他大约五六英尺左右,眼睛盯住了他。现在天色灰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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