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文书-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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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些手札即使当真流落在外似乎也没有太要紧之处,记述所用乃是妖兽独有的古字,只怕认得的也没有几个了。然而火炼看起来毫不费力,对于这种繁杂文字的熟悉感早已刻入他的骨血之中,根本没有忘却一说。
被草草翻阅而过的手札上,频繁的出现“祭祀”的字样,再联系上刚刚看过的画轴,火炼已经不难推测出这些是何人留下的记录。
除了看过几段乏味的概述之外,火炼着实没有任何感想,倒并非因为他是一个旁观者,所以很难对数千年前的祭祀有什么共鸣,实在是因为写下这些的大祭司灏湮,也完完全全都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即便这些祭祀都是她亲自主持的,但在留下记录的时候也完全都是一种客观无比的态度。
火炼不知道大祭司是否应该具备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可是看灏湮所留下的字句,她或许是因为常年坐在这个位置上,终究也变的平淡了,不是因为铁石心肠,而是不得已的麻木。
尽管手上这一摞东西看起来实在没什么趣味,但火炼也不能置之不理,因为他不确定未希交代的东西究竟记录在那一张上面,所以也只能耐着性子一张一张的翻过去。
忽然,火炼翻看的动作慢了下来。
影响他阅览速度的理由太多了——纸面上逐渐变得潦草的字迹,字里行间慢慢浸入的个人情绪,还要那一个猝不及防出现的……“我”字。
“我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不对,按照曦冉所言开发契约,这种东西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即使妖兽会利用类似的力量驯化动物,但是与人类之间的契约,从来不曾闻说。尽管水族天生擅长此道,但我并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成功。”
“曦冉坚信他没有错,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种族。可是,如果他错了呢?他若错了,我们两人会成为真正的罪人你。”
“契约的开发有了进展,不仅证实了妖兽与人类之间的确可以用契约来维系彼此,而且似乎根据签订方式的不同,最后形成的契约也会不同。为何会这样呢?在制约动物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现象。”
“经过整理,我暂时将妖兽与人类的契约种类分为五种。时间不太够用,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应该能做出更加细致详尽的区分。不过曦冉却认为达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而且他向我学了其中的一种,他怎么会偏偏挑了这个来学,这是最不稳定的,曦冉的做法让我万分不安。”
……
因为叙述方式的变化,内容也难免变得凌乱,不过好歹还是能够看明白。这些记述的应该是灏湮开发契约的过程,当今的九种契约□□有五种是大祭司亲手所创,这件事早已得到了证实,可是如今看来,授命灏湮做这些的竟然是皇帝曦冉?!
火炼的心脏抽了一下,倒也并非疼痛,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接下来的一张纸并没有被裁过,全部展开之后差不多铺满了整张桌子,火炼要趴在上面才能够看清全貌。晃了两眼,火炼就傻眼了……几乎看不懂。
即使用来记载的主体文字依然没变,可书写者却着意隐匿了其中一些极为关键的词汇,有些地方用了艰涩的符号代替,而有些地方则是干脆空白过去。在这张篇幅不小的纸张上面,排版也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忽而从左到右,忽而从下往上,书写者似乎全凭兴致,想到什么便随手划拉一笔,根本没有半点规律可言。
莫说弄明白这些鬼画符究竟写了些什么,火炼甚至都不能肯定自己的阅读顺序是不是正确的。
但是,这东西很重要,从眼睛刚刚瞟上去的那一刻,火炼已经确定了这一点。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东西记载的仿佛是与那五种契约的相关的秘密。
若是有了这东西,要破解契约对妖兽的影响,也便不是不可能的了。楼澈曾经心心念念希望契约无效化,只可惜上一次的行动因为路狄亚失踪而宣告失败,谁曾想到在妖委会总部的地下深处,竟然还藏有一分可能。
终于有些明白为何未希不肯当面直说,非要让他亲自来看看这些东西,饶是生了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只怕依旧描述不清这里面的内容。而且,正如未希所说,若非亲眼得见,他真的无法相信那些道听途说——让妖兽受制于人类的契约,竟然是曦冉授意开发的,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荒谬的事?
真相越想越是头痛,而桌上的纸越看越是眼花,火炼索性也不继续为难自己,将其折叠起来揣进兜里。
对于这般顺手牵羊的行为,火炼没有半点儿心理压力,他毕竟是在未希的指引下前来的,哪怕将所有东西搬空了,此间主人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只可惜他没法统统带走,于是只能选些重要的。
手札接下来的部分内容逐渐变得悲壮起来,那一场导致妖兽几乎灭族的覆亡之战终于点燃了战火,纵然大祭司的身份让灏湮无需亲临战场,然而即便身处后方,交锋的厮杀,濒死的悲鸣,战败的哭嚎……各种各样撕心裂肺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倘若主持祭祀的灏湮从来都是端着大祭司的端方肃穆,那么到了如今,她的一颗心也终究在不断沉沦,陷入万劫不复的伤痛。
留存于纸面的字迹变得越来越无力,书写者到了这个地步,甚至都不知要用怎样的笔触才能表达心中的痛楚,最后只能留下一个个徒劳无功的墨点。
时隔数千年,当这些笔画勾连落入火炼的眼中,也令他感同身受的叹息。
成捆的手札翻到了最后部分,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事实上灏湮的记载相当有规律,即使在她开发契约的阶段,虽然内容凌乱,但依旧遵循一定的时间规律。如今出现长时间的空白,应该只有一种解释说的过去,此时的灏湮终于获罪,被囚…禁于海中孤岛上饱尝酷刑。
然后呢?应该就没有然后了。
无论是画轴还是屏风所载,没有任何生命可以熬过那样的酷刑,即便是上位者的妖兽,一刻不曾间断的暴雨如注依旧能够一点一点耗尽强悍的生命力。
既然书写者都不在了,那么这余下的手札想必也是一片空白。怀着几分唏嘘,火炼仔细而郑重的收拾起因为翻看而散了一桌子的纸片。
一封信却在此刻飘落而下。
第225章 第225章—失而复得
说是信,或许也不太准确,因为既无抬头,也无署名。确切一点说来,依旧是手札的变体。
“想不到,我竟然还有主持祭祀的一天。然而,说是主持,也只是尽我所能提出建议罢了,祭祀的全部过程,从头到尾都只能依靠曦冉自己完成。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在想,曦冉怕是早已疯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处于巨大的压力之下,没有人能够保持清醒,即便曦冉乃是妖兽之皇,也仅仅只是比旁人支撑的久一点罢了。今次,当曦冉提出要最后一次举行祭祀,说老实话,我当真被他的计划吓的不轻。可是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似乎我连拒绝的立场都没有了。
我与曦冉之间的关系算不得寻常意义下的君臣,毕竟在妖兽的传统里,大祭司的地位总是超脱的。但我们也算不得朋友,即使我是最早得知‘天道’存在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曦冉将我视作朋友,他只是需要一个助力罢了,试问天下没有人比大祭司更了解这种玄妙的存在,所以他才会选中我。一定要说的话,我与他之间只能算作盟友。
既然当初答允相助,今天我就没有后悔的余地,至于对错,早已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
可是这一次,我是真的帮不上忙了。经历了孤岛上的种种,我这半条残命,几乎就是捡回来的。不,应该说是被‘他’救回来的。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何要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去海上救我,他又是哪里来的力量,居然当真可以把我救回来?不过,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和时间去考虑这些了。
因为我逃离了孤岛,这才让曦冉的祭祀成为可能,这或许也是天意。我当了一辈子的大祭司,过去从来不曾真正相信过冥冥中当真存在未知的力量,可是到了最后时刻,却是不得不信了。只希望天意最终能给我族留下一线生机,这应该是我这一生最为诚挚的祷告了。
虽然曦冉从来没有明说,但我也清楚,他将最后的一线希望托付在了那个白将军的身上,说起来,那才是曦冉选中的朋友吧,从一开始便寄予厚望。想必曦冉也有曦冉的考量,在人选方面我不会置喙,只希望他不要选错了。
然而事到如今,无论选对选错都已经来不及更改了,祭祀所需要的一切准备都已经置办妥当,明天就是正日子。
我如今无暇去关注曦冉托付的人选,更加担心的反而是祭祀的布置,因为我无力插手,所有一切都是曦冉亲力亲为。方才我去看过,表面上没有任何问题,可我依旧觉得什么地方不妥,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曦冉是不是擅自更改了某个细节?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不过料想,应该不会有大碍吧。曦冉的决心是如此坚定,说到底,他才是我族之皇,没有人比他更在意妖兽的存续。
总之,祭祀就是明天了。”
看完这封不长不短的“信”,火炼的脑子差不多已经成浆糊了。里面的信息量实在太多,哪怕他脑子运转的再快,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理出前因后果。
说起来火炼也在“梦境”中看过许多过往的画面,既然时候自己亲眼所见,理所当然也就深信不疑,可是这信里的内容,却轻而易举的推翻了火炼曾经的许多认知。
最让火炼在意的,还是那个所谓的“他”,究竟是谁将受刑的大祭司救了下来?连系前言后语,那个神秘的救命恩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曦冉本人。
的确,这个疑点应该十分重要,也让火炼绞尽脑汁,在脑海中一一列出“救命恩人”的候选名单,在这些名字的后面挨个儿标注上可能性的程度。
让火炼无语的是,无论他从哪个方向来考虑,白昕玥都毫无疑问榜上有名。不为别的,就为能力那一说,大祭司也惊叹于救命恩人的力量之强悍,而当时那位人类的统帅白将军,应该是够格的。不要忘了,他从少年时代便被皇帝曦冉养在身边,悉心教导,其力量早已超越了寻常妖兽。
火炼没有想到在这堆手札中竟然还藏了这样一个命题,早知如此难解,他兴许就不会拆看这堆东西了。如今倒好,想得过于出神,都没有注意到手边的油灯,摇摇晃晃半天之后,倏的灭了。
幸好火炼犯傻还不算彻底,毕竟身处敌营,再怎么大大咧咧,总还是要保留一丝警惕。陡然降临的黑暗在他的这根神经上狠狠一刺,骇得火炼差点原地跳了起来。他克制住自己的行动,暂时保持了绝对的安静,侧耳凝听之后,确定没有别的动静,黑暗只是因为油灯烧光了储存的燃料。
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的火炼,吁了一口气,手指一弹,点亮了另外一盏油灯。
箱子里还剩下最后一件东西,被压在最下层,火炼将之捧了出来——扁平的木盒,分外眼熟。
当日劳师动众,不仅有他和白昕玥,还专门请了未希带路,就连庄锦和路狄亚都前来助阵,一行五人也算得上战力彪悍,他们不约而同的暂时放下了各自的立场,只为了前往乐园岛秘境取那一份“妖兽文书”。谁曾想,一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