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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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抟正藏身后殿,耳听郭荣失控,连忙发出一声轻微的咳嗽。
符皇后立刻高声质问:“谁躲在后面?出来!”
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位青衫道士,仪容清癯,风度翩翩,可惜右眼皮干瘪下垂,已经盲了。
陈抟从容行礼:“贫道陈抟参见皇后娘娘。”
符皇后去嗔做喜道:“原来是陈抟道长,你是陛下的大师兄,哀家也当以弟媳之礼相见。”
说罢向陈抟姗姗一拜,笑道:“陈道长来得正好,哀家有事请教。”
陈抟本意是替郭荣解围,待皇后去后与他细说原委,不料竟被对方抢先下手,只好赔笑应承:“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符皇后看了看郭荣,对陈抟说:“道长不是外人,今日只当是家人聚会,咱们就像普通百姓那样说说家事。道长与陛下自幼同门学艺,想必了解他和商怡敏的事,前些天陛下将令徒商荣接来宫中,告诉哀家那是他的亲骨肉。哀家知道那孩子聪明能干,心中也欢喜陛下能得到这样一个好儿子。可确认皇子一事切忌草率,哀家想向道长求证,商荣究竟是不是陛下的血脉。”
此时陈抟也踌躇了,郭荣不顾礼数拉着他的手直奔后殿,将皇后撇在原地。
到了后殿劈头便问:“师兄,你告诉我,师姐和蓝教主的事是不是真的?”
陈抟像在开水里抓汤圆,接到这烫手问题只得哀叹:“继恩的话没错,我也看过九老洞里的壁刻和题诗,还曾当面问过商师妹,她的确对蓝教主动过心。”
郭荣心魂剧颤,隔了好一阵方松开紧咬的牙关。
他果真被耍了,成了别人的替代品,亦或者,报复工具。
“那荣儿呢?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这点商师妹倒是亲口确认过,可是蓝教主怀疑她在撒谎。”
“蓝教主也在调查荣儿的身世?”
“嗯,他目前就在开封,我今天也是受他委托来见你的。”
“他有什么打算?”
“蓝教主疑心荣儿是他的孩子,想用子母蛊验亲,前提是找到荣儿。现在荣儿就在宫中,你看要不要答应他?”
遭遇要命的谜题,郭荣哪里还有余地选择,忙托陈抟去请蓝奉蝶入宫。陈抟又问他准备如何应付符皇后,郭荣心想认子一事终须经过皇后认可,还不能背着她行事,决定与她一道接见蓝奉蝶。
第174章 身世迷雾之验亲
自那日苗疆一别,郭荣想起蓝奉蝶便满心羞愧,尽管自己立场正当,但对人做了那种事,也很难正大光明相处了。
蓝奉蝶内心比他还纠结,以他对郭荣的了解,上次的事就是个单纯的“义举”,不牵扯感情因素。按理作为受助方他应该感谢救命之恩,可由于事件本身过于暧昧,当成恩德来感激显得太荒唐,因而也不知该以何种的态度来面对。
若非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大概是默契的选择,今天一桩不能不解的悬案让两人再度聚首,会面后双方都尽可能淡化尴尬,以平常心表现客套。
符皇后不清楚郭荣与蓝奉蝶之间的风流冤孽,也不知道上次打退劫匪救下太子的人就是他。看到这神仙似的的人物,暗暗艳羡惊叹此君只合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又想这般美貌之人痴心眷恋,木头也会开花,石头也要软化,郭荣竟不为所动,究竟是真是假。
殿上只有郭荣夫妇、蓝奉蝶和陈抟,稍事寒暄后,郭荣对蓝奉蝶说:“蓝教主,今日之事你想必都已明了,不知要用什么方法验亲?”
蓝奉蝶取出一只圆形小瓷盒,盒子里装着一只小拇指粗细的大蚂蟥。
“这是子母蛊,终生只吸一个人兽或者该人兽父母亲子的血,用来鉴别血缘最是准确。”
郭荣看那蚂蟥只是个头稍大,外观无特殊之处,心中厝疑,请他先实验一回。
蓝奉蝶说:“这子母蛊若使用一次便不会再吸其他人的血,须用药水浸泡三日才能重新使用,今日试过就得等三日后再验了。”
郭荣昨晚对商荣下了纸醉金迷散,药效估计也需三日方可逐渐消退,不亲眼验证一下这子母蛊的效力如何能放心,便说:“多等三日也无妨,就请蓝教主先让我等开开眼界。”
蓝奉蝶尊重他的意见,请他弄一对亲子关系的牲畜来。
郭荣即命人捉来两只狸奴,这两只花猫是对母子,乃金花公主的宠物。
蓝奉蝶用小刀刺破母猫后腿,挤出几滴血滴入瓷盒供子母蛊吸食,待血吸尽,将子母蛊捉到手中。一般蚂蟥嗜血如命,沾到人体就会紧咬不放,可无论蓝奉蝶将子母蛊放在手背的哪里部位,蛊虫都毫无反应。
他又让陈抟伸手试验,子母蛊同样拒吸他的血。
完成这轮尝试,他把蛊虫放到那只小猫腿上,刚刚还僵死的蚂蟥一挨着猫肉便紧紧吸住,身体鼓动吮血,瞬间变成紫红色,疼得小猫嗷嗷直叫。
蓝奉蝶往虫身洒了一点药粉,子母蛊松口脱落,他捡起来放在手心,那虫子又像躺在铁板上一般一动不动了。
他应郭荣请求递上瓷盒供他仔细查看,符皇后也探头死死盯住打量,那不足半寸的小虫是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将决定无数人乃至整个周国的命运。
然而上天只留给她三天时间应付这一切。
回到景福宫,她比之前更烦躁了,世事多变数,她没想到蓝奉蝶会突然出现,还带着那该死的蛊虫,万一验出商荣确实是郭荣的儿子,事态就再难挽回。
王继恩故意无视她的烦恼,兢兢业业扮演不问世事的憨厚人,珠藏贝壳里,只待人来取。
到了第三天,心生一计而又别无他法的皇后主动找到王继恩,这件事性质太特殊,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只能先试探试探这个有资格参与事件的小太监。
“继恩,明天陛下会找人为他和商荣验亲,若结果证明商荣是皇家血脉,陛下定会册封爵位,接他入宫居住。你是他的师弟,和他关系亲密,往后就去他那边伺候吧。”
王继恩焉能不知皇后的用意?惊愣后继之以委屈,嗫嚅道:“娘娘,奴才想留下来服侍您。”
符皇后说:“哀家知道你很忠心,可商荣初入宫廷想来会有许多不适,你比他待得时间长,熟悉环境,有你陪伴他会觉得轻松些。”
见王继恩低头沉默,柔声问:“怎么,你不愿意服侍你师兄?”
王继恩迟疑地点点头。
符皇后犀利切入:“你和商荣之间有隔阂?”
王继恩慌忙摇头:“不!玄真派自来讲究同门和睦,奴才从不敢与师兄弟闹矛盾。”
“那就是商荣对你不好了?”
“也不是不好。”
王继恩神色更为惶恐,移动膝盖前进几尺,来到符皇后脚边,含泪哀求:“娘娘,奴才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符皇后目光一闪,低头问:“何事?”
“此事说出来奴才有出卖同门之嫌,但若不说,就是欺君叛国之罪。”
符皇后愣了愣,急声催逼:“现下左右无人,你快说给哀家听,哀家定会为你做主。”
王继恩扯起袖口沾了沾睫毛上的湿雾,忧惧道:“那日奴才在松香院见到商师兄,听他肆意辱骂陛下,便问他有何不满,他说陛下杀了他外曾祖一家,他和商师叔母子俩下定决心要杀死陛下报仇。”
郭荣屠灭苏逢吉一族的真相已被掩盖,商怡敏失踪多年,只有陈抟、蓝奉蝶等关系紧密的人知道她与郭家仇深似海。符皇后初闻此迅,先是大惊,后又大喜,故作骇急斥责:“想不到商荣竟怀有弑君恶念,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能留在陛下身边。此事你为何拖到这时才说,须知包庇反贼也是死罪!”
王继恩叩首求饶:“娘娘恕罪,奴才也知此系忤逆大罪,可奴才与商师兄有同门之谊,不忍出卖他。”
符皇后冷笑:“你现在说出来想是认清是非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若能将功补过,哀家不但保你无事,还会论功行赏。”
王继恩及时流出眼泪,战栗求恳:“奴才既然招供,身家性命便全寄托在娘娘手中,一切听凭娘娘调遣。”
符皇后不是见钩就咬的鲁莽人,细心思筹道:“那日商荣对皇帝不敬我也亲眼看到了,皇帝可能早已知道此人的心思,有意袒护他,我若直接进言他必不肯听,况且他眼下一心盼着认这个儿子,定不许旁人对其不利。我不能急于求成,还得依照原来的计划,先让皇帝断了认亲的念头。王继恩供出商荣,证明与他师兄并非一条心,这个人可以用。”
她迟迟不开口,以紧张感消磨对方意志,王继恩了解权贵的驭心术,耐心奉陪,当香炉里的烟雾淡得看不见时,符皇后幽幽一叹:“继恩啊。”
王继恩忙道:“奴才在。”
“商荣虽然尚未做出弑逆之举,但君威不可犯,凡有此念者都其心可诛,哀家若要你大义灭亲,你肯吗?”
王继恩慌乱哭泣,捏住皇后裙角哀求:“奴才告密已算大义灭亲,玄真派有禁止残害同门的禁令,若娘娘要奴才亲手去杀商师兄,恕奴才难以从命。”
符皇后责备:“他是个反贼,人人得而诛之,你就是杀了他也不算违禁。”
王继恩摇头:“商师兄深得家师宠爱,又可能是陛下的骨肉,身后还有赵霁等一干能人撑腰,若杀了他,奴才必成众矢之的,势难活命啊。”
符皇后还没蠢到直接派人灭口,故意用苛刻要求吓唬王继恩,之后再提出相对容易的条件,对方就不会拒绝了。
“哀家知道你善良敦厚,太辣手的事做不出来。但此事关系陛下的安危,说不得得让你狠心一次。如今陛下异常宠爱商荣,即使知道对方的歹念也不忍动手,明日若验得他与商荣真是父子,他可能更要引狼入室,养虎为患了。所以,我们绝不能让这一结果成立。”
王继恩小心请示:“那,该如何行事?”
他担心这女人出招不当,而符皇后始终没让他失望。她用身经百战的头脑和超伦轶群的胆量铸造阴谋,誓从那三个叱咤风云的男子手中夺过主导权。
王继恩侧耳听完她的指示,手心当真渗出汗水,紧张的表情里少了些做戏成分。
“娘娘,这计策行得通吗?陛下英明神武,家师和蓝奉蝶也非等闲,奴才怕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符皇后说:“人在熟路上行走常常掉以轻心,他们对你不设防,就是我们最大的胜算。你只要照哀家吩咐的做,哀家保你成功。可万一若是失败了……”
皇后的留白预示着交易时刻正式到来,王继恩绝然答道:“奴才明白,一旦失败奴才会揽下全部罪责,绝不拖累娘娘。”
符皇后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天真,这么大的事哪是你一个人扛得住的,哀家的意思是这事咱们要么不做,做了就必须成功,从现在起我大周朝的国运全系在你身上,若能铲除叛逆,保得陛下周全,哀家绝不相负。”
王继恩欣喜若狂,连忙磕头高声称谢,他顺利实现了与皇后的利益捆绑,越过明日的赌局便可塌上坦荡的青云之路。
商荣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被当做筹码摆在了赌桌上,第四天早上他朦胧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久未谋面的师父。
“荣儿,你醒了。”
陈抟欢喜地扶起他,将温热的参汤喂到嘴边。
商荣口干舌燥,先喝下汤水止渴,再推开碗,挣脱他的臂弯,厌恶质问:“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