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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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非斯陀匪勒斯
哦,主啊,今天又蒙光降,
并承你垂询了世间的情况,
平常你也高兴见我,
所以我也杂在侍从当中特来拜望。
高雅的言词,请恕我不会讲,
虽然会遭到群仙的讪谤;
我的胡诌定会使你发笑,
如果你还没有把笑遗忘。
关于太阳和宇宙,我无话可讲;
我只看见世人受苦难当。
这世界的小神还是老样,
和开辟那天一样荒唐。
本来他可以生活得较为称心,
如果你没有给以天光的虚影;
他把这据为己用而称作理性,
结果只落得比畜牲还要畜牲。
请恕我直言奉扰,
我看他很象个长脚知了,
不住地飞,又不住地跳,
一头钻进草堆里去唱老调;
如果一直藏在草堆里倒也还好!
他偏爱把鼻子向垃圾当中胡搅。
天帝
你此外对我就无话可告?
只为了常来发泄牢骚?
难道你觉得世上的东西永远也不好?
靡非斯陀
不,主啊!我看人世间非常悲惨。
世人的痛苦使我哀怜,
连我也不忍把穷苦的人儿踏践。
天帝
你可认识浮士德?
靡非斯陀
是那位博士?
天帝
我的仆人!
靡非斯陀
不错!这傻瓜为你服务的方式特别两样,
尘世的饮食他不爱沾尝。
他野心勃勃,老是驰骛远方,
也一半明白到自己的狂妄;
他要索取天上最美丽的星辰,
又要求地上极端的放浪,
不管是在人间或天上,
总不能满足他深深激动的心肠。
天帝
他虽然这时为我服务还昏昏沉沉,
我不久将使他神智清醒。
园丁瞧见树芽青青,
就知道有花果点缀来春。
靡非斯陀
凭什么打赌?你会失去这个男仆,
假如你慨然允许,
我将一步步地把他引上我的魔路!
天帝
只要他还活在世上,
我对你不加禁阻,
人在努力追求时总是难免迷误。
靡非斯陀
我感谢你的恩典;
从来我就不高兴和死人纠缠,
我最爱的是脸庞儿饱满又新鲜。
对于死尸我总是避而不见;
就和猫儿不弄死鼠一般。
天帝
好吧,这也随你自便!
你尽可以使他的精神脱离本源,
只要你将他把握得住,
不妨把他引上你的魔路,
可是你终究会惭愧地服罪认输:
一个善人即使在黑暗的冲动中
也一定会意识到坦坦正途。
靡非斯陀
好啦!时间要不了多久。
我对于这场赌赛毫不担忧。
等到我达到目标的时候,
请允许我把凯歌高奏。
我将使他乐于以尘土为粮,
和我的姨母,那著名的蛇一般模样。
天帝
那时候你也可以自由出现,
我从未把你的同类憎嫌。
在一切否定的精灵当中,
我觉得小丑最少麻烦。
人的活动太容易驰缓,
动辄贪求绝对的晏安;
因此我才愿意给人添加这个伙伴,
他要作为魔鬼来刺激和推动人努力向前——
可是你们这些真正的神子啊,
应欣赏这生动而丰富的美!
那生生不息的造化,
将把你们纳入爱的幸福范围。
世间事尽管是波谲云诡,
要牢牢地绾以持续的思维!
天界闭,大天使等分散。
靡非斯陀
(独白)
我有时欢喜来和这位老人会面,
但要提防别和他把关系闹翻。
伟大的主宰啊,他真不忝,
居然和我恶魔亲切交谈。
悲剧 第一部 夜
哥特式的陕隘居室,穹窿屋顶,浮士德不安
地坐在书案旁的靠椅上。
浮士德
唉!我到而今已把哲学,
医学和法律,
可惜还有神学,
都彻底地发奋攻读。
到头来还是个可怜的愚人!
不见得比从前聪明进步;
夸称什么硕士,更叫什么博士,
差不多已经有了十年,
我牵着学生们的鼻子
横冲直闯地团团转——
其实看来,我并不知道什么事情!
这简直叫我心内如焚,
我虽然比一切纨绔子弟,
博士、硕士、文人和僧侣较为聪敏;
没有犹豫和疑惑使我苦闷,
我对地狱和魔鬼也不心惊——
然而因此我的一切欢娱都被剥夺干净,
别妄想有什么真知灼见,
别妄想有什么可以教人,
使人们幡然改邪归正。
我既无财产和金钱,
又无尘世盛名和威权;
就是狗也不愿意这样苟延残喘!
所以我才把魔术钻研,
看是不是通过神力和神口,
将一些神秘揭穿;
使我不用再流酸汗,
把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对人瞎谈;
使我对于统一宇宙的核心
有所分辨
使我能观察一切活力和种原,
不再凭口舌卖弄虚玄。
哦,团的月光,
但愿你瞧见我的痛苦是最后一遍,
我多少次中宵不寐,
坐候你在这书案前。
幽郁的朋友,
然后我见你照临着断简残篇!
唉!我但愿能在你的清辉中
漫步山巅,
伴着精灵在山隈飞舞,
凭藉幽光在草地上盘旋。
涤除一切知识的浊雾浓烟,
沐浴在你的清露中而身心康健!
唉!我还要在这监牢里坐待?
可咒诅的幽暗墙穴,
连可爱的天光透过有色玻璃
也暗无光彩!
更有这重重叠叠的书堆,
尘封虫蠹已败坏,
一直高齐到屋顶,
用烟熏的旧纸遮盖;
周围瓶罐满排,
充斥着器械,
还有祖传的家具堵塞内外——
这便是你的世界!这也算是一个世界!
你还要问,为什么你的心
在胸中忧闷无比?
为什么一种无名的苦痛
窒息你一切生机?
上天创造生动的自然,
原是让人在其中栖息,
你反舍此就彼,
而甘受烟熏霉腐与人骸兽骨寸步不离。
起来!快逃吧!逃往辽阔的境地!
难道这种神秘的书籍,
诺斯塔大牟士的亲笔,
还不够作你的伴侣?
认识星辰的运行,
接受自然的启示,
那时你心灵的力量豁然贯通,
好比精灵与精灵对语。
凭这枯燥的官能,
解不透神圣的符记!
飘浮在我身旁的精灵哟,
回答吧,如果你们已把我的话儿听取1
揭开书卷,看到大宇宙的符记。
哈哈!这一瞬间欢愉涌来,
使我茅塞顿开!
我感到年轻而神圣的生命幸福
重新流遍我的五官百骸。
写这灵符的莫不是位神灵?
它镇定了我内心的沸腾,
用快乐充沛了我可怜的方寸,
又凭着神秘的本能,
使我周围的自然力量显呈。
我莫非是神?我的心境如此光明!
我从清晰的笔划中间,
看见活动不息的大自然展示在我心灵之前。
现在我才领悟出先哲的名言:
“灵界并未关闭;
只是你的官能阻塞,心灵已死!
后生们,快快奋起,
不倦地在旭光中将尘怀荡涤!”
观察符记
万物交织一体浑同,
此物活动和生活在彼物当中!
天力上升下降,
互相传送金桶!
将锡福芬香之翼鼓动,
从天上直透地下,
万籁和鸣响彻太空!
洋洋大观!唉!不过是一场幻景!
我从何处把握你,无限的自然?
从何处得你哺乳?你一切生命之源,
天地之根,
我焦渴的胸怀所追奔——
你澎涌,你浸润,而我的渴慕竟自枉然?
愤然改翻篇页,目视地灵的符
这道符给我以多么不同的感应!
地灵啊,你对我更觉亲近;
我已觉得力量大增,
仿佛饮新酒而振奋。
我有勇气到世界上去闯荡,
把人间的苦乐一概承当。
不怕和风暴搏斗,
便是破斧沉舟也不慌张。
有云层簇起头上——
月光已经隐藏——
室内熄灭了灯光——
烟雾喷涌!
红光围绕头顶掣动——
从穹窿的屋顶,
刮来透体的寒风!
至诚召请的神灵,我觉得你在我周围飞行,
请你显圣!
哈!我的心竟这般震荡不宁!
这种新的感觉
把我的一切官能都已搅昏!
我全心全意向你输诚!
急急现形!那怕牺牲我的性命!
握卷神秘地念出地灵符咒,淡红光焰一闪,
地灵在火焰中出现。
地灵
谁在召唤我?
浮士德
(掉过头去)
面目多么可憎!
地灵
你大力把我吸引,
老在我的境界上纠缠不清,
可是如今——
浮士德
唉!你真使我恶心!
地灵
你苦苦地祈求见我,
要倾听我的声音,瞻仰我的容颜;
我听从你强烈的心灵呼唤,
慨然出现!你这超人却吓得胆战心寒!
心灵的呼声何在?
哪儿是那创造和吞吐宇宙的胸怀,
涌起冲天的欢快,
与我们神灵一气沆瀣?
你在哪儿,浮士德?
你的声音曾竭力刺入我的耳间,
难道你现在被我的气息环绕,
就筋酥骨软,
蜷缩得和可怜虫一般?
浮士德
火焰的化身,我难道对你退避?
我就是浮士德,和你相似!
地灵
在生命的浪潮中,在行动的风暴里,
上涨复下落,
倏来又忽去!
生生和死死,
永恒的潮汐,
经纬的交织,
火热的生机:
我转动呼啸的时辰机杼,
给神性编织生动之衣。
浮士德
你这位在寥廓世界中周游不息的神,
我觉得自己和你多么相近!
地灵
你相似的是你理解的神,
而不是我!
(消逝)
浮士德
(惊倒)
不是你?
又是谁?
我这神的肖像!
连像你都不配!
(叩门声)
唉,该死!我听出——这是我的助手——
我最美的幸福将扫地无余!
这幻像丰富的须臾,
不得不扰乱于潜行而来的枯燥人物!
瓦格纳着睡衣睡帽,执灯在手,浮士德怫然
背过身去。
瓦格纳
对不起!我听您在朗吟不止;
一定读的是一部希腊悲剧?
这种艺术我也想学会一些,
因为它在今天的影响十分普及。
我时常听人赞许,
说是戏子能够指导牧师。
浮士德
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