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鼻烟壶 (全本) 作者:约-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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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松,伊莱娜!”本舅舅嘟哝道。
伊莱娜摆脱了他的控制:“你要起诉我儿子谋杀了他父亲吗?”
托比终于说话了。
他把自己硬塞进了角落,探照灯晃过去时,便在他的后脑勺上映出光秃秃的白点。他的身子震了一下,仿佛又意识到了什么。他偷偷朝四周瞟了一眼,好像突然想到,大家已经被这些胡说八道的话语扯晕了。他惊愕地看着大家。
“谋杀?”他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正是,年轻人,”格伦先生说。
“我说,不要再夸大其词了!”托比敦促道,声音里暗含着空洞、谴责的意味。他伸出手,好像要把他们推开,“你们不会认为我杀了爸爸吧?”
“为什么不会呢?”德莫特问道。
“为什么不会?为什么不会?杀我自己的父亲?”托比甚至没有心思为这些心烦。他继续不平地说,“昨晚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该死的褐色手套。伊娃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这个,直到昨晚,她突然在普吕那里对我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就是那样!
“你可以用一片羽毛将我打倒!我昨晚也这么跟她说,我今天也这么跟你们所有人说,那双褐色手套和他的死,或者和任何人的死都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老天啊,你们知道吗?我到那儿的时候,爸爸已经死了!”
“有了!”德莫特说,他一拳重重地打在书桌上。
嘈杂的声音挑动并绷紧了神经。托比惊得退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有了?”
“没什么。那么,你戴了手套?”
“好吧……是的。”
“当你走进去想抢劫的时候,你发现你父亲已经死在椅子上了?”
托比又退后了一步:“事实上,我不把这称为抢劫。是你那么说的。我不喜欢那么说。可是我不做一些不诚实的事情又怎么能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呢?”
“你知道,托比,”伊娃注视着他说,像是有点畏惧,“你是一个好人,你真的是一个好人哪。”
“假设,”德莫特靠在书桌边上,说,“我们不考虑道德上的因素,你只告诉我们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托比一阵毫无掩饰的颤栗。如果说他一直还在外表上保持着虚张声势的样子,那么现在他再也无法继续了。他用手背擦拭着前额。
“没什么可说的。你已经在我妈妈和妹妹面前成功地羞辱了我。那么,就让我把其余的事情一吐为快吧。
“好吧,我所做的,就像你所说的。我和伊娃打完电话,就起床去了书房。整幢房子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我的睡衣口袋里装着那串假项链。我打开了门,看见桌上的灯亮着,可怜的老头子背对着我坐在那儿。
“这就是我所看见的一切。你知道,我也近视,和妈妈一样。你可能已经从我的样子上注意到了,”他又一次摆出了那种典型姿势,用手遮住眼睛,眯着眼,“别在意!我应该戴眼镜的。在银行我总是戴着的。所以我也无法看出他已经死了。
“我马上关上了门,匆匆忙忙地往外躲。接着我想,为什么不进去呢?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你计划做一件事,然后你取消了计划,取消了计划。最后看来你再不行动,你就会发疯的。
“那就是为什么我想,为什么不进去呢?老头子有点儿聋,而且完全被那只鼻烟壶吸引了。古董柜就在书房的门边,我所要做的只是伸手进去换了项链,我和他谁更聪明呢?然后我就可以好好睡一觉,忘了竖琴路的那个小魔鬼。于是我行动了。古董柜根本就没锁没塞,开起来没有一点响声,我拿起项链,然后……”
托比停了下来。
探照灯的白光又一次回转到房间里,但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托比话语中的紧迫感让大家十分紧张地注视着他。
“我把音乐盒从玻璃架子上敲下来了。”他补充道。
他又开始搜肠刮肚地想应该怎么说。
“那个音乐盒又大又重,是用木头和锡做的,而且还带着小轮子,就摆在项链旁边的玻璃架上。我的手敲到一下,它就掉到了地板上,发出的撞击声足以把死人给叫醒。可怜的老头子相当聋,可是也没有聋到听不见那声响的地步。
“还不仅如此。音乐盒一掉到地板上,立即就转动起来,好像活了一样,然后开始演奏《约翰·布朗的尸体》。丁丁当当的声音大得好像二十只音乐盒在午夜同时响起,而我就站在那儿,手中拿着项链。
“我回头看了看,可怜的老头子还是没有动。”
托比又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于是我走近他,看了看他。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我打开顶灯确认了一下,但那是确定无疑的。我仍然拿着项链,血一定是那个时候沾到项链上去的,但我的手套上并没有沾上任何血迹。老头子仿佛睡得很安详,但是脑袋被敲碎了。音乐盒仍然在演奏《约翰·布朗的尸体》。
“我不得不关掉音乐。我跑回去捡起音乐盒,塞回到古董柜里。而且,我意识到现在不能换项链了。这会把警察招来的。我想应该是个夜贼干的,可如果我给了普吕价值十万法郎的项链,警察听说了,就会发现古董柜里那一条是假的。
“我惊慌失措。这个恶棍会是谁呢?我察看了一遍,火炉用具架上静静地挂着一条拨火棍,便走过去捡起来。拨火棍上沾着血迹和头发。我把棍子放了回去,那会让我完蛋的。当时所能想到的就是离开那里。我把项链放回到古董柜里,可它却粘在了长毛绒底子上(笔直地斜挂着的那条,记得吗?),掉到了古董柜下面,我只好让它留在那儿了。但我还是记得在离开之前关掉了中央的灯。那只不过是看上去像样点。”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地方预审法官的办公室里充满了邪恶。
德莫特·金洛斯坐在沃杜尔先生的书桌边上,用一种很难分辨出是讽刺还是羡慕的表情观察着托比。
“你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个?”他问。
“没有。”
“为什么没有?”
“我——这可能会引起误会。别人不可能相信我的动机。”
“我明白了。伊娃讲她的故事时,他们即便相信了她的动机,也不会相信你的是吧?那么,公平地说,你又如何要求我们相信你所说的呢?”
“别说了!”托比恳求道,“我怎么知道街对面有人透过那扇该死的窗户看到了什么?”他瞥了一眼伊娃,“最先是伊娃自己发誓说她什么也没看见的。我求你们相信,一切就是这样!昨晚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任何有关‘褐色手套’的事。”
“可是你从没说过你逃跑的事,如果你说了,那么这些证据都足以证明你的未婚妻是无辜的。”
托比看上去显得很茫然:“我不明白!”
“不明白吗?你瞧,你一点钟给她打了电话,然后马上上楼,发现你父亲死了。”
“是的。”
“因此,如果是她杀的,那么应该是在一点钟之前做的喽?一点钟的时候——她已经干完了——并且回到卧室里和你通了电话?”
“是的。”
“她杀了人,在一点钟之前回到了家。那么她又怎么再次出了门,直到一点三十分才沾着鲜血回到了家?”
托比张大了嘴巴,又合拢了。
“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德莫特带着迷惑人的温和态度反驳道,“去两次太多了。伊维特所描述的这一切:一点半时‘杀人犯’从犯罪现场潜逃回家,前门没锁,‘杂乱不堪的样子’,匆忙洗去身上的血迹:不对。太多了,不可能是真的。你不可能在莫里斯·劳斯爵士死了半小时之后,指望她跑出来再杀一次吧。因为,她在第一名受害者死亡之后,回到家里,再出去之前肯定需要收拾一下自己吧?”
德莫特抱着双臂,在书桌边上显得悠闲懒散。
“你同意吧,沃杜尔先生?”他问道。
伊莱娜·劳斯摆着身体从她弟弟的牢牢控制里摆脱出来。
“我不懂这些细枝末节,”她说,“我只关心我儿子。”
“嗯,我不关心,”嘉妮丝出人意料地插话说,“如果托比一直和那个竖琴路的姑娘有一腿,而且他也做了那些他自己承认的事,我说我们对待伊娃的方式太恶毒了。”
“安静,嘉妮丝。如果托比是做了,你说……”
“妈妈,他承认了。”
“那么我敢说他有个好理由。就伊娃而言,如果她与此事无关我只会感到很高兴,但那不是我关心的。金洛斯医生,托比说的是实话吗?”
“哦,是的。”德莫特说。
“他没有杀可怜的莫里斯?”
“当然没有。”
“但是有人杀了他,”本舅舅目光游移地指出道。
“是的,有人杀了他。”德莫特承认,“我们就要说到这里了。”
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人只有伊娃自己。白光晃动着,在墙上投射出这些人歪歪扭扭的影子,移动的样子仿佛一场光影秀。她一直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鞋尖。只有一次,别人叙述到某件事时,她紧紧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睛下面是模糊的阴影,牙齿在下唇上露下雪白的印记。她向自己点了点头,抬起头来,与德莫特目光相遇了。
“我想我记起来了,”她清了清喉咙,对他说,“你想要我记起来的事。”
“我欠你一个解释。还有一个道歉。”
“不!”伊娃说,“不,不,不!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我今天说出实情的时候,却会陷入麻烦了。”
“好吧,只要你们不是打嘘声让我静下来,而是让我说一句,”嘉妮丝抗议道,“我不明白的。答案是什么?”
“答案,”德莫特回答说,“就是这个凶手的名字。”
“啊!”格伦先生喃喃道。
伊娃注视着桌上德莫特手边的皇帝的鼻烟壶,闪动着流光溢彩。
“我已经做了九天的噩梦了,”伊娃继续道,“一个褐色手套的噩梦。我无法想别的什么。这么说戴手套的是托比。”
“谢谢,”那位先生低语道。
“我不是说反话,我是认真的。如果你像那样关注一件事的话,你就不会有意识地记别的事情了。而且,你也会发誓某件事是真实的,但其实却是假的。你以为是真的,可却并非如此。只有当你实在太累,大脑意识无法工作时,你才会记起真相。”
伊莱娜的声调提高了。
“确实如此,亲爱的。”她哭起来,“这可能都跟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有关,可是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能告诉我们你到底在说什么吗?”
“鼻烟壶。”伊娃回答道。
“鼻烟壶怎么了?”
“它被凶手打碎了。就在那之后,警察把所有的碎片收集起来带走了,要重新拼起来。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生命中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个鼻烟壶。”
“可是,”嘉妮丝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困惑。
德莫特·金洛斯指了一下。
“看看鼻烟壶吧,”他说,“它并不大,根据莫里斯爵士所描述的尺寸,直径为2。25英寸。放在手上,甚至很近距离地看像什么?确实看上去很像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