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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手捶地,一手遮天-第39章

小说: 一手捶地,一手遮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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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实什么委实啊,”我抖着手道:“当务之急先想想阿左怎么办啊……”
    阿右蹙眉道:“他?”
    我点头。
    阿右脸上一片淡然:“不若先把他的尸身丢屋顶上,回头明鉴司自会派人来收拾。”
    “……”
    我怔怔看着阿左苍白的侧脸,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人忽然就死了,死的这么无声无息,他毕竟是为了救本公主而死,怎么可以连一句遗言也……
    “……公主殿下不必为属下难过……”阿左闭上很久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定定的,虚弱的,茫茫然中带着悲凉看着我道:“这般的辞世是影卫的宿命,能救公主一命,虽死尤荣,吾亦死而无憾……”
    我:“……”
    阿左眼中闪过不忍:“公主切不可自责……”
    我转头问阿右:“……刺客是不是忘了在针上淬毒了……”
    阿左:“……”
    阿右沉吟片刻道:“阿左,你今日是否穿了蚕丝罩?”
    我一愣:“什么蚕丝罩?”
    阿右解释道:“蚕状金丝所织制的罩衫,穿着可防刀剑暗器,乃是阿左家的传家宝。”
    阿左闻言先是浑身一僵,然后倏地坐直摸了摸身子道:“是穿了,我竟忘了。”
    我:“……”
    阿右:“……”
    故而中针后瘫软在塌上一副失身的悲壮模样纯粹是自我暗示么?
    我昏昏然寻思着是不是该要求明鉴司换影卫了。
    话又说回来,既然刺客持有暴雨梨花针这么凶残的暗器,何以刺杀陆陵君时,却只用上区区一两枚呢?
    “依你们看,会否……呃,好吧。”
    一个掀眼皮的功夫,方才还赖在跟前的两个影卫又没影了。再一回首,神出鬼没的陆陵君不知什么时候推门进来,火急火燎的握着我的双肩道:“白兄,这,这发生了什么事?”
    我道:“如你所见,有人想杀我。”
    陆陵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围绕我一圈,见我无碍,才道:“刺客呢?”
    “早没影了……”
    我噤了声。
    方才一片混乱中,确是听到了有人被刀划伤的声音,然则阿左阿右无恙,莫非……
    我伸手掌灯,屋内登时亮堂起来,这才瞧清了地面上一滴滴鲜血连成痕延至窗台。
    我与陆陵君僵硬的对视了一眼,他抢先跳窗而出,我木然环绕四顾,却不见刀的踪影,陆陵君折回催促我,我踩着台面跃出窗外,顺着血痕的踪迹一路走走停停。
    此时夜色正浓,绕过拐角,穿过甬道,停在监舍楼的最里一间房前——
    这间闲置的屋子平日里不大住人,倒有监生怕在自个儿房里挑灯夜读扰人清梦,偶尔会挪来温温书。此刻门外听不出什么动静,透过门扇隐约可见内里有油灯火光摇曳。
    我朝陆陵君投去疑惑的目光,他警惕的伸了伸臂把我护在他身后,正待推开门,却先踏出了一脚水渍声。
    我心底咯噔一声,低下头,却见一滩血正从房内缓缓溢出,暗红的颜色在微弱的光影下显的诡异而触目惊心。
    陆陵君不再迟疑,用劲踹开房门,房门应声而启,总算瞧见了屋内是个什么光景。
    我不知该用何样的言语来描述眼前所见的一片腥红,那三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一动也不动的侧倒在塌上,源源不绝的血从颈上的刀痕涌出;一个睁着眼伏倒在桌上,手中还握着沾墨的笔,血沿着笔尖滴滴答答落地;还有一个以爬行的姿势瘫在地上,手往前抠出血痕,似要努力的抬头看一看来人。
    李问、杜非、苏樵。
    陆陵君扶起倒在地上的苏樵,他身中两刀,似是屋里唯一的活口,却又奄奄一息的模样,看见我们,眼中亮了亮,颤着手指向身后,顾不上自己嘴里不断渗出的血,道:“救……救人……”
    我的视线糊了糊,竭力挪起自己的步伐,先后摸了摸李问和杜非的颈脉,却是什么也摸不着,只木然对着陆陵君摇了摇头,他伸手触着苏樵的几处穴道意在为他止血,血流泉涌,直把两人的衣袖衣襟都浸了个透,我想要唤人喊大夫,踉跄着正待跃门而出,只听见陆陵君轻轻地道了一声“不必了”,再回过头,苏樵睁着眼空洞的往前望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则呼吸已止终归是再也无法开口了。
    后来我偶尔回想起当时都觉得,那种状况下或许应该应景的下一场大雨把我彻头彻尾的浇个稀巴烂,最后哭倒在雨中大病个三天三夜也许事情会简单许多。可惜天公不作美,是夜天清气朗,风平浪静,四周静的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直到我走出房门听到里头陆陵君的哭嚎,直到监生陆陆续续发觉人仰马翻,直到刑部第一时间封锁现场搜遍国子监上下里外,都让我觉得这样的夜色是否太宁静,静到让心底头弥漫的那些纷乱沉淀,绳结不知何时已然解开。
    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我捂着额头四处望了望,对着空中随意道:“阿左。”
    阿左不知从什么方向落到我跟前:“公主有何吩咐?”
    我问他:“如若不唤,似乎就无从察觉你们躲在何处,可有时我如这般随处行走,岂能处处皆有隐匿之地让你们既能跟着又能躲着?”
    阿左大抵认为我神智受创,竟在此等时刻波澜不惊的问出此种不着边际的问题,奈何影卫没有发问权,只抽了抽嘴角答:“或易容混在人群中,或选个适宜之处保证公主在可见范围内,自难保万无一失,所以公主亦当留心,不若及早回宫……”
    我打断道:“你和阿右去帮我办一些事,事了便可回宫。”
    话毕阿右从另外一处飘到我跟前,这下我看清她是从屋檐旁的大树上冒出,她焦虑盯着我,复又垂眸:“眼下危机四伏,刺客不知何时会再袭,我和阿左是万万不可离开公主左右的。”
    我仰头望着那棵树道:“上边好藏人么?我想上去坐坐。”
    阿右急道:“殿下……”阿左还待再劝,我不再与他们废话,肃然道:“听令吧。”
    阿左与阿右被我支走了。士兵们搜遍国子监找不着刺客的踪影,我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树干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月牙所能耀到的国子监,那头官衙的火把将监舍那处晕成昏昏的金黄色,这头李杜苏生前死后的模样来来回回在我脑海里打转,我形容不出我的感受,有些真相呼之欲出,我却不敢深思,闭着眼数着数,感受夜风拂过,秋衣凉薄。
    我想,我应是打了个盹。
    睁开眼时国子监已然恢复一片清宁,我往下瞅着树干,琢磨着如何下去,这一望,却望见一袭青袍笼罩的背影。
    青影的主人自袖中掏出一只玉萧,缓缓的吹奏的绵如青丝的曲,透着一股哀伤的美。
    又是聂然。
    我轻轻的叹了叹。
    身为司业暂代祭酒位的官员,平时闲来无事四处乱晃就算了,为何都闹出人命了他还能如此悠悠哉哉?转念一想,也罢,身为监国公主不会治理国家就算了装死也蛮凑合了,这大半夜诈尸爬树上睡觉的,又有何立场去嘲笑他人。
    我静静的看着聂然的剪影,忽然间忆起昔日在牛家村屋前,我赌气说了一番什么话,彼时煦方已恢复记忆,亦负手看斜阳,道了句:“生长富贵家中,嗜欲如如猛火,权势似火焰,若不带些清冷气味,其火焰若不焚人,必将自烁。”
    那时候的煦方……说的恰恰是自己吧。
    我再叹了叹,这一叹不留神叹出了声,聂然垂袖转过身,抬首往上望来。
    我无处可躲,唯有对上他略显讶异的眼神。
    聂然没有发问,只是保持着仰面看我的姿态,我有些别扭的举了举手,道:“聂司业能否把我弄下来?”
    聂然一个跃身再一个纵身便将我带下树来,未待我夸耀一句他的轻功,他道:“你倒是藏了一个好地方,若是让人搜出已死的襄仪公主出现在国子监命案现场,自免不去一阵血雨腥风。”
    我拍了拍身上的树叶道:“一个替代品,又能成什么气候?”
    聂然道:“在没人揭穿你以前,你与真的公主又何区别?”
    我接着他的话道:“聂大人的意思是我的身份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聂然板着脸看着我默不作声。
    我自嘲耸了耸肩,“所以血雨腥风并非躲过,而是时候未到?”
    聂然见我这般态度,道:“我还当你会为李问杜非他们伤怀。”
    我道:“我还当你在忙着替他们处理后事。”
    聂然身形一僵,道:“不想你竟如此寡情。”
    我摸了摸鼻子,道:“想来是聂大人有事无事都在我身边晃悠,不小心被传染了。”
    聂然面上一清一白,眼色惑然,我懒得与他贫,正待绕过却被他一把握住臂弯,握的生疼:“你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还想做些什么?有人要置你于死地,有人因你而丧命,你竟还执迷不悟?心甘情愿的遭人利用?”
    他说完愣在原地,我也怔住,半晌回过神来,歪着头看他:“原来你都知道,你知道李杜苏因我而死,亦知我在此陷阱重重,却佯装不知,三缄其口?”
    聂然默然不语,我知挣不开他,笑了笑:“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既然你有你的打算,那便当好你们的黄雀,何苦再来招惹我这等小蝉呢?暂时还不必正面交锋,你何不继续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聂然震惊的望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笑意吟吟地问:“是不是忽然觉得还是把我杀了比较稳妥?不然哪日小蝉变成雄鹰,你们一群雀儿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就寂静的夜晚更加寂静,聂然压低声音道:“你究竟还知道多少?”
    我疲惫的叹了叹:“若我说,方才不过是随口胡诌,你却因心虚流露这副神情,会否懊恼至极?聂大人,聂世子,你一次次似是而非的说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话是故意来混淆视听的么?但凡还有点理智就请继续韬光养晦,不要提前预支你的阴谋诡计,各方各凭本事夺取自己想要的利益不要节外生枝好吗?”
    聂然:“……”
    我摸了摸干涸的眼角,心底委实堵的发慌,“我已近乎三日不眠不休,我没有料想李问杜非苏樵他们……他们……”
    下刻,身子不自禁的往前一倾,聂然蓦然将我拉入怀中:“不必再说了。”
    我呆住,这一靠,这一瞬,结结实实的与当日煦方的拥抱的幻影重叠。
    陌生的语调,熟悉的怀抱,陌生的地点,莫名的安心。
    此番,确是不知该如何言语。
    静夜中平起一声惊雷,把我从怔神间拉了回来。
    我退后一步,只听他道:“我只是不愿见你出事,你毕竟……”
    毕竟什么,毕竟喜欢过他么?
    天上已开始下起密雨,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解下他的袍子,连头将我遮了起来,旋即松手,任由雨水滴落在他身上,踱步离去。
    我很想就着这种意境多站一会儿,奈何聂然的布袍不防雨,只得一路小跑奔回监舍,这一跑方才想起了陆陵君的存在,他,不知他可还好?
    可他并不在他的房内,我瞧见平日里摆放蓑衣的木柜空空如也,心下不由垫了垫,听到窗外雨声愈烈,思付眼下这等节骨眼,既出了不国子监,他又能去哪呢?
    我揉眉的手顿在半空,猛然忆起一处地方。
    国子监有一处清净傍水之地,茵茵绿坡依着河流,四周无瓦无木略显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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