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雄-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郭文莺见方云棠脸上尴尬,也颇有些羞意,平时他们嘴不把门也就算了,今天偏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荤话,若有一天她知道自己是他的未婚妻,还不定心里怎么想她呢。
有心想制止,又觉得太刻意,便趋马往前走了几步,只当自己没听见。
几个亲卫中陈强是最靠谱的,他笑着对方云棠道:“方公子不要介意,这些都是莽汉子,难免粗俗了点。军营里日子过得太苦,上了战场随时都可能送命,也只能在嘴上找补点,缓解下压力,您就当听个乐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
方云棠点头,“我省得,都是男人,也没什么。”说着特意看了郭文莺一眼。
见郭文莺策马就走,他也忙趋马跟上,与她并骑而行。
郭文莺一直默默走着,见他紧紧跟着也没多看一眼。两人走了一阵,方云棠突然开口道:“郭大人为何会当兵,能告诉在下吗?”
她淡淡,“碰巧吧。”
“哦?怎么个巧法?”
“就是碰巧遇有人要上战场,就一起跟来了。”
“那人是谁,方便说吗?”
“不方便。”难道要她说自己是被个无赖骗来的吗?
方云棠:“……”拒绝的还真干脆啊。
不死心的又问:“郭大人有什么宏愿吗?”
“保家卫国,还南齐百姓一个安稳江山。”她说着语气中有几分真挚。她愿意留在军中,有七成原因是真的想早点结束这个乱世,剩下三分却是为了那“求而不得”的心酸,或许真的离开京里,离开那些人,离他们远远的,她才能平静的过完一生吧。
她终究不是圣人,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依然无法忘记。母亲死的凄惨,她幼时所受过的苦楚,都是她压在心底最深层的记忆,每一次掏出来都是血淋淋的,满是疼痛。
第二十三章 回忆
方云棠看她情绪略显低沉,心里倏地一动,莫不是她经历过不堪回首的事吗?
轻咳一声,“郭大人想过,如果仗打完了要做什么吗?”
郭文莺默了一下,摇摇头。她是女子,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军中,也不可能在朝中做官,那么之后她该去哪儿呢?
心里莫名的慌乱起来,甚至害怕打完仗,打完仗她就该回家了吧?幼年的痛苦给她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就算她现在心智坚强的堪比壮汉,却依然不愿碰触那曾经的苦痛。
见她神色不对,方云棠知趣的没有再问下去,转而开始说一些经商的趣事。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识广,口才又好,说到有趣之处,逗得郭文莺大笑起来。一时间气氛无比和谐,前后两处人群都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欢快的一路说笑而归,不过五十里的路,很快就到了军营。
远远的看见营门口拴着几匹马,一人背手而立,静静的注视着这边方向。
或者对那人太过熟悉,只看了身影,郭文莺就认出那是封敬亭,他平时很少出营的,今天这是要做什么?
封敬亭站在营门处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他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或者在等谁,看见郭文莺远远而来,才猛然醒悟自己原来是在等她。
这三年来每一个心情沉重的日子都是和她一起度过的,在营中寻她不到时,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的郁结也无从发泄,竟莫名其妙的跑到营门来站着。
而现在,远远的两匹马并髻而来,看着马上如花如玉的笑颜,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恼意,一张脸倏地沉下来。
方云棠在跟她说了什么,竟是如此开心?
象牙白的军马缓步行到营门,郭文莺勒住马缰,翻身跳下来,“见过王爷。”
封敬亭扫她一眼,淡淡道:“跟我走走吧。”说着已经径自牵马走了。
郭文莺只能让亲卫押着火炮先回营,自己随后跟了上去。
等着两人一前一后两个背影消失,方云棠才收回注视的目光,刚才封敬亭一闪而逝的不悦,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跳下马施礼的时候,封敬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好像他不存在的蔑视,这对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感觉并不怎么好。
封敬亭,他似乎对那个女子的重视,超出了他的想象。
有意思,这西北之地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
※
郭文莺一直默默在后面跟着,刚才看封敬亭脸色,就知道他心情必然不好,每次他有什么难解之事都会把她叫出来,两人到山坳里坐一坐,有时候甚至一句话都不说,只坐个把时辰便回去了。
看他走的方向正是两人惯去之处,便也没理会,只低着头慢慢走。
转过一个弯道,前面是一片蓝色野花,正是秋日,还有不少花开着,小巧的花朵发出璀璨的蓝色,像是孩子在炫目光芒里眨巴着眼睛。
封敬亭很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片野花,说是看着那花就会想起孩子的纯真。
两人找了个干净之处坐下,郭文莺也没问他有什么事,只默默陪着他。
过了一会儿自己觉得无聊,便随手采了一把花,坐在地上编花环,她的手从小就巧,什么东西只要琢磨一下都能手到擒来,一个花环只片刻功夫就编的很是漂亮。想戴上,又不好意思,只拿在手里把玩着。
封敬亭看着那双灵活的手,她的手指纤细,比平常人要长,只是掌面粗糙,有许多干裂的口子,一看就是做惯了粗活的。
他看了一阵,突然开口道:“听说你幼年过得很是凄苦,你能说说吗?”
“说什么?说我是怎么苦的吗?”郭文莺歪着头看他,有些好笑他的无聊。
没想到封敬亭居然点了点头。
这些年曾经的那些往事憋在心里,抑郁着,心伤着,难受的只是自己。既然有人要听故事,说说倒也无妨。
她沉吟片刻,悠悠道:“我从五岁之前一直过得很幸福,祖父和外祖父都很喜欢我,娘亲也很疼爱我。可是在我五岁那年,祖父和外祖父相继去世,母亲也被人害死了。”她说着眼神微微一冷,“早晚有一天我会向害我娘的人报仇的。”
他抬头看她,“你知道害你母亲的是谁吗?”
“猜得到,不过还没得到证实。”当年母亲的死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她不相信母亲会做那样的事,母亲那么善良,那么美丽的人,绝不可能是他们口中的恶妇、***。
“母亲死后,我在家中失去了依靠,父亲自小不疼爱我,莹二太太更是恶毒,舅舅来奔丧时,她怕我说出不好的话,居然让丫鬟在我喝的汤里下了哑药。我以前说话声音不是这样的,软软糯糯的,就好像裹了豆沙的糯米团子一样,母亲说让人听一句就能甜到心里。”
她说着顿了一下,她的嗓子微哑,叙述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哀伤,让听得人有一种感同身受之感。
“那一天我发了高烧,舅舅来看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流泪。莹二太太说我的嗓子是哭哑的,还大赞我孝顺,后来舅舅就信以为真了。”
“莹二太太是你父亲的妾吗?”
她摇摇头,“是平妻。她是我父亲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长大,感情很好,只是父亲自幼和母亲定了亲,不能娶她做正室,便做了平妻。”
提到那个女人,虽是过了那么多年,心中还种难言的恨,这么多年了都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里,忍受着她的刁难,看着她长袖善舞的哄骗着家里人。她是郭府的小姐,却没有人关心她的存在,没有人想起她,没有了娘的孩子便没有了爹。那个爹就算有,也早已只是别人的爹了。
她以为这些年修身养性,自己能看得淡了,其实不过是伤口埋的更深,一旦拎出来便是血淋淋的,痛彻心扉。
“那一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祖父和外祖父去世,母亲也跟着去了,三叔骑马摔断了腿,家里荷花池的一池鱼在一夜之间全死了。祖母是个信佛的,就叫庙里的大师给我批命,说我是天煞孤星降世,克父克母,克所有与我亲近的人。还说只要我在府中一日,家里人都会相继出事。祖母本就不喜欢我,听了此话对我更加厌恶,便把我送到了京郊外的农庄里,今生今世都不许我踏进家中半步。”
封敬亭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她时,那个泥泞破烂的农庄,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居然冲口而出,“这个老虔婆。”
第二十四章 相怜
郭文莺愣了愣,随后低低笑了起来,他这样的贵人身份,还真难想象会骂出这样的话。
封敬亭看着她还算平静的脸,心中某个地方隐隐松动着,软的好似要溢出了水。他轻声问着:“他们说你命硬,你可是难过了?”
“我难过什么?”郭文莺哼一声,“他们那是胡说八道,外祖父去世时七十一了,祖父七十三,都是古稀之年,只不过他们刚好死在同一年,凑巧罢了。母亲是被他们害死的,也不是我克的,至于三叔,他自己喝醉了酒耍酒疯,非得和人赛马,被马掀了下来摔断腿,那是他自己作的。还有荷花池的鱼,里面放点药就能全药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是真有这么厉害,能克万物,那咱们也不用打仗了,干脆把我打包送给瓦剌人,过不了多久瓦剌就被我克的死光了,多厉害的武器啊。”
她语气轻松,嘴角挂着吟吟笑意,封敬亭看着忽觉心中酸涩,忍不住伸手去揉揉她的头。
他的动作很轻柔,虽是突兀,却并不讨厌。她心里叹息一声,这么多年,已经好久没有人摸过她的头了。
低低地声音道:“那时候只有奶娘和两个丫鬟陪着我,庄子里很穷,只有十几户庄户人家,地也少的可怜,家家都吃不上饭。府里京郊的农庄有七八个,他们单选了那么一个,也算费尽心机了。”
“刚到庄子时,奶娘心里郁结病倒了,两个丫鬟红香和绿玉也相继生病,莹二太太说会是每月给送月例银子,可是一文钱都没见过。我们带出来的一点钱很快花完了,没钱给奶娘买药,连米面都买不起。那时候我饿极了,就到庄地里挖菜根,到水塘里抓青蛙,让庄里四婶做给我吃。煮青蛙的味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尝了……”
说着顿了一下,忍不住叹息道:“有一回我为了抓青蛙,掉进水塘里差点淹死,还是庄里的农户救了我。再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那个女人真使得出来,连丫鬟的月俸都不给了,还好红香和绿玉是我娘带来的陪嫁丫鬟,就算没钱也没有弃了我。苦熬了些日子,红香带着我去府里讨要生活费,却被门房赶出来,说我冒充府里小/姐。”
她苦笑一声,“母亲当初嫁到府里带了许多嫁妆,都被莹二太太私吞了,她抢了母亲的钱,还是要把我活活饿死吗?那时候我气急了,真想把那些人的恶行公布于世,有女不养,何堪为人父?我找了纸笔,写了一篇字想揭露他们虐待我的恶行,让京里的各豪门世家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可是后来还是作罢了,就算传出去又怎样?丢人的是他们,我的名声也跟着败坏了。倒不如等待时机,早晚有一天,让他们把欠我的都还回来。”
“后来奶娘病好了,做些针线活能养活我们,日子一天天也能过下去了。再后来遇上了师傅,他教了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