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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百媚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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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央走到沈度身边,只听他道:“公主,这些流民都是从中州逃难而来,但是中州有严旨,不许各州郡接受这些流民,必须悉数赶返……”

    那流民里有个山羊胡子的老头,似乎还有些见识,一听沈度叫姬央为公主,立马就跪了下来。能被称为公主的必定是天子之女,而冀州之内只有一位公主,那就是苏后的爱女安乐公主。

    老赵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姬央跟前,见他一跪其他人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小的给公主磕头,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求公主开恩,我们这些人都是走投无路才流浪到此的,再没力气回去了。家中田地都被人占了,我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求公主开恩。”老赵头的头就直直地磕在面前的小石头上,一点儿也不避让,不过三、两下就已经见血。

    老赵头的身后,所有人都开始高呼,“求公主开恩、求公主开恩。”

    姬央手足无措地去扶老赵头,“老人家快起来吧,有话慢慢说,别磕坏了头。”那老赵头怎么肯起来,姬央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情,不由拿眼去求沈度,沈度却只是直直看着她并不开口。

    “郎君,冀州可能安置老人家他们?”姬央出声问道。

    “公主有旨,岂敢不尊。”沈度道。

    “那就让他们留下来吧。”姬央道,这些人已经饿得皮包骨了,哪里还有力气往回走,即使姬央知道这是为势所迫,也不得不妥协,因为于心不忍。

    沈度颔首,转头对军师祭酒刘询道:“分一队人马拿我的手令带他们回信阳,让葛通想法安置他们。”

    “是。”刘询应道。那葛通和刘询皆是沈度的军师,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那老赵头涕泗横流地又一个劲儿地给姬央和沈度磕头,沈度上前扶起老赵头道:“安心在冀州住下吧。老人家的儿子是为守护咱们王土而战死的,若是不能安顿好你们,就对不起那些勇士的鲜血。”

    沈度倒是会收买人心,一句话就让这些丧子、丧夫、丧父的流民热泪盈眶。

    实际上沈度和葛通早就商议好了这些流民的安置之法,中州的旨意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但能借由姬央之口堵住中州官员之嘴,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虽说有了安置之法,但这些人已经是强弩之末,饿得东歪西倒的,要从此处走到信阳却是艰难,姬央立时想起了自己买的那些米糕、蜜饯,岂不正好给他们,还免得放坏了。

    “把我买的那些米糕给他们吧?”姬央看向沈度道。

    沈度点了点头。

    姬央似乎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赶紧叫玉髓儿领了侍卫去将马车拉过来。

    姬央先是从车里拿出一包一包的米糕,也不论多寡地一股脑儿往老赵头手里塞,直到沈度轻轻咳嗽一声。

    姬央抬起头看向沈度,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沈度也不说话,姬央只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儿门道,她举目往四周看去,只见所有人都仿佛饿狼一般盯着老赵头手里的米糕。

    这些人饿太久了,一点儿米糕就足以让他们杀人抢夺,不是为了他们自己,仅仅是为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也会让做母亲的变成饿狼的。

    那老赵头也是个人物,要不然也当不得这群人的领头人,他将米糕还了些给姬央,“够了够了,我家这几口也要不了太多,公主还是分给别人吧。”

    其实那点儿米糕老赵头一个人就能吃下,更不提还有他那两个媳妇和三个孩子。

    姬央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老赵头,知道自己是思虑不周了,可这也怪不得安乐公主,她可没有过这些经验。

    姬央往后一退,让玉髓儿扶着她往马车上一站,她不过略略眺望了几息就重新跳下马车,对玉髓儿道:“按人头发,每个大人半包米糕,小孩半包桃片并半包蜜饯。”

    玉髓儿应了是,让侍卫将那些流民规制好,一个一个排队,然后大声喊着,“不要挤,一个一个来,都有都有。”

    说来也是神奇,姬央那半车吃的,到最后居然刚好发够,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刘询是一路看着的,心里只暗自称奇,所谓御民之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也。他不知道姬央是怎么做到均分的,若说是凑巧,未免也太难了。

    沈度问姬央道:“你不是说那些蓝花布要留作纪念吗?怎么又分给了那些孩子?”

    姬央郁郁不乐地道:“我看那襁褓中的婴儿连一件衣裳都没有,眼看就要入冬了,就想让他们能做件衣裳穿。那些布给大人也不够分,给那些小婴儿倒是勉强够了,早知道当初该多买些才是。”

    沈度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买再多,也不如他们自己能自给自足。”

    “郎君说的是,可是这些流民要安置下来,总是需要土地的,我沿途看来也不见无主之地,他们可要怎么安置啊?”姬央已经开始为这些流民发愁了。

    沈度道:“没有无主之地,开垦新地便是,还可以北上幽州,那里有大片土地待垦,你不用担心他们没有生计。”

    姬央拊掌称善,不由又问沈度,“中州之民真的是无以为生了吗?”

    所谓疏不间亲,沈度自然不能当着姬央说天子苏后的坏话,何况她与中州还有书信往来,是以只淡淡道:“天灾**,总有不好的年景。”

    其实姬央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只是不愿去深想,听沈度这般说,立即笑了起来,“嗯,但愿明年是个丰收年,再没有流离失所的百姓。”

    沈度敷衍地笑了笑,心里却想即使风调雨顺,中州之民也没有活路,苛捐杂税、横征暴敛,壮丁几乎凋敝,哪里还有人种地。

    姬央的郁郁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傍晚在破庙扎营时,她已经兴致高涨地开始给沈度熬鱼汤了。

    因此行是巡边而非打仗,所以营中带有厨子,一应调味料还算齐全,姬央那鱼汤熬得又白又鲜,令人闻着就咽口水,何况还是公主亲手熬煮的。

    姬央刚要将汤从瓦罐里盛出,却听见庙外有喧闹声,她直起腰看了看玉髓儿,玉髓儿立即会意地出去看了个究竟。

 21。流民波(中)

    却原来这又是另一波流民,比之前一波更为凄惨,其中有妇孺的衣衫破得连胸脯都遮不住,露出一只黝黑泥污的奶0子来,人困如斯,哪里还顾得上礼义廉耻。

    然而刚才的喧闹却是因为饿死了一个人所致,那人瞧着原本是生得十分高大的,但现在已经饿成了竹竿儿,他身边一个满脸愁苦的女人正拉着两个孩子嚎啕大哭。

    其实也不算嚎啕,因为实在是饿得没有力气哭了。

    那男子本还强撑着在走,哪知闻见庙中有食物的香气传出,略吞了吞口水,仰头就倒了下去。这也实在怪不得姬央害人,实在是这男子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玉髓儿看得不忍心,也跟着那女的一个劲儿地抹泪,而姬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庙门口。

    那些老老少少的流民自然没法儿再走,沈度领着姬央退出了破庙在旁边扎营,将那挡风遮雨的地方留给了那些流民。又令随行的侍卫将那饿死的男子好生安葬了。

    姬央看着自己亲手熬的那罐鱼汤颇为惋惜,如今自然不能再端给沈度,他惜民恤弱,肯定是不肯喝的。

    姬央让玉髓儿将那瓦罐端起刚出了营帐就见沈度从外进来,忙地道:“我看那几个婴孩哭得可怜,他们娘亲连奶水都没有,也不知道这鱼汤能不能抵一抵饿。”

    沈度点了点头,然后道:“你自己也留一碗吧。”

    姬央心里一甜,只道沈度是关心自己,“不用,我什么都能吃的。”

    这倒是,一路行来也有为了赶路吃干粮的时候,沈度还以为姬央身为公主会不习惯,哪知道她一点儿也没抱怨。

    用过晚饭,刘询来请沈度,姬央虽然舍不得放人,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沈度根本不会听她的。

    “主公,这些流民来得有些蹊跷。我问过了,他们之中还有凉州之民,都是经中州过来的,中州最是严防这些百姓迁徙,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真不知道是怎么避开朝廷视线的。”刘询道。

    沈度颔首,“想来必是有人从中协助,咱们一日之内就遇到了两拨,很可能这几日还会遇到更多的流民,你叫人去前头去探探,若是再遇到流民,端看他们最后面有没有人缀着。”

    刘询领命而去,沈度回转营帐,却不见姬央,转身出去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忽地听见有小孩的笑声出来,“找到啦!找到啦!”

    沈度绕过帐篷就见姬央正猫着腰从帐篷旁边的杂物堆里爬出来。

    “你在做什么?”沈度居高临下地问姬央。

    姬央抬头一见是沈度,笑容立即灿烂了起来,她低头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从怀里掏了一个干馍给他,叫他自己玩去了。

    那孩子一头的油垢,也亏得姬央能摸得下手。他似乎有些怕沈度,拿了干馍一溜烟就跑了。

    “我们在捉迷藏。”姬央道。孩子们总是最天真的,哪怕这一路又苦又寒,但今晚有了东西吃,便立即就有了精神。

    沈度轻声道:“回去吧。”

    姬央应了一声,跟着他欢快地回了营帐,自梳洗了一番这才重新靠近沈度,见他此刻正靠在床头屈一条腿而坐,姬央顺势就枕在了沈度伸直的那条腿上。

    “你怎么跟那些孩子玩在一起了?”沈度实在没料到姬央会跟那群流民孩子一起玩,而且还一点儿不嫌弃,“就不怕惹上虱子吗?” 沈度不是不同情那些流民,但他颇为好洁,是以才有此问。

    虱子是个极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女人家的头发又长,一旦惹上了虱子,那可真是痒死人了,天天用篦子篦也干净不了。

    “我才不会惹上虱子呢。”姬央噘嘴道,她从脖子上拉出一根五彩线编的络子,中间系了一颗龙眼核大小的明珠,“这是车利国贡的避尘珠,带着它不染一尘,只需每日用清水清洗避尘珠便可。”

    “难怪了。”沈度扬眉,难怪这几日赶路下来,姬央身上依旧干净香甜。

    “难怪什么?”姬央抬起头凑到沈度跟前。

    “难怪你不爱沐浴。”沈度面无表情地道。

    这下可把姬央给急坏了,沈度绝对是误会她了,她脸都涨红了,“我不是不爱沐浴。”姬央着急地辩解道:“我在家时天天都沐浴净身呢,只是出门在外,我怕你嫌我麻烦,我又不能跟你一样去湖里沐浴。”

    沈度看着姬央气急败坏地着急不由好笑,一时又想着她身上毫无骄矜之气,殊为难得,便抬手摩挲着姬央的脸颊道:“我跟你玩笑的,公主若想沐浴,再麻烦也不麻烦,总不能叫公主去跟皇后娘娘诉苦吧?”

    姬央有时候的确颇为天真,但并不是傻子,听沈度这样一说,她很自然地将脸颊贴在他手心里来回缓缓磨蹭,柔声道:“我才不会呢。我嫁了你,从此就是沈家的媳妇了,对你不好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的。”

    沈度突然沉下了脸,将手抽了回来,道了句“睡吧。”

    姬央不懂怎么沈度突然就冷淡了下来,她自觉并未说错什么呀。赶紧地欺上去将下巴搁在沈度的肩头低声道:“六郎不信我吗?我说的都是实话呢,若是有半句假话,就叫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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