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别这样-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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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祝您和我爸新年快乐!”祝福语在唇边,迟迟没有说出去,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听。
“我妈不会和我爸喝醉酒了吧?”阮卿卿迟疑着,一只手痉挛抽搐,无意识地,紧抓住栏杆。
“过年肯定喝酒,喝高了也是有的。”黎俊柏笑,笑容却有些僵,身体微微发抖,好半晌,掏出自己手机,拔打阮绩民的手机号码。
打通无人接听。
拔阮家大宅,同样拔通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阮卿卿又拔老刘的。
“夫人说,要和先生过二人世界,今年过年给我们放假,大宅里只有她和先生两个人,怎么啦?要不要我回去看看。”老刘问。
“不用。”阮卿卿极艰难才说出不用两字,把手机扔床上,飞快地拿衣服换衣服。
黎俊柏在她和老刘通电话时已换好衣服了。
“我先去停车场把车开到雨廊下,你在门口等我。”他说,抓起钥匙奔了出去。
烟花焰火已经失色,鞭炮声声是催命的夺魂铃,阮卿卿双臂交叉环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如筛糠,马路上静悄悄的,除夕的欢欣停驻在千家万户里,快乐没有到达汽车里,黎俊柏把车开得飞快,像是背后有鬼魅夜叉在追命,分明又不是,他们要追赶夜叉鬼魅,要从阎罗手里夺人。
阮家大宅廊下灯火通明,客厅里亮着灯光。
也许他们多虑了,她妈没事,阮卿卿颤抖着按下大门遥控器。
室内空调开得很足,暖洋洋的,电视里打开着播放着节目,阮绩民横躺在大厅长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徐凤英不见踪影。
“妈。”阮卿卿颤声喊,朝二楼冲。
二楼不见人,阮卿卿又上三楼,每一个房间都找过,不见徐凤英。
“卿卿,下来。”黎俊柏在楼下喊。
电视屏幕里载歌载舞,欢乐的调子充斥耳膜,阮卿卿颤抖着接过黎俊柏手里的纸。
“卿卿,妈去陪你养父了,勿以我为念,跟黎俊柏好好过日子。”简单的一行字,一字是一把重锤,薄纸从指间滑落,阮卿卿站立不稳,一头朝地上栽去。
“卿卿,别慌,别乱,妈应该是回翠湖了,咱们现在马上赶过去,兴许还来得及。”黎俊柏急促地说,一手揽住阮卿卿,抚拍安慰。
对!赶去翠湖!
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两个人的碗筷,显然,徐凤英和阮绩民一起吃过年夜饭,把阮绩民灌醉后才离开的。
阮卿卿飞快地掏手机打电话,要唤卫旒过来送他们去翠湖村。
黎俊柏心慌着,未必能平稳地开车,她的车技太差,且卫旒经常送谭涛卫成功回乡,道路熟悉,半夜里能不迷路。
“回翠湖?这时候?好。”接电话的是谢莫忧,问了两句话后挂了电话。
几分钟的时间,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来到阮宅门前。
“卫旒喝醉了,我送你们,我认得路。”她说,说话间呼出的气息酒味浓浓,眼神却极清亮。
医院那晚飞车的真的是她。
她的车技极好,面前的路似乎就在胸中不用看,车子如离弦的箭划破夜空,黎俊柏将蜷缩成一团的阮卿卿紧紧抱进怀里,不停亲吻,爱抚,安慰。
飞车在进入山路后降下车速,谢莫忧说了一路上第一句。
“我觉得,怎么做是她的选择,你们没必要去阻止。”
憋了一路,胸膛快炸开了,这句话犹如导火索,阮卿卿尖声哭骂:“你胡说什么,她也是你妈,她养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说得出这种任她去送死的话。”
“因为她养了我那么多年,我才说这句话,她这些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一部赚钱机器,眼里只有钱,你们何苦为了自己的私心非要她活下去,太自私了。”谢莫忧冷冷道。
“你胡说。”阮卿卿大骂,探到前座去抓方向盘,“你下车,我自己开,不要你开。”
方向盘剧烈震荡,汽车摇摇晃晃,一忽儿碰了这边山石,一忽儿碰了那边大树,车头灯光如鬼火闪烁。
“卿卿,松手。”黎俊柏大喝,掰不开阮卿卿的手,咬了咬牙,一个手刀切向阮卿卿后颈。
“疯子。”谢莫忧骂。
“你才是疯子。”黎俊柏在心中道,极度疲倦,不想说什么,只是更紧地抱住阮卿卿。
希望徐凤英没死。
说他们自私也好不体谅也好,亲人离去阴阳两隔的痛,他们不想再承受。
死去的人无知无觉一了百了,活着的,却要承受日以继夜的噬心痛楚,养父的死是阮卿卿心中永远的痛,再加上一个徐凤英,她会不会……捱不住,真的疯了!
徐凤英的乔治房车就停在路边,排气管还有淡淡的白烟。
“还来得及。”黎俊柏放下阮卿卿,飞快地冲下汽车。
一个人如果下定了死的决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何况徐凤英那样刚强果决的人。
黎俊柏亲眼看着她投进翠湖,他马上跳了下去,冰冷的湖水漫过头顶,再抓着人浮出水面,这个过程也不过几分钟,然而,徐凤英没有活下去,死了。
她手里攥着锋利的裁纸刀,沉入湖中的那一刻,她割开了自己的颈动脉。
天气更冷了,雪花在空中盘旋,染白了房梁屋脊,麻布素衣悲哀和尊重,逝者魂魄飘渺,活着的,生生承受着锥心凿肺之痛。
丧事在翠湖办没有回城,黎俊柏操持着一切,阮卿卿不闻不问,乡间规矩晨昏哭丧,儿女要跪在灵床前痛哭,为死者哭开去投胎的路,阮卿卿却没哭,呆呆跪着,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黎俊柏没有劝。
他记得他妈死去那会儿,他恨不得拿刀子捅死黎成祥和沈佳雯,因为有恨支持着,他才熬过最伤心的那段日子,失去至亲的痛苦,不是简单的“节哀顺变”几个字开解得了的。
出殡这一日,下雪了,地上厚厚的积雪,走上去嘎吱作响,阮卿卿披麻带孝,黄麻粗纱衬得脸色更加青白,嘴唇已干枯得像另长了一块皮在上面,没有半点红润颜色。
暗黑无情的泥土掩住深坑,坟包隆起,坚硬的墓碑无情地直插心脏。
谢沐晖的骸骨从沙坪坝移来了,和徐凤英合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了,阮卿卿惨白着脸看着墓碑,忽然笑了,惨惨切切。
“爸,你怕我为难,怕我为了筹钱给你治病出卖自己,妈,你光想着我爸,想去陪我爸,你们怎么就不想想我。”她大声笑,笑过后,扑到坟包上,拼命拍打泥土哭骂,“你们怎么不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总算哭出来了,黎俊柏舒出一口气,两腿一软,扑跪到坟包前。
阮卿卿还能哭,阮绩民却哭都没地方哭。
老婆死了,为另一个男人徇情,女儿做主,把老婆和别的男人合葬,墓碑上刻着:先考谢沐晖,先妣徐凤英之墓。
这是徐凤英的遗愿,他无法反对,不能反对,甚至因为怕女儿为难,连露面都不敢,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女儿披麻带孝,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哭着爸爸妈妈为老婆和老婆的恋人送终。
“爸,对不起。”回城后,阮卿卿跟阮绩民道歉,她无法做到面面周全。
“没事,爸还年轻,说不定焕发第二春呢,到时,地下就有人作伴了。”阮绩民笑道。
阮绩民的第二春不久就撞上来,刚拍摄完工的那部电视剧中饰演女主角的女演员喜欢他,才二十二岁的女孩子,青春靓丽,热情活泼,阮卿卿很高兴,阮绩民泼冷水。
“人家看中的是我背后的腾飞传媒,想借我潜…规…则上位呢。”
好像有道理,阮卿卿不再起哄。
没多久又有女孩向阮绩民示爱,仁济医院的一个护士,女孩很爱笑,笑起来两个小虎牙,很可爱,阮卿卿想,这一个不是演员,不会想借阮绩民上位,谁知阮绩民还是摇头。
“太幼稚了,跟她结婚我像多了个女儿,又不是我亲生女儿,白操那个心养孩子做什么。”
看来得找年纪大的成熟点的,阮卿卿暗里物色,还真给她找到一个挺合适的人——董莹。
曹局因仕途之故无法离婚,董莹也表示,覆水难收,就算曹局离婚,她也不可能嫁给他。
阮卿卿觉得不错,自己和肖尔卓是结拜兄妹,亲上加亲,董莹性格温和沉稳,跟她爸肯定合得来。
“那么软弱,肖强生在外面有私生子她一点办法没有,这种女人……”阮绩民摇头,说:“你妈要知道我娶一个比她差那么多的女人,会生气的。”
她妈才不在意呢!阮卿卿撇嘴,明白过来。阮绩民这是在以徐凤英为标准衡量人,自己白操心了。
其实最合适的是曹青,曹青终身未婚,陪在徐凤英身边那么多年,跟徐凤英亲如姐妹,就像是她的姨妈,可阮卿卿才略提了个头,阮绩民头摇得拔浪鼓似惊得瘟疫在面前似的,连半丝儿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
十一月一日这天,阮卿卿在仁济医院剖腹产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孩子柔柔软软粉粉嫩嫩肉团儿一样,漂亮纯澈的眼睛里没有黑暗,没有阴霾,生命的延续很神奇,阮卿卿心底的伤口渐渐结了痂,养父和徐凤英的死留下的伤痕越来越淡。
阮绩民复出后拍的那部电视剧红遍大江南北,收视率创了新高,再次恢复天王巨星的人气,腾飞传媒计划帮他继续打造星路时,他却宣布退出娱乐圈。
“我要带孙子,太忙了,没时间拍戏。”他在采访中对着镜头微微笑,幸福惬意。
阮卿卿生下孩子三个月后就去腾飞上班了,再不去上班她会发疯,太闲了!
一胎两个孩子,她本来得忙得脚不着地才是,可两个孩子都有爷爷带,阮绩民带阮沛阳,黎成祥带黎与伦,根本没她插手的地方。
“你爸怎么那么闲?不怕富通倒闭吗?”黎俊柏后来又回腾飞上班,富通集团黎成祥自己坐镇的。
“他说要跟与伦从小培养感情,公事顾不上了。”黎俊柏耸耸肩,有些无奈。
这个动作!阮卿卿有些恍惚。
黎家庆祝黎俊柏学成归国那晚,她第一次见黎玺祺,黎玺祺和孙溆芬说着话,就是这样的动作。
“孙溆芬现在怎么样?生的男孩女孩?”阮卿卿问道。
这一年多来事情太多,还没问过孙溆芬的近况。
“生了个儿子,过得很好。”黎俊柏笑道。
他后来说服了黎成祥,决定将富通一半的财产继承权送给孙溆芬和她的孩子,孙溆芬拒绝了。
她说,她进富通没什么图谋,只是因为,那是黎玺祺牵挂的地方,她想去看看,感受一下黎玺祺对富通的感情。
“对了,你不知道吧,孙溆芬是孙晟睿的妹妹,同父同母。”
阮卿卿不知道,极意外,愣了愣,问道:“不知道谢莫忧会不会和孙晟睿修成正果?”
这段时间不时听说孙晟睿和谢莫忧一起去哪里哪里旅游,两人出双入对,似乎好事不远。
“管人家呢,咱们忙咱们的。”黎俊柏挤眉,凑到阮卿卿耳边小声说:“两个儿子被爸爸他们抢去,咱们生个女儿自己疼吧。”
“不正经。”阮卿卿嗔怒,抬腿,细高跟鞋朝黎俊柏踩去。
“黎太太饶命,我以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