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别这样-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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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抽纸巾擦脸,有条不紊,举止优雅闲适,怎么看,都不像是冲动热血的人。
阮卿卿微有失神。
“想什么?”男人问,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多谢你,不过,刚才你那样开车太危险了。”阮卿卿深吸气,半晌,憋出一句话。
刚才那出租车司机如果刹车迟得一迟两辆车撞上,不是小事。
“所以,你更应该感谢我为你出了一口气。”男人浅浅一笑,洒脱如高远湛蓝的天空。
话题总是被他带着走,阮卿卿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我觉得你真奇怪。”男人定定看着阮卿卿,“穿着地摊买来的衣服走在伊莲那种场合依然坦坦荡荡,不缺钱,可是追贼却那么不要命,背包里的东西再贵重,也不值得追出那么远吧?”
那天她忐忑着呢,坦荡的只是表面,至于钱……她缺的很,阮卿卿涩涩地笑了,低睑眉。
男人没有再追问,有适可而止的个人修养,也有,隐约的体贴。
宝马车汇入车流中,男人开车很沉稳,目光直视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一双手宽厚有力,指节修长色匀称,淡粉色指甲修得整整齐齐,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得毫无瑕疵。
暴雨如注,挡风玻璃上水珠跳荡,雨刮器嘶嘶转动不停,也不知是风雨让人伤感,还是身边的人的无言体贴让人感到放松,阮卿卿忽然就想说了。
“我缺钱的很……”她幽幽说,说她同时打着五份工,每天睡眠不足五个小时的苦,说她未能给养父治病送终的痛。
声音苍茫,古老的戏台上飘出来的伶仃孤苦,篆花烟微,翠色香钿,散落东风帘拢。
那苦苦煎熬的日月,从嘴里说出来,也不过三言两语,于她,却是一路风雨兜头盖脸的劈打,苦涩像喉间打破血胆,尝过后,世间再不知甜滋味。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松开,朝阮卿卿伸出,堪堪要搭上她的手了,微顿,又收回,握着档位杆,降档位,打了转向,宝马车缓缓靠到路边,停了下来。
“那种日子,对你们来说,也许像一场笑话。”阮卿卿自失地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将涌到眼眶的泪水压下。
“不,你经历过的那些,我都经历过。”男人低低说,一双温润的眼眸如冰雪粹洗过,清冷,没有焦距,像散光的油膜,“我亲眼看着我的母亲走向绝路无能为力,我也曾到处找工打工,只为了交学费付房租,我甚至一个面包吃三天,饿极了,咬一口,为了解饥,可是,吃了那一口后,更饿了。”
男人一双手攥紧方向盘,攥得很用力,洁白的皮肤下,淡青色血管突起。
“有一回,我在一家酒馆端了通宵盘子,做黑工得了一百美元,一周的生活费有着落了,拿着那张纸钞出门时,我激动地对着阳光看,就在这时冲过来一个人,把我手里的纸钞抢走了,我追了四五条街,没有一个人帮我。”
所以那天他看到她追抢包贼,开着车却停了下来帮她抓人。
不知何时,雨停了,路灯亮了,车外人流涌动,车内沉寂无声,阮卿卿侧头看他,轻声说:“我们……都向前看吧。”这话,是安慰他,也是对自己说。
男人点头,望着她,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见过几次面了,还没自我介绍isjunbisli,你可以叫我木白。”
“谢莫忧。”阮卿卿报了自己的本名,乡村中学的英文教学和男人纯正的美式英语差别很大,她没完全听懂,如果听懂了,就能知道男人就是黎俊柏,这时候,她以为,他叫李木白。
“莫忧莫忧,你养父很疼你。”他说,像是感慨,又像是咀嚼,莫忧两字在他唇间来回滚动,缠…绵如丝。
阮卿卿脸颊发热,令人窒息的心悸像刚刚来临的那场雷阵雨,没有半丝预兆,突如其来。
老刘的电话打了进来,问她在哪里,要不要过来接,阮卿卿看了看车窗外,报了地址,仓皇地、连直视黎俊柏的眼睛都不敢,低着头告辞下车。
第8章 同病相怜
黎俊柏静静地望着阮卿卿的背影,直到她坐上了奔驰车,才拔动方向盘将汽车重驶进车道。
宝马车连拐了几个路口,去的却不是黎家大宅,而是南山道上的贵和公寓。
楼下梧桐树下一人无聊地依树而立,看到黎俊柏,冲上前来,一拳撩了过去,骂道:“上哪去了,说好的下班就回来呢,这都多久了。”
不等黎俊柏说话,又惊讶地咋乎:“怎么搞的衣服全湿了,你的宝马车漏雨?”
“大雨中路见不平,见义勇为英雄救美了。”黎俊柏晒笑,按下单元密码,说:“这边你熟,打电话叫外卖过来,肚子饿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好歹我现在是名震g市的铁嘴律师,你还把我褚乔林当学校的的小学弟使唤。”褚乔林不满地大叫。
“于私,我是你学长,于公,我将要交给你一个桩大案办,你能不把我当上帝吗?”黎俊柏斜睨了褚乔林一眼。
两人一路说笑,进了电梯,上楼,开门进屋。
刚买的公寓,只做了简单的装修,浅灰色原木地板,乳白色海藻泥墙面漆,乳白色皮沙发,洁净得不带烟火气,唯一带着生机的,是茶几上那盆兰草,绿叶亭亭,白花素雅,灯光下含羞脉脉、姿态端秀,别具神韵。
褚乔林掏出手机订餐,黎俊柏拿了衣服进卫浴间洗澡,出来时,随意的一件纯棉白色衬衣,领口随意敞着,v领下精致紧实的胸膛若隐若现,腹黑的杀伤力惊人。
褚乔林挂了电话回头看他,摇头不已。
“怎么?又有什么感慨?”黎俊柏对这个学弟的跳跃思维深深领教过了,扫了他一眼就知他的脑袋又天马行空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我在想,萧冬采是不是就是被你的英俊迷住才死缠着你不放的,不然,以她的美貌,嫁一个痴迷她对又好而且家财万贯的男人可一点不难。”
“那年看她身边围着转的男人那么多对我没兴趣,又风头劲,找她帮我演戏足够轰动,于是弄了那场竞争学生会会长她被我的拥戴者打的绯闻,让我爸不得不同意我出国,谁知。”黎俊柏摇头,擦了擦头发,拿起花壶,缓缓地喷扫打理茶几上的兰草。
“谁知道这些年像狗皮膏药甩不掉,比任何一个花痴女人还难处理。”褚乔林赞同地点头,看黎俊柏精心侍候花儿,觉得不可理喻。
那天他陪黎俊柏买家居物品,路边有人摆卖花草,黎俊柏一眼扫过,当即走过去,买了这么一盆回来。
“别的东西不着急买先买这么一盆植物,怪人。”
“这花儿好看。”黎俊柏搁下花壶,微笑着,修长的手指抚过兰草叶子,像抚着情人的脸颊,“我遇到一个女孩,跟这兰草很像。”
“就是你今天雨中救美的美人?长得很漂亮?比萧冬采还美?”褚乔林两眼放光,差点要拿笔墨记录。
认识黎俊柏十年,这可是第一次听他夸女人。
漂亮吗?好像不觉得,只是觉得看着无比舒服顺眼。
那天,伊莲会所闪烁的水晶似的明暗灯光照下,迎面走来的女孩一身素净得寒酸的衣服,跟周围奢华到极致的环境那样格格不入,奇怪的是却让人不觉得碍眼刺目,她撞上他,其实也因为那瞬间他有些疏神,忘了避让。
女孩说:“对不起。”温柔细软的声音,清如春风,不怯懦不骄情,他有些许恍惚,女孩抬头看他,没有暗香浮动,残破的苦涩和凌乱岁月留下的风霜凝在眉宇间,印着和他埋在记忆里的,浮华尘世中艰难地拼搏挣扎的旧梦一模一样的痕迹。
“我回来这些天,遇见她四次了,今天一天就遇到两次。”嗅着兰草清香,黎俊柏浅笑着将四次相遇的经过缓缓讲了出来。
“看来你们挺有缘。”褚乔林大笑,羡慕不已,慨叹了一回,忽地笑容凝结,说:“我怎么觉得太巧了,像是有预谋的偶遇,那女孩据你说,后面几次相遇穿的都是名牌衣服,背的名牌提包,怎么会穿着地摊货去伊莲?还有,那么有钱的人怎么可能拼了命跑出几条街追贼?中午有男人对她意图不轨更可疑,那可是公众场合,下午抢出租车的事也很诡异,家里有奔驰接送,为什么不让司机接?”
“我看你做律师做的脑袋不转几个弯不会思考了。”黎俊柏有些不悦,那女孩睑眉低首时的婉约风情,清淡得无声无息,显然不是商场上那些漂亮懂事,有分寸有心眼的女人。
想起那个略微纤瘦却挺得笔直的身影,心中隐隐的微微作疼,诋毁她的话,他一句不想听。
褚乔林还想说些什么,恰门铃响,外卖送了过来,两人都饿了,闻着肉菜香,忙先吃饭。
吃过饭,褚乔林还想再分析,黎俊柏显然听不得逆耳之言,直接开了电脑,调出文档谈论公案。
事先说好的儿女婚事取消,黎成祥用富通小清河南岸的那块地的合作案和腾飞合作做弥补,又让儿子负责,想创造黎俊柏和阮卿卿相处的机会。
和腾飞的合作案富通法务部按黎成祥的授命拟了合约,黎俊柏不满意,他并不打算和腾飞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于是喊了褚乔林来,将此次合作案的法务授权给褚乔林的律师事务所,晚上两人要商定对富通一边倒的有利合作合约,明天在合作小组成员碰头会上提出。
黎俊柏要用决绝的姿态,让徐凤英死了把女儿嫁给他的心。
“听说宴会那天晚上徐凤英的女儿也去了,你没见到?”褚乔林看着刻薄到极点的合约,有些为徐凤英的女儿不平。
提起宴会那晚,黎俊柏眸色沉暗,怒火在眼底灼灼烧起。
“你居然会中萧冬采的阴招?”褚乔林惊奇不已。
黎俊柏摇头,说:“萧冬采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机会,她上楼找我,我只在起居厅跟她说了几句话,当时一口水没喝过,沈佳雯搞的鬼,估计是趁我不要家时,在我卧室的饮水机里做了手脚。”
“你这后妈到底想干什么?”
“破坏我和徐凤英女儿的婚事,腾飞可是数一数二的地产公司,徐凤英的女儿是独生女,听说自小娇养溺爱,我娶了她女儿,相当于得了腾飞,实力大增,沈佳雯怎肯坐视成事。”黎俊柏冷笑。
“好恶毒的女人,逼死你妈还不够,还想得整个富通的财产。”褚乔林气得一拳击到桌面上,末了,恨恨道:“要不,你委屈自己一下,娶徐凤英的女儿壮大实力扳倒她,这是一个捷径。”
“不可能,不是深爱的女人我不会娶,娶了就要宠她一生,忠贞专一,决不让她走我妈的路子。”黎俊柏断然道,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摸起窗台上的烟盒,抽出香烟,点燃打火机。
红色的火光明灭,淡淡的烟雾升腾起,像一层薄雾,薄雾后他的一张英俊的脸变得模糊,烟燃着,他却不抽,夹在手指中,一动不动,静静望着窗外,唇角微微抿着,有些许疲惫地闻着尼古丁的气味。
又在思念他因情变精神失常自虐身亡的母亲了!
褚乔林长叹了口气,知道这个时候,黎俊柏需要的是一个人独处,站了起来收拾好合约轻轻离开。
同一片天空下另一扇窗户前,阮卿卿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