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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赫克尔贝里.芬历险记 [美]马克.吐温 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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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至于我爸爸呢,我可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这样,我也乐得能自在些,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他。他不醉的时候,只要见我在一旁,总要揍我。而我呢,只要和他在一起,总是想溜进林子里去。记得有一回,人家说他在河里淹死了,说是在离镇上十几英里处。他们说,反正是他,没错。说淹死了的那个人,身材与它相似,穿着破旧的衣衫,头发长得出奇——这一切正是我爸爸的模样——因为泡在水里太久,不过从脸上就看不出来了,脸已模糊不清了。人家说,他身子漂在水面上。打捞上来后,就在河边埋葬了。不过我并没有能舒坦多久,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很清楚,淹死的人决不是脸朝天浮在水面上的,而是背朝天的。所以我就推断,那根本不是我的爸爸,而是一个穿了男人衣服的女子。这样,我就舒坦不起来了。我断定,尽管我不希望他会回来,但老头儿有一天总会出现。
  如今有两个月光景,我们还是玩充当强盗那码子事儿。后来我退出不干了。哥儿们一个个全都退出了,我们并没有抢劫过什么人,也没有杀过什么人,不过是装成这模样罢了。我们总是从林子里跳将出来,冲向那些赶猪的人和那些赶着车把蔬菜运往菜市场去的妇女。不过我们从未将她们扣押过。汤姆。莎耶把那些猪称做“金条”
  ,把萝卜之类的东西,称做“珍宝”。我们回到山洞里去,吹嘘我们的功绩,吹我们杀了多少人,吹给多少人留下了伤疤。不过我看不出这一套有什么用处。有一次,汤姆派一个哥儿们,手里举着一根正燃着的火棍,到镇上跑了一圈。他把这火棍叫做信号(是通知全帮的哥儿们集合的)。
  接着,他说他获得了他派出去的密探所得的秘密情报:明天,有一大队西班牙商人和阿拉伯富翁要到“洼洞”那里宿夜,随身带有全装着珍珠宝贝的三百匹大象,八百匹骆驼和一千多头“驮骡”
  ,他们的警卫仅有二百个人。因此,用他的话来说,我们不妨来一个突击,把这伙子人杀掉,把财宝抢过来。他说,我们需把刀枪擦亮,做好一切准备。他连一辆装萝卜的车子都应付不了,却非得把刀枪全都擦洗好,准备一切。其实那些不过是薄木片和扫帚把的刀枪,你再擦,擦得累死累活也不会亮,这些东西也不会变样,不过是一堆灰烬罢了。我就不相信我们能打垮这么一大群西班牙人和阿拉伯人。不过,我倒想见识见识那些骆驼啊,大象啊之类的。因此,第二天,星期日,我也参加了伏击,一得到消息,我们就冲出林子,冲下小山。不过没见西班牙人和阿拉伯人,没见骆驼,没见大象。只是主日学校举行的一次野餐,而且只是一年级学生参加。我们把他们冲散了,把小孩子们冲进了洼地。不过东西呢,我们除了一些甜面包、果子酱,什么也没有捞到。朋。罗杰斯总算捞到了一只破烂的洋娃娃,乔。哈贝搞到了一本赞美诗集和一本小册子。接着,他们的老师赶来了,我们只能把一切全扔掉,赶快逃走。我可没有见到什么钻石,我也对汤姆。莎耶这么说了。他说,反正那里一批批有的是,他还说,那儿还有阿拉伯人哩,还有大象哩,还有其它好多。我问,怎么我看不见啊?他说,只要我不是这么笨,并且读过一本叫做《堂。吉诃德》的书,我便不会这么问了,就会懂得了。他说这是魔法搞的。他说,那儿有成千上万的士兵,有大象,有珍珠宝贝,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不过,我们还有敌人,他把他们叫做魔法师,是他们,把整个儿这一切摇身一变,变成了主日学校,就只是为了存心捣乱。我说,既然这样,我们该干的就是要去寻找那些魔法师了。汤姆。莎耶说我真是个笨脑壳。“那怎么行,”他说,“一个魔法师能召唤出一大批精灵,你们还未来得及喊一声哎哟,就会被剁成肉酱。他们的身子象大树一样高,有一座教堂那么大。”啊,”我说,“要是能有一些精灵帮我们那就好了——那样我们就能把那帮子人打垮了吧?”
  “你怎么能寻到他们呢?”
  “我可不知道。人家又怎么能寻到他们的呢?”
  “啊,他们把一盏旧的白铁灯或者铁环那么一摸,精灵们便在一阵阵雷声隆隆、一道道电光闪闪、烟雾腾腾中,轰的一声涌现了。然后他们就会听命于你,按你说的去做。要他们把一座炮弹塔从塔基上拔起来,或是要他们用皮带抽打一个主日学校监督或是别的什么人的脑袋,在他们看来,那都是小事一桩。”
  “谁让他们这么飞快赶来的呢?”
  “毫无疑问,当然是那个擦灯、擦铁环的人。他们得听从擦灯、擦铁环的人的指令,他怎么说,他们就得怎么干,要是他叫他们造一座四十五英里长的,用珍珠宝贝砌成的宫殿,里边装满口香糖,或是别的什么的,再搞来一位中国皇帝的公主嫁给你,那他们也得服从命令去办——并且非得在第二天太阳升起以前办好。还不只如此,——他们还得把这座宫殿在全国各地来回地搬来又搬去,只要你高兴到哪里就到哪里,你懂么?”
  我用了两三天功夫把这件事想过来、想过去。最后决定我不妨试它一试,看究竟有没有道理。我搞到了一盏破旧的白铁灯,还有一只铁环。我到了林子里去,擦啊,擦啊,擦得我浑身冒汗,累得活象个野人,为的是指望建造一座宫殿,然后把它出售。但却没有成功,始终不见精灵出现。我就判断,这全是汤姆。莎耶在骗人,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件罢了。我估摸,他还是相信阿拉伯啊,大象啊那一套,我可不那么想。这全是主日学校的那一套罢了。


  第四章
  四五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如今已到了冬天。在这段时间里,我大多是去学校的。我已学会拼音,能读书,还能写一点儿,会背乘法表,背到六七三十五。可是我一辈子也背不下去了。反正我就不相信数学那一套。开始,我恨学校。不过,慢慢的,我变得能将就将就了。只要我厌倦得厉害,我就逃学。第二天挨的揍对我也有好处,能给我鼓鼓劲。这样,上学的日子越长,也就越加好过些。再说,我也渐渐习惯了寡妇的那一套,她们对我也不是那么挑剔了。住在家里,睡在床上,往往被管得够紧的。不过,冬季来临以前,我时常偷偷溜出去,有时候还睡在林子里,这在我真是一种休息。过去的那种生活我挺喜欢。不过,慢慢的,我真有点儿喜欢新的生活了。寡妇说我的长进,尽管慢些,可还稳当,表现不错。她说,她觉得我没有丢她的脸。一天早晨,我吃早饭时打翻了盐罐。我忽忙伸手抓一些盐,往左肩后面扔,免得遭到恶运。不过华珍小姐已经抢在我前面,为我划了十字。她说,“赫克尔贝里,把手拿开——你老是弄得一塌糊涂。”寡妇为我说了几句好话。不过,我心里明白这也不能叫我消灾避祸。早饭以后,我心事重重地走出门来,不知道哪里会有灾祸临头,又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灾祸。有些灾祸是有法子预防的,不过目前可不是这样一类的灾祸,因此我也只能听之任之,只是心里打颤,打算事事留心些。我走过了下面屋子的园子,爬上梯子,爬过高高的木栅栏。我看到了在地上寸把厚的积雪上有人留下的脚印。这些人是从采石场走过来的,在梯子旁边站了一会儿,随后绕过园子里的栅栏往前去了。这些人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但没有进来,这有点儿奇怪。我可摸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有点儿蹊跷。我打算顺着脚印走,我弯下身来先看一看脚印,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是再一看,才发现有一个左边鞋跟上用大钉钉的十字留下的印子,那本是为了防邪才钉上去的。我马上直起身子,一溜烟似地跑下山去。我往后边左右张望,不过没有发现什么人。一会儿就飞快地到了撒切尔法官家。“怎么啦,我的孩子,这么上气不接下气的,不是为了你的利息来的吧?”
  “不是的,先生,”我说,“是有该归我的利息么?”
  “哦,是的,昨晚上半年到期的有一百五十来块钱。对你来说,可是不小的一笔数目啊。最好还是让我连同你的六千块钱一起生息,你一取走,就会花掉。”
  “不,先生,”我说,“我不打算花掉。这笔钱我不要——六千块钱也不要了。都给你——那六千块钱和所有的钱。”
  他显得疑惑不解,仿佛摸不着头脑。他说:“怎么啦,你这是干什么,我的傻孩子。”
  我说,“请你别再问我,你会收下这笔钱的,不是吗?”
  他说,“你真把我搞糊涂了,是出了什么事吧?”
  “请收下,”我说,“别问我——请相信我。”
  他寻思了一会儿,接着说:“哦,哦,我想我懂得了。你是想要把你全部财产都卖给我,而不是给我。这是你的意思。”
  接着,他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什么,立刻读了一下,然后说:“上面写着——你看是这样写的,‘作为报酬’。
  也就是说,我从你那儿把这个买下来了,给你付过钱的。这儿是一块钱。你在上面签个字吧。“
  我签完字便走开了。
  华珍小姐的黑奴杰姆从一只牛身上第四个胃里取出来有一个拳头大的毛球。他老是用这个来施展法术。照他说,这里面藏着一个精灵。这个精灵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我就在一个晚上去找他,告诉他说,我爸又出现在这里了,因为我在雪地里发现了他的脚印。我要问清楚的是,他究竟想干些什么呢,还有他是否要在这里待下去?杰姆取出了毛球对着它口中念念有词,先往上一扔,再落到地上,落得稳稳当当,只滚了寸把远,杰姆又来了二回,然后又来了第三回,情况跟第一回一模一样。杰姆双膝趴地,耳朵凑着毛球,仔细地听着。可是无济于事。他说,它没有说话,还说,在不给它钱的时候就不肯说话。我对他说,我有一枚三角五分的旧伪币,又旧又光滑,已经不能用了,因为银币已经露出一小块铜,反正人家不肯要了。即使没有把铜露了出来,也不好使用,因为旧得象抹上一层油那样油腻腻的,一眼就给看穿了。(我心里想着,法官给我的那块钱,我可不能说啊。)
  我说,虽然是个伪币,不过毛球也许肯收下,因为它认不出真假。杰姆把伪币闻了闻,咬了咬,擦了擦。他说,他会想个法子,好叫毛球以为这是真的银币。他说可以把一块爱尔兰土豆掰开,把伪币夹在正中间,这样放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铜的影子就会消失,也不会油腻腻的了。镇上的人谁都会一眼就收下它,不只是毛球会收。是啊,我原本知道土豆有这个效果,可一下子把这个忘了。杰姆把那个三角五分的钱币放在毛球下边,又趴下身子来听,这回他说毛球开口了,他说,我要是想知道的话,它会告诉我的一生命运。我说,好啊。这样,就由毛球告诉了杰姆,再由杰姆告诉我。他说:“你的老爸爸还布(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他有时候说要走,有时候又说要留。最好的办法是听任老头儿哀(爱)
  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头上有着两个天使在转,一个白的,一个黑的。白的飞来指点他正道,一会儿黑的又飞来,直到把事情变糟为止。现在还不知道哪个会占上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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