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四十九剑-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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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孟七七又掷出一物,霎时间烟尘四起,呛人口鼻。
厚重的烟雾暂时遮挡住了陈伯衍周身缭绕的银色元力,孟七七死命地拖着他继续往外跑,能拖一刻便是一刻。
可额角上流出来的血渗进了他的眼里,他几乎看不清路,身上也没有力气了。
前面是个门槛,平日里他稍稍抬脚就能跨过去的门槛,此时此刻对他来说就是一道天堑。他半个身子趴在门槛上,双手勾着陈伯衍的胳膊用力地拖,却死也拖不过去。
“醒醒……”孟七七一边拖一边哀求,几乎要哭出声来,“你醒醒啊!”
老天爷似乎也感觉到了他们的困境,天地元力涌动得愈发频繁,几乎将他们包裹在内。
可这丝毫不能阻挡敌人的进攻。
孟七七已经丝毫也使不上力了,他的眼前是黑的,胸膛里仿佛灌满了刀片,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攻击来袭的时候,他只能勉强爬到陈伯衍身上,把头靠在他肩窝,用自己的背去迎敌。
他很累了。
陈芳君的怀里很舒服。
如果他将要死去,他愿将这里当作他的墓穴。
可是死亡并没有来临,陈家的人及时赶到,救了他们。
那时的孟七七已经爬不起来了,但他满心欢喜,好不容易睁开眼想要说话,却被人粗暴地从陈伯衍身上踢开。
一个端庄漂亮的妇人及时救下他,双方发生了一番激烈的争执。
可孟七七听不大清了,他只能勉强把那些人的脸都刻进脑海里。那个妇人是陈伯衍的母亲,而那个踢了他一脚的人,叫陈无咎。
他似乎很紧张陈伯衍的安危,可那又怎样呢?孟七七每次想起来都要发笑。
他们最终把陈伯衍带走了,一群人行色匆匆,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片刻不能多留。
陈夫人临走前匆匆给他服下一粒救命丸,并给他留了一瓶丹药。孟七七恍惚间能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抚过他的脸颊,有人在他耳边说:“孩子,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那声音很温暖,像是娘亲的声音,如果他记忆中那个脸庞都已经模糊了的娘亲真的存在的话。
是啊,我要活下去。
我拼死护下来的人,你们凭什么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孟七七的脑袋打结了,可丹药却让他获得了重新站起来的力气,他顺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陈伯衍的气息对他来说很熟悉,他知道他就在前方,认准了方向就不会回头。
可茫茫天地间,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步履蹒跚地走着,在野草横生的小路上,逐渐忘记了来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向前、向前、不断向前。
生如逆旅,滴血成花。
抬头看,漫天繁星,大爱无情。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度跪倒在地上时,一个浑身带着酒气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蹲下来笑着打量他,一张嘴,喷了他满脸酒气。他说:“我看你追了陈家那帮人足足两个时辰,跌倒了七八次,虽天资极差,但勇气可嘉,血多命硬。我叫周自横,你要不要跟我修行?”
第100章 夜来客
故事停在周自横处; 酒香顿时掩盖住了血腥味。
孟七七扫了一眼方桌; 却没看到酒壶,顿时不满道:“怎么没有酒?”
陈伯衍道:“空腹喝酒不好。”
“无妨。”孟七七现在是真的想喝; 便催促道:“你去给我拿一壶来。”
陈伯衍不动。
孟七七挑眉; 道:“使唤不动你了?”
“小师叔; 菜都要凉了。”陈伯衍劝道。
“那又如何,人都有死的时候; 更何况菜。”孟七七说着; 干脆从须弥戒中取酒。这些可都是周自横存在他这儿的好酒,喝一壶少一壶。
陈伯衍却又按住了他打开壶塞的手; 道:“小师叔三言两语便将往事带过; 然后呢?你伤得到底有多重; 之后又去了哪里,陈家是否再为难于你,你都不打算与我说吗?”
孟七七瞥向桌上的红烧鱼,反问道:“你吃一条鱼; 还要问是从哪条河里抓上来; 鱼流了多少血吗?”
“这不一样; 小师叔。”陈伯衍缓缓地单膝跪地,似无奈,又似心疼地抓住孟七七的手,语气坚定,道:“你愿不愿意说,与我想不想知道; 是两回事。”
“这确实不同。”孟七七不可否认。这是一段陈伯衍完全不记得的往事,他当时昏迷着,再如何想也是想不起来的。
但是,自从孟七七知道自己体内留有陈伯衍的元力保护之后,这些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忍不住伸手抚上陈伯衍的脸颊,坏心地捏了捏,道:“大师侄,你有这份心,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孝敬我。”
捏一捏,又捏一捏,芳君的脸颊肉太少了,但是很有弹性。
陈伯衍也不恼,问:“好玩么?”
孟七七回答得极不走心,手指挑起陈伯衍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道:“马马虎虎吧。”
马马虎虎的结果,便是他猝不及防间被陈伯衍抓住衣领往下一拉,他失去平衡往陈伯衍身上扑,双手下意识地撑在他肩头,嘴唇贴着嘴唇,如投怀送抱一般。
“唔!”孟七七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陈伯衍身上,难以挣脱,但他大约是饿了,一口咬在陈伯衍唇上,凶得很。
可陈伯衍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吻得更凶了。对付小疯狗最好的办法就是任他凶,你只要比他更凶。
将他压回椅子里,用你的气息包裹他。不要去管唇上的伤口,既然是他咬出来的,就让他自己把渗出的血舔进去。
门外传来沈青崖的敲门声,可谁都没有回应。
孟七七急得去拍陈伯衍的肩,可陈伯衍不为所动,大手从背后钻进孟七七的衣服里,沿着脊椎往上,细数着他身上的疤痕。
“是这些吗?”他低声问。
陈伯衍的手指很凉,孟七七整个人一怔,下意识地往前躲避。可前面就是陈伯衍的胸膛,他还半跪在地上,牢牢地把孟七七圈在怀里,问:“这些疤都是为我留下的,是不是?”
长着茧子的粗糙手掌,细致地抚摸着那一道道伤疤,带起轻微的颤栗。
孟七七耳朵微红,揪着他的衣领低头斥道:“你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放开我,大、师、侄。”
大师侄不听话了,箍着他的手稍稍收紧,道:“我们能不能不玩这师叔师侄的游戏?”
“你之前不是喊小师叔喊得很恭谨么?”孟七七冷笑,一把推开他,理了理衣领,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道:“甭跟我套近乎,老子忙得很。”
陈伯衍无奈苦笑。
孟七七便朝他勾勾手,待他靠近,低头在他眉心剑痕处落下一吻,笑道:“这是赏你的,大师侄可要乖乖听话。你若在人前还这么没规矩,小师叔会将你逐出师门的。”
说罢,孟七七扬声道:“是子鹿吗?进来吧。”
沈青崖已在门外等候良久,当他进来时,孟七七与陈伯衍已恢复常态,他便识趣地啥也没有多问,开门见山道:“四海堂的人来了,还带了许多贺礼。”
“四海堂?谁?”孟七七立刻坐直了身子。
“一个叫屈平的副堂主。”沈青崖答道。
孟七七眸光微亮,立刻起身欲往门外走。可陈伯衍眼疾手快地拦住他,道:“小师叔还未用晚膳,让他自己上来。”
孟七七略作思忖,便又坐了下来。如今是四海堂的人亲自登门,自己不宜太过热情,得端着些,掌握主动。
不一会儿,屈平进来了。他是一个人来的,大晚上的,带了一堆贺礼,简单明了地往桌上一摆,倒是极为爽快。
“在下屈平,海茶商会神京分舵四海堂副堂主,这么晚贸然打扰,还望孟仙君勿怪。实在是因为今日骤闻仙君于城墙下悟道,心中仰慕不已,遂特来道贺。”屈平一口气说完不带岔气的。
孟七七也看出这位副堂主不大喜欢这种人情往来了,于是极有闲心地与对方寒暄道:“原来是海茶商会的人啊,副堂主真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这么晚还赶过来,你有心了。”
“不敢当。”屈平觉得有点牙酸。
“对了,你们会长近日如何了?我有幸听说过他的大名,却至今未曾有机会相见,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孟七七语气温和。
您才几岁啊,便人生一大憾事了。屈平腹诽着,回道:“劳您记挂,我们会长一切都好。”
“坐。我还在用膳,不介意的话一起用一点吧。”孟七七做足了长辈的样子,言语里满是对后辈的关爱,可他没等屈平推脱,便转头道:“大师侄,添一副碗筷。”
屈平不好拂了孟七七的面子,只得坐下。可令他万分痛苦的事情发生了,孟七七一边喝酒一边与他寒暄,寒暄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太痛苦了,屈平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得僵硬了。他不由想起了金陵城中被孟七七戏耍的耻辱,两相比较,他宁愿跟孟七七打一架。
孟七七是什么人啊,奸诈、狡猾、阴险,可现在却一副温和长辈的模样,骗谁呢!
好在半个时辰之后,孟七七终于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寒暄,问道:“屈副堂主来找我,并不全是为了道贺吧?”
屈平精神一振,也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道:“不怕实话告诉您,这几日神京风云变色,各处都紧张得很,所以我也只好在夜里来。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次我们四海堂就是那不小心被殃及的池鱼,公主殿下不知从哪儿听信的小道消息,说我们与禁军勾结,数次对我四海堂进行查验,可我们确实无辜啊。”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与公主求个情?”孟七七问。
“没错,若孟仙君愿意帮忙,我四海堂将感激不尽。”屈平道。
“可你说公主殿下听信谣言,误会了你。我又怎能确定你的一面之词就是真的呢?”孟七七微笑反问。
屈平微怔,思绪飞快转动,灵机应变道:“不如孟仙君去我四海堂看看?明日那些官差一定又会上门搜查,仙君可去一旁监督。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拿您的名头说事,若仙君您明日看了,觉得我所言非虚,那就请您在公主殿下为我们美言几句。”
闻言,孟七七面露沉思。
屈平便趁热打铁,道:“若孟仙君能为我们说话,不论事成与否,四海堂必定奉上大礼。”
“哦?什么大礼?”孟七七笑问。
“端看您缺什么。”屈平底气十足。
“这世人都说,天下万物,无论是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还是神兵利器、天书残卷,没有海茶商会找不到的东西。若连天下第一大商会都找不到,那么天底下便再无人找得到了。我本以为这是戏言,但今日与屈副堂主一见,倒有些信了。”孟七七道。
“不不不,这话太过夸大了,不敢当、不敢当。”屈平连忙否认,那坊间的话都是夸大其词的说法,他们海茶商会是断不可认的。若认了下来,孟七七这缺德的往外一说,那乐子可就大了。
孟七七但笑不语。
屈平这便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了,他试图转求其他突破口,可左边的沈青崖捧着茶杯从始至终都如老僧入定,右边的陈伯衍还在给孟七七的碗碟里挑葱花。
那手倒是极稳的,一挑一个准。
可这让他怎么搭话啊!
这时,孟七七终于开口了,说道:“不如这样吧,明日我去你们四海堂走一遭,若能帮忙我便帮。海茶商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