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雄-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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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叫:瓮中捉鳖,慢火烤王八。
“火铳队准备。”
随着令下,无数弹药从天飞射,瓦剌骑兵更加大乱,他们想要冲出峡谷,无奈前后左右均是自己的人马,半寸也动弹不得。
幸得瓦剌铁骑纪律钢铁一般,逢此巨变只一会儿工夫便又镇定下来,一面组织人马快速清除谷口堵塞,一面令骑士在马上引弓反击。
郭文莺等人藏于草木之中山石之后,又占了居高临下的地势之利,那些箭矢如何能伤得他们。再则火铳威力强大,即便有盾甲等遮掩物,也挡不住火铳的轰炸,再想苦挨根本不成。
一时间,谷中骑兵一个个都心慌起来,谷底四处火起,身下坐骑再也不受骑士控制,四下里横冲直撞,不过片刻,骑兵阵中处处人仰马翻,相互践踏者无数,死伤远甚于被火铳射中者……
火铳队打得兴起,一面开枪,一面仰天大笑,高声嘲弄瓦剌骑兵是孬种。
“有本事你上来啊?”
“你上来打我啊?”
郭文莺听得好笑,连声呵斥,真要等这些瓦剌人上来,还有他们的好吗?
这样一战,一直持续到下午方毕,瓦剌三万骑兵几乎全军覆灭,即便最终冲开谷口,能逃出去的也不过三五百人。
这一战西北军真是大获全胜,尽显火铳的威力,若是使用普通箭矢,怕是连一半人也歼灭不了。
郭文莺对此甚是满意,她前些时日跟封敬亭争论“为将之道”时,关于如何用兵,两人还起了不小的争执。
封敬亭认为“为将者”应注重天时、地利,尤重谋略,善谋者善战。她却觉得强大的武器装备更重要,什么狗屁谋略都不如暴力解决更痛快,我强,就是强,你他娘的干看着也打不过我。在强大的火铳威力之下,凭你怎么用谋都没用!
依她的意思,耍心眼的不如拳头硬的,如果我的拳头是你的十倍、百倍大,你再有心计,照样揍你个鼻青脸肿。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约莫就是这个意思吧。
战后清点人数,两千火铳营只不过死了三四百人,还基本都是爆炸之时被山体滑坡带下去摔死的。
路唯新压抑着声音里的激动,一个箭步窜到问郭文莺,就差抱着她大喊了。
他笑着问:“你如何知道瓦剌辎重后面才是骑兵主力?
郭文莺微笑,“也不是提前知道,一半猜测,一半运气吧。”
她不愿多说,不过也是在看到瓦剌粮草之后才做的推断,只不过这几千人马,何需带这么多粮草?此地离荆州颇远,瓦剌绕道而行,绝不可能是给荆州送粮草的,荆州城虽驻扎重兵,也不过三五万人,瓦剌三十万大军南进,那么真正的主力又在哪儿呢?所以她想赌一把,赌这是不是瓦剌主力之一,不过显然她是赌对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她前一次随封敬亭出征,见过瓦剌骑兵的真正模样的,放眼看去的那一片肃严漆黑给她记忆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又怎么是开头那些骑兵先锋松散模样?
瓦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必会查明原因,此地不宜久留,当即吩咐陈七传令,整队回营。
陈七去后不多时,急匆匆跑上来,“头儿,不好了,一队瓦剌兵上山了。”
路唯新暗惊,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约莫三四千吧。”
郭文莺心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怕瓦剌会上山查探,果然来了。三四千人虽然不多,
但经过刚才一番厮杀,弹药都几乎打没了,哪有余力应付这许多人?
路唯新摸了摸已经打的烫手的枪管,心里也一阵发紧,再耽搁下去瓦剌人冲上山,他们一个也不能活着回去。
“文英,撤吧。”
郭文莺挥挥手,“兄弟们,走了,回营吃肉去。”
众人齐应一声,抱着枪管蜂拥着往山下而去。一千七百人分三队下山,弹药没了,都抽出背后的大刀防御。郭文莺和路唯新断后,刚走到山腰那一队瓦剌人便杀了上来,前队已经遇上了,人马打在一处。
真拼刀枪,他们显然吃亏,路唯新道:“文英,你带人先走。”
郭文莺摇摇头,看看天色,总觉得封敬亭应该会派人来接应的,这一队火铳营是西北大军的宝贝疙瘩,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正想着,前面果然旌旗飘舞,斗大的帅旗上挂着一个“路”字,一个大嗓门高喊着:“文英贤弟莫怕,哥哥来也。”
不用说那就是路怀东了,路玮看见自己亲爹在马上得瑟的形象,一阵无语,他这位亲爹素来骚包,用郭文英的话说属于闷骚型,每次上战场都弄一堆花活,帅旗也比别人多高出一尺。
援兵来了,一时解了围,冲上山的瓦剌兵节节败退,不过片刻路怀东已经催马来到近前,一个纵身从马上跳下,大笑着伸着胳膊来抱郭文莺。
路唯新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一步,把郭文莺挤到一边,然后顺势倒在那伸出的臂膀上,“爹,你可算来了,真是吓死儿子了。”
路怀东一怔,看着巴着自己胳膊,几乎像撒娇的亲儿子,不由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没对自己多亲近,五岁以后连抱都不让自己抱了,今天这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了?
郭文莺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父慈子孝”,很是抽了抽嘴角,这父子俩脾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简直没一点相同,一个冷淡,一个热情,整得跟水火不容似的。
路玮平时像块冰一样,除了对自己还给几分颜面,对别人都是不理不睬的,而他这位老子就是个大反差,热情洋溢的像怀里抱着团火,还总喜欢抱人,抱上了就不撒手。
这会儿子看人家爷俩亲亲热热的,也不好打扰,忙道:“你们爷俩好好叙叙啊。”
见她要走,路玮立刻放开自己老子,跟在她身后,后面路怀东对他喊了几声,也充耳不闻。
第五章主帅
一路打马回到裕仁关,远远便看见城头守关的士兵,他们腰背笔直,面朝关外,面孔庄严而肃穆,这是一支经历百战煎熬出来的精锐军队,整个西北边军里能和关外狼虎一样的蛮族军队一战的士兵就在这关寨里了。
临进关之前,郭文莺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关外,红日镶嵌上了一层金边,两山之间的关隘不知巍峨的矗立了几百年,西北干燥的秋风里夹杂着苍凉气味。
她深吸口气,胸中涌起一种难言的骄傲。
好男儿当守四方,难怪无数大好男儿,甘愿窝在这小小的一方之地,只因心中有家,胸中有国。
今日一战虽大获全胜,可蛮族真正的战争却正要拉开序幕。今日一战,也可叫那些自认高大强壮的蛮族,见识下南齐人的厉害了。
一路欢快而奔,进了西北大营已是傍晚,虽是饥肠辘辘,却也顾不得吃饭,要先到元帅大帐里交了将令。
幸好在半路上就着路怀东给的干粮,先垫补了点,还不至于饿得晕过去。
郭文莺快步往中军帐走去,她进门时,封敬亭正坐在帐里看书,黑漆的檀木案几上摆着茶点,他身上穿了件藏青色滚了金边的常服,头发挽了髻,紧紧实实的在头上贴着,上面插着一根白玉发簪,光着一双白脚,身子斜靠在软垫上,一副悠然自然的好模样。
封敬亭素来很会享受的,他长得也堪称绝色,又很会打扮,让人第一眼望去就觉得这是一个浊世佳公子。那美好的样子,甚是让人赏心悦目。可也仅止于此,除了外貌堪佳,她还没看出他身上还有别的优点。
看见打量他的眼神,封敬亭就知道眼前这小子生气了,是怪他去得晚了吗?
他微微笑着坐起身,把书放在旁边的案几,一副准备倾听的模样。
“说说今天的战况吧。”
“是,王爷。”郭文莺应了一声,却并未急着开口,转过头看见军师陆启方也在帐中,忙施了一礼,“见过先生。”
陆启方颔首,“文英辛苦了。”
陆先生此人虽有些诙谐促狭,喜欢嘲讽,为人却正直可信,又颇有才名,郭文莺对他素来恭敬,有时候比对身为主帅的封敬亭还要尊敬几分。同样是坐在帐中,封敬亭就好像个浪荡公子,再看人家陆先生,端庄稳重喝茶的模样,才是真正的君子所为啊。
她虽然对这位郡王爷悠然享受的样子颇为不满,但也不敢一脚狠狠踹在他脸上。只低着头有气无力的声音,开始叙述这几天的与瓦剌开战的情况。
封敬亭望着她,眉梢眼角都带着微微的笑意,他认真听着,中间也不打断,等她一点点把六日的辛劳都叙述完了,才开口道:“你是如何知道,瓦剌的骑兵和运粮车会从那山谷经过的?”
“前些日子营中接连几次设伏,想拦截从北漠到荆州的运粮车,几次都扑了空,别说运粮车,连瓦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这几个月瓦剌人一直霸在荆州城里,都没出来过。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怎么能供应十几万瓦剌大军?他们所以必然会有援军援助,从张口出发,过泰兴,沿途护送军粮。”
她说着顿了一下,“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经过今天这一战,倒让我有点别的想法了。”
“什么想法?”
她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瓦剌大军的主力根本没在荆州。”
封敬亭却是微微一惊,瓦剌主力不在荆州的事,他也是这一两天才派人打探到的,派出了许多斥候才得来的消息,这小子居然仅凭一个运粮事就猜了个八八九九,还真是有那么点本事。
他道:“那你觉得瓦剌主力会在哪儿?”
“具体在什么地方还不好说,不过无非是躲在山里等着瞅机会偷袭西北大营。”
郭文莺撇撇嘴,对这些瓦剌人鄙视到极点,两军交战打的是实力,偷袭虽然能出奇制胜,但裕仁关守卫森严,又是易守难攻之地,想要偷袭成功谈何容易。这样飘来飘去的打游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这也怪不得瓦剌会想这样的损招,当年南齐的军队积弱,各个关口全依靠着坚固的城池打防守战,原来的时候瓦剌在嘉定关周边的村落抢掠,南齐巡逻的军队碰见了,望风十里就开始逃。
也因为此,助长了瓦剌的嚣张气焰,五年前瓦剌大军出兵南侵,只三个月便先后占了荆州、凉州、冀州三地,瓦剌大王信誓旦旦的想要大军南推,直插南齐中腹,扬言三个月占领唐都,把皇帝老儿拉下宝座。
可是事与愿违,这三十万大军,在打到裕仁关时便停滞不前了,如此过了五年,还没能再推动半步。
裕仁关久攻不下,瓦剌战线拉的太长,长久一来粮草供给都有滞涩,再加上瓦剌国内反对声阵阵,接连弹劾主帅巴尔赤,称他督战失力把瓦剌陷入被动,不少政敌都等着巴尔赤倒霉,好重重踩上一脚。
在如此压力之下,也难怪巴尔赤会铤而走险,想出这种招数。
巴尔赤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试探封敬亭,毕竟自从镇守居庸关之后,身为郡王的封敬亭并没表现出多么出众的军事才能,每日里无所事事,除了死守就是死守,根本没出过居庸关半步,连追击都不敢。瓦剌人也想知道这位郡王主帅是真无能呢?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