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滔天大罪-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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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憋着一口气,半晌才吐出来,不甘愿的侧身给欧阳情让开一条路,她神色微凛,忽然附耳贴上了欧阳情,“你记着,我没什么记挂的东西,倘若慕大哥死,我便拆了你的这副骸骨,天南海北的扔了,永生永世捡不回来。”
这丫头比之以往多了些沉稳,但这沉稳于熟人面前却不见得拿出来,还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冲劲儿,只有当了“外人”的面,她的威胁才真正成了煞有介事的东西,饶是欧阳情自认本事大过阮玉,也一样的背脊生凉。
当真是相互伤害。
欧阳情便轻轻“哼”了一声,走到慕云深跟前,气不十分顺畅的瞥了一眼萧爻,“你将衣服换了去,待会儿有地方用得上你,别滴我一身水。”
大夫这么说,萧爻便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的窜出几丈远,临了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家,又悻悻的跑回来问:“陈大夫,能否借地换身衣服。”
这一连串的身手看的陈大夫目瞪口呆,有些磕巴的说,“跟我来吧。”
谁知萧爻得寸进尺,更加惭愧的又问,“能不能再借身衣裳?”
“……”怕今日引进门的不是病人,而是什么讨债鬼。
这陈大夫不知道是哪方风水养育出来的菩萨心肠,从发顶到脚底板都庸碌的厉害,文不成武不就,连大夫都干的稀松平常,就是心好,长了副任人宰割的样貌。
他领着萧爻进了内室,还准备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甚至连毛巾一并递了进去。
慕云深所在的药堂和萧爻只隔了一面墙,萧爻换衣服的时候,动作忽然一顿,眼神直愣愣的盯着这面墙,恨不得看出个人形来。
陈大夫还没穿两次的衣服,就这么生无可恋的挂在他肩上,袒露着的半边身子伤痕无数,或大或小——狰狞者,几乎将他劈成了两半。
而这一路上,萧爻连根手指头都舍不得让慕大公子伤着了,结果这一遭却往水里一掉,掉出满身毛病来,不死不活的躺在外面。
他苦笑了两声,轻道,“让秦叔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那可不是我殉情,只是不好跟长辈计较。”他想了想,手指顶在墙上戳了戳,好像戳在慕云深的腰窝上,“要等我爹救出来了才能跟秦叔说。”
过一会儿,萧爻再叹了口气,“要不还是等等,你不是想天下双分吗?总得分完了,我才好给你个交代……”
“那笏迦山怎么办?”萧爻挠了挠头,忽然觉得慕大公子的生死简直是天下间头等大事,否则这一股脑的全落在自己身上,便是烦也烦出毛病来了。
他匆匆将陈大夫的衣裳套好,也顾不得想什么“殉情”的事了,念念叨叨着“你可千万不能死啊”,冲过去就要抱欧阳情的大腿。
欧阳情正在下针的手一抖,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躺在床上的慕云深已经有了丝活气,这陈大夫也是个好学的,纸笔都拿着,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
萧爻的心里拧巴成了一团,跟刚才擦水的毛巾似的,还一抽一抽的疼。
慕大公子的睫毛颤了,手指动了,乃至额头上有了一滴汗他都瞧的非常仔细,生怕错过了什么他还活着的细节。
以至于欧阳情松一口气,说“暂等”的时候,结结实实吓了萧爻一跳。
让自己担心受怕无数次的混账玩意儿也终于尝试了一把提心吊胆,慕云深本该觉得普天同庆,可真正到了荡口,却又心慌……不想让萧爻也受一分苦。
他虽然晕着,神智稍有混沌,但想必这副身体二十多年来,倒有一半时间处于这样的状态,竟然不显的特别昏沉,外面什么声响,都还能听得见。
偏偏陈大夫家的隔音效果特别差……方才萧爻嘀咕的什么话,慕云深听的七七八八,其它都能囫囵带过去,就只抓重点,记了个“殉情”。
可见人是会堕落的,就算如慕云深这般克己,总也能遇到个搬江窃岭的偷儿,把原则都偷走喂鱼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萧爻的话实在太多了,活活把慕云深给啰嗦醒了。
前后也才半天的功夫。
他睁眼的时候,阳光正落在院子里,温和的很。墙角长着些葱葱郁郁的杂草,陈大夫也是个心大的,根本不料理这些,导致这草乐天知命,这么冷的时候也不见萎,欣欣向荣的似要鸠占鹊巢。
萧爻趴在他的床边,头发已经干了,顺从的贴着脸,眼睛半睁着,却一动不动,分辨不出是醒着还是睡了。他的鼻息很温暖,有一下没一下的喷在慕云深掌心,轻轻地发软,连带着人也显的很乖。
可就是这么个既不凶狠,也不狰狞的少年人,千山万水的走下来,骨子里竟有股不屈不挠——慕云深原是个不要命的,竟也被牵扯出几分对人世的留念来,舍不得死了。
“萧爻……”慕云深轻道。
他人刚醒,嗓子都没开,有些沙哑,跟蚊蚋似的,听也听不清。萧爻却猛的一个激灵,无神的眼睛瞪的老大,几乎蹭到了慕云深的脸上……
“醒了醒了,慕大公子醒了!”这一嗓子嚎的,门外竟呼啦啦涌进一群人,老的少的美的丑的,还有个光头大和尚。
“……”慕云深头疼的厉害,乍然之间被这么多人围观,刚生出来的温存之心胎死腹中,偏偏闯祸的那小子竟然茫然无知,凑上来捏了捏他的脸,对一干人等颐指气使,“还愣着干嘛!给慕大公子倒水啊!”
萧爻不放心的胡乱摸了把慕云深,确定人还是暖和的,能呼吸……便四肢百骸都舒坦了。那向来互争不让的两股刚猛内力,竟也似吹了杨柳风的虎豹豺狼——懒洋洋打个盹,收起张扬跋扈的利爪。
他在笏迦山下养伤时便常有这样的感觉,所谓武功,招式乃至内力都是伤人的东西,像一把双面开刃的剑,登峰造极者无坚不摧。但萧爻是个懒洋洋的性子……无坚不摧都是说来哄人的,用碳烧一个打铁的炉子,管你几百年的神兵利刃,进去便融成一滩铜汁铁水。
萧爻隐隐约约有这种意向……像是自己就要变成这融铁的炉子了,而这种感觉在慕云深醒过来的一瞬间达到了顶峰,还没等萧爻反应过来,却又倏而消失不见了。
他也懒得废这个闲心去抓尾巴,干脆抛之脑后,专心致志的为慕云深的身体操烦起来……什么时候去太谷城把楚婷绑到笏迦山去,她的医术虽不及欧阳情,但调理的方子多,也吃的放心点。
陈大夫的药堂虽然在东市也算藏的深,但贴墙的后头就是长街,偶尔有什么动静全听得见,就算不涉及自家,他也会手脚麻利的关上大门,营造出个“此间无人居住”的假象。
因而这么多年虽然提心吊胆,却还算相安无事。
这几日,皇城里忽然乱了,从昨晚上到今早,这已经是第四波马蹄声了,全都风风火火的。陈大夫一只手捣药,耳朵却贴在自家后墙上,心里猜着又出了什么事。
这一波马蹄不是去宫里的,因为它没继续往前了,而是沿着自家墙角一绕,匆匆往南。
陈大夫捣一会儿药就叹一声气——这京中的局势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别说是陈大夫,就是身处在漩涡中央的赵勉都有些愁上心头,他原本在京中只有一个劲敌,就算赵明梁再怎么的疑神疑鬼,终究也只有这几个儿子,百年之后,赵勉就算用不甚光彩的手段,也能把皇位夺过来。
而这里头唯一能跟他争一争,只有赵端。
“……”书桌上铺陈一张纸,赵勉提着笔,墨在笔尖汇拢,时间一长便有些兜不住的迹象,在门被推动的一瞬间滴了下来。
赵勉垂着眼睛,看着这点墨迹在纸上晕染,初时还不过指甲盖大小,等刁封开口说话的时候,几乎能窥见江山一脉。
刁封是刚回来的,马都没来得及拴回厩中,他整个人风尘仆仆,由内而外散发出了一种狼狈,头发上粘着蛋壳和烂菜叶,伪装的衣服也扯坏了,露出里面大红色的官袍。
赵勉见了,将眉头一皱,“都跟你说了,别穿这身衣服去,偏不听,吃亏回来了吧?”
“王爷……”刁封无言以对,只好将话题从穿着上引开,“人不见了……我们没能看得住。”
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章
赵勉看着刁封,认真思考着想把手头的砚台砸过去,却又知道刁封肯定会躲,砸不到就算了,脏了自家的地,碎了自家的墨,染了自家的官袍,回头还得给他重做一身……烦。
“等你们回来告诉我消息,皇城都快底朝天了。”赵勉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笔已经放下了,懒洋洋的撑着头,连个白眼都不想翻。
“你去外面打听一圈,就算是个卖菜的大妈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赵勉颇为遗憾,“天牢被人端了,皇宫内院起火,我竟然一样都没赶上。”
刁封还站在院子里,身上带着风霜,眼睛却盯着脚底下一片新长出的草芽,也不说话,仿佛准备告老还乡后,改行钻研“杂草学”。
赵勉等了他半天也没等出个动静来,这才颇为吝啬的抬头看了一眼,“怎么不说话?你们的本事越来越差,脾气却见长,连本王都不爱搭理啦?”
“不敢,”刁封道,“只是王爷不喜欢听我说话。”
“怎么,你还有脾气了?!”赵勉气笑了,他将滴了墨的纸团成一团,直接砸到了刁封的脸上,“管你们吃管你们喝,还管收拾烂摊子,本王还不能说你一句?!”
那纸团没什么力气,到眼睛跟前的时候,刁封轻轻一吹便偏开了点,擦着面颊过去了。
“王爷,你也不要着急,我们今晚没沾上便宜,瑞王那里也差不多……还有皇上派的人同样耽搁一宿,半斤半两而已。”
“谁跟你半斤八两,”赵勉睁不开的眼睛忽然眯成一条线,刀光剑影自此喷薄而出,刁封方才还松懈的身形立即绷的挺直,只听自家闲闲散散的王爷又道,“本王这些年全将你们用在刀刃上,行踪更是隐秘的很,那些刁民怎么得来的消息?竟全聚在一条街上,还是这个时候!”
“王爷……”刁封刚刚的态度瞬间去了个干净,刚想说些斥责自己的话,赵勉却摆了摆手,打断他的将要长篇大论出来的“赤胆忠心”。
“刁封啊,”赵勉像是个两面的人,阴晴不定,这时候又懒洋洋的抻了个腰,打着哈欠道,“最近王府的伙食还不错吧?”
刁封愣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得惴惴不安的点了点头,赵勉又道,“王府的库银都买菜了,你们这事儿也没办好,罚俸十两,以示大逞。”
刁封哭笑不得,“王爷,上个月就罚了,你这样兄弟们可有意见啊!”
“有意见也意见了这么多年了,”赵勉挥挥手,“你就说康王是个无赖,就是不想发俸,爱怎么骂怎么骂去。”
“……”他倒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哦,对了,我那个在宫里养伤的弟弟怎么样了?”赵勉想了想,总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比过去一年都多,他与刁封说的话也见长,难得罚完俸不立刻赶人走。
刁封气不通的一撩官袍,径直坐在门槛上,背对着赵勉,“还没死,被火燎到了几根头发。”
“他倒是命大。”对于手下人这般无理的举动,赵勉丝毫不以为意,“最近宫里的动静都歇下来吧,父皇不是傻子,我们暗地里动手碍不着他老人家的眼也就罢了,真把事情闹大,本王也担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