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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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回避的态度,他无疑在撒谎,究竟在为谁隐瞒?动机又是什么?
少年们轮流敲门数次,守在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猜疑也越积越深,苗素对商荣说:“我看马秋阳有问题,他明显在包庇那个叫他买蜡烛的人,我们别跟他耗着了,直接抓出来审问吧。”
商荣也不想浪费时间,点头说:“进去以后先好好说,他不配合我们再另想办法。”
赵霁喜欢马叔,觉得此举太莽撞,当二人撞门时他选择留在屋外观望。
商荣苗素破门入户,逼近坐在床边的老人,马叔见他们强行闯入,仅有的反应是紧闭双眼,切断交流途径。
苗素认为审问已是多此一举,冷笑:“荣哥哥,他这等于不打自招了,我们还客气什么?动手吧!”
不待商荣回应,右手五指弯曲成爪,电扑上前扣住马叔左肩。马叔肩头本能一颤,避开穴位,也出右掌拍她左肩。苗素左手蛇翻缠住他的手腕,右手再次出招,与马叔左掌相击。内力碰撞,霎时狂飚乍涌,排云激浪,床铺应声塌断,周遭的轻巧物件都被刮跑,屋顶也被吹出几个窟窿,漏下一束束饱含扬尘的天光。
马叔无意伤人,只出了三成功力,被对方强势压制,身体后仰,倒在断裂的竹床中。
赵霁闻声抢进,见状高呼“住手”,商荣看马叔出手就知老人并无敌意,劝阻苗素:“苗小姐先别用强,再试着问问他。”
说着近前扶起马叔,先抓住他右边胳膊轻轻一拉,一截干瘦的臂膀从袖管里滑出来,手肘窝的位置有一颗豌豆大的菱形黑痣,商荣随意瞄了一眼,目光集中到对方脸上。见他面色惨变,不知是受了内伤,还是情绪促成。
苗素不准备客气,揪住马叔衣襟,强迫他看向自己,阴狠发笑:“我只道‘八臂金刚’马秋阳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没想到竟勾结歹人残杀恩主,赶明儿我就到江湖上散播消息,让那些仰慕你的后辈看清你的真面目!”
马叔嘴唇挤成一条黑缝,满目悲愤无奈,商荣诚心劝告:“马叔,我知道你有苦衷,可人不能在大是大非上出错,你再不说实话,必将晚节不保啊。”
赵霁比他们都急,凑进来嚷:“马叔你再不答话他们就要把你当坏人了,你不想说点个头也行,那些蜡烛是不是风元驹让你买的?”
一直以来他有好感的人基本都不坏,所以迷信直觉,生怕人们错怪马叔。苗素不明就里,气他一再误事,狠推一把骂道:“你是不是猪脑袋!这么审他会招才怪!”
说话就想揍他一顿,马叔手出如箭擒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比出制止的手势。一双昏黄老眼与其余六只年轻明亮的眼睛逐一对视,慢慢松开苗素,走到小桌前,食指往茶杯里沾了水,在桌面写字交涉。
“夜来,吾当与尔白。”
三人看了交换意见,苗素首先反对:“咱们这一走,他准会逃跑,到时上哪儿找人去?”
赵霁自愿担保:“你都说马叔当年是条好汉,我看他现在也不坏,昨天得知风门主死讯,他那种吃惊着急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
“哼,那他为什么不肯招供?真对风鹤轩忠心,就该积极帮他伸冤报仇,而不是包庇嫌疑人!”
“他肯定有苦衷,我们给他一点时间,晚上再来。”
知道靠自己不能说服苗素,赵霁窘迫地看向商荣,指望取得他的支持。
商荣有过识人不清的教训,当年错信采花贼廖进,几乎丧命,也曾被莫松迷惑,被那助纣为虐的恶徒深深蒙蔽多年,从那以后他看人倍加小心,无万全保障绝不轻信,此刻这情况,不能一味强硬,更不能感情用事。
于是他采取了稳妥折中的办法,问苗素:“你身边可带了毒、药?有解药的那种。”
苗素喜道:“荣哥哥脑筋转得真快,我都差点忘了这茬。”
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黑药丸,对马叔说:
“想让我们答应你,就吃下这颗断肠丹,这药服用后六个时辰才会发作,你能守约,今晚我便给你解药,否则将会肠穿肚烂。”
为防止他服药后偷偷呕出,将药捣烂溶在水杯里再递给他。
马叔看也不看接过杯子一口喝干,等了一盏茶功夫,苗素估计毒、药已被吸收,才叫同伴走人。
赵霁放心不下,临行叮嘱马叔:“马叔,那个凶手非常狠毒,其余知情者都被他杀害了,你千万小心。”
苗素讥诮:“你少点烂贤惠吧,他武功好得很,再来五个风元驹也杀不了他。”
回到庄上,三人向两位长辈汇报了上述发现,他们也认为马叔袒护的人就是风元驹,别人犹可,风?}最想不通,谘疑道:“马叔是神冶门的老人,据说侍奉前代门主就极为忠诚,对风门主绝无二心。往常也没见风元驹对他有过特别的恩惠,他为什么要包庇他?”
苗素说:“他说晚上会向我们坦白,二叔,您看那老头儿到时会说实话吗?”
人心难料,风?}只能靠以往的印象预测。
“马叔很耿直,我在这儿呆了二十多年,没听人指摘过他,办事也勤恳诚实,别的买办都会中饱私囊,独他一介不取。按过往来看他应该会守信用。”
马叔的事暂且押后,中间这段空档也要善加利用。众人讨论该去哪里找物证,假如那替代风鹤轩的蜡人真实存在,它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他们一致认为,蜡人大概已被风元驹销毁,昨晚的火灾嫌疑重大。
蜡人遇火即融,要原封原样找出来已不可能,但搜寻痕迹还不难,具体办法在场除赵霁外,余人都想到了。
风?}当即下令阖庄人丁到火灾现场集合,宣布自己正在调查门主死亡真相,命他们牢牢记住接下来的情形,留待日后作证。
数百人围住残垣断壁,看几名家丁依照风?}指示用火把分段点燃废墟,每当火势兴起,又立刻浇水扑灭,烧到某个位置时,水一泼进去,突然砰地一声巨响,许多破砖焦梁被炸上了天,腾起蜿蜒如龙的青烟,附近人都闻到刺鼻的炭气,不明所以地惊呼窃议着。
家丁们停止焚烧行动,风?}问管家爆炸位置在起火前是什么地方。听说是风鹤轩的书房,又找出日常负责打扫的仆婢,命人严加看管,不得有失。随后再领人挖掘爆炸地点,在废墟深处挖出十几斤残存的蜡油,这些蜡油经过火烧,仍能看出颜料晕染的痕迹。
陈抟见事情大有进展,忍不住向风?}道喜,以为再取得马叔的口供,就能找风元驹摊牌了。
傍晚焦虑两日的人们围坐着吃了顿饭,养精蓄锐,准备待会儿一鼓作气挑明案情,还死者公道,保遗孤清白,有凭有据严惩阴毒狡猾的凶手。
饭后苗素想去散散步,请商荣作陪,赵霁这监督如影随形跟了去,苗素只求饱眼福,也不反对他盯梢,倒是商荣奇怪这两个积年的对头为何忽然言归于好,群疑满腹地观察他们,心想苗小姐是女人,善变还能理解,怎么赵霁也忽晴忽雨的?
……他没看错,这小子就是娘们德行,任性幼稚还爱流马尿,当初绝对投错胎。
心里一嘀咕,又认为没事是该让着他点儿,自己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犯不着跟假女人计较。
三人漫步到湖边,不觉靠近前晚的案发地,在那里遇见了浑身缟素的风高灿。
这小少爷之前都在前厅守灵,商荣昨天见过他一次,那会儿他悲不自胜,神情却还鲜活,全不似此刻惟恍惟惚的糊涂样,教人看了顿起忧疑。
他带头过去问候,轻唤两声,风高灿迟钝扭头,余晖掩映下他两边面颊挂着几道微弱反光,是即将风干的泪痕。
面对那枯井般空洞的双眼,商荣不知该说什么,风高灿也无意与他交谈,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荡向别处。
赵霁与他接触不多,也知这风二少极重礼仪,昨天看他协助理丧,悲恸中仍不失庄重,现在见了客人连招呼都不打就走掉,怕不是情绪崩溃了?盯着他的背影悄声道:“这人看起来比昨天还伤心,是又受了什么打击吗?”
那日眼见风高灿被苗素劫持打伤,又遭风鹤轩嫌弃后,商荣便颇为同情他,后来得知他竟是母亲与小叔通奸所生,更多了几分怜悯。人可以有很多选择,却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多少人因此背负夙罪,心灵被迫经受持久又无可逃避的敲打。
父亲遇害,兄长蒙冤,这两宗横祸就把他折磨得魂不附体,若得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疼爱他的亲叔叔,他将如何自处?
暝色渐倾,淡月姗姗爬上柳梢,是时候去找马叔求证了。少年们回到师长身边,五人动身出行,刚出客房院落,几个仆人狗撵兔子似的仓皇奔来,比手画脚禀报。
“三爷不好了!马叔在灵堂点火把自个儿活活烧死了!”
闻者皆惊,一齐赶向灵堂,陈抟等人本可顷刻而至,为了听仆人细述,有意放慢步速。仆人们七嘴八舌拼凑出事件的详尽经过:方才马叔提着一罐菜油来到灵堂,他一向不进庄门,昨日收到噩耗,也是到灵前祭拜一番便回去了,今天再次现身,众人微感讶异,又看他手提油灌,神情古怪,便纷纷留心注意。
只见他走到大厅门外,向灵柩跪地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将一方折叠好的布巾扔进门槛,随即高举油罐,淋遍全身,在一片诧疑声中掏出火折引火**。
人们惊恐万状,赶紧上前施救,脱下衣衫拍打火苗,还试图用茶水灭火,围着马叔猴跳鹘跳,火团里的马叔却纹丝不动,铁了心求死,直到皮肉焦枯,痛不可当时才发出一声彻天彻地的惨嚎,脑袋一耷拉,岣嵝着了断气。
等大伙儿接连提水来扑熄火势,人已烧成黑炭了。
耳朵刚刚接收完可怖讯息,话中景象便详实直观地投入他们的视野,看到焦柴般的尸体,赵霁两条腿像浸水的面条软下去,膝盖着地的瞬间泪珠夺眶。短短数面之缘里,这慈祥的老人不断慨赠温情,蔼然可亲,心地柔软的少年接受不了视觉和情感上的惨烈冲击,脑子里倏地空无一物。
冷静者大有人在,风?}粗粗扫视一遍尸体,问旁人:“他留下的东西在哪里?”
仆人赶忙呈上马叔死前投出的布巾,这件遗物已被人打开检查过,是一封血书,商荣见堂上不少人神色诚惶诚恐,意识到遗书内容不简单,按住急躁等风?}先过目,再趁陈抟接手时从旁窥看。
万万想不到,这竟是马叔的伏罪状。
他在书中说日前遭受风鹤轩欺辱,怨恨越积越深,决心杀之泄愤。先是下毒让他病倒,再用药致其疯癫,昨晚的火灾是他与纵火者窜通所为,毒死那人的也是他。他干完这一连串坏事,又觉有负前代门主恩德,是以**谢罪,恳求人们将他的尸体挫骨扬灰,再大力宣扬罪状,让万人唾骂,遗臭江湖。
这血书漏洞百出,情绪前后矛盾,给人的感觉尽是荒谬。商荣看后认定马叔在为真凶顶嘴,懊悔自己思虑不全,只想到了人的贪生怕死,忘记还有牺牲一则。
风?}又招来一些人盘问情况,数次张望环顾后问他们:“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不见二爷过来?”
有人答:“二爷下午摔伤了左腿,呆在房里晚饭也没吃,马叔一出事,来福他们便去报信了,到这时还没来。”
风?}狐疑:“二爷在哪儿摔伤的?有人看见么?”
这个在场无人知晓,那去报讯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