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四十九剑-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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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被杀死,死寂丛生。
“啊啊啊啊!”下一瞬,尖叫犹如山崩地裂。茶寮里的香客们、伙计,纷纷作鸟兽散,跑得狼狈不堪。
有人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只见微风吹起了那人的幂篱,露出一张过分年轻却仿佛透着死气的白皙的脸。
如果孟七七在这里,他一定认得出——这是自神京消失的鬼罗罗。
鬼罗罗摩挲着玉牌,看着上面的纹路,又再度想起了孟七七。他原想在这里等着他的,没想到他跟那个金满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时,一个黑衣人上前,低头恭敬地说道:“主上,公主殿下发来信函,请您即刻启程回神京。”
“什么时候我的行踪也要归她来管了?”鬼罗罗漫不经心地说道。
“禀主上,公主殿下说,鱼上钩了。”下属深深地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字。
闻言,鬼罗罗终于有了丝笑模样。他的手指转着玉牌,眸中掠过一丝精芒,起身道:“回神京。”
与此同时,神京,百花楼。
颐和公主看着面前半大的少年,手指摩挲着茶杯,沉吟片刻后,说道:“小先生之才学,当世仅见。只是距离下一次科举还有两年半,现在说这些,恐怕为时尚早。”
“其实不需要两年半那么久。”季月棠道。
“哦?”
“只要陛下能开一次恩科,学生就不需要等两年半那么久了。”
颐和公主便笑笑,道:“可是如今四海不平,妖兽为患,父皇恐怕是不会开什么恩科了。” “非也。”季月棠却缓缓地摇摇头,再度替颐和公主将茶杯蓄满,慢条斯理地道:“若新帝登基,普天同庆,也是可以开恩科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颐和公主眯起眼,杀意顿显。
“公主殿下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季月棠直视着她的眼睛,反问。
第160章 虎与龟
百花楼里的百花已经没有了; 新的百花绽放于后三街的吉祥客栈; 这是所有神京人都知道的事情。若哪位有心的情郎能去吉祥客栈求得一朵花,定能博佳人一笑。
百花楼的生意为此差了许多; 但它毕竟是城中最高的楼; 它永远会在这座伟大的城池中屹立不倒。
“若公主殿下改变了心意; 那么这座神京最高的楼,就将是我送给殿下的见面礼。”季月棠望着颐和公主离开的背影; 如是说道。
可颐和公主看起来没有丝毫回转的意思; 她冷酷的拒绝了季月棠胆大包天的提议,并出言训斥了他。
百花楼的二楼; 很快就空荡荡的只剩下季月棠和他的老仆唐察两个人。人已走; 茶已凉; 季月棠倚在门口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洒金街,过了许久,回头问:“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接下去要怎么办?”
唐察冷静地煮着茶,点头道:“主人心中清楚; 老奴不必多问。”
“你就是话太少了; 颇多无趣。”季月棠说着; 干脆拿出一卷书来读着,聊解乏困。
屋里便安静了下来,只有茶水逐渐沸腾的声音越来越响。唐察拨了拨炉火,隔着炉上升起的水雾看着主人,问:“公主殿下会答应您的提议吗?”
季月棠翻着书册,目光不离书本; 答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作乱的欲望,只是有大有小罢了。颐和是尧光的后人,野心都流淌在血液里,这是与生俱来的。她是所有我见过的皇室子弟里,最像尧光的一个,野心磅礴、杀伐果断、善于隐忍,更难得的是她还是一个女子,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更不容易了。”
唐察竟不知道主人对那位公主殿下的评价这么高,顿了顿,他奉上一杯热茶,道:“若真是如此,那有朝一日她荣登帝位,定不会甘愿受主人摆布。”
“你想说我何必自己扶持一个敌人是吗?”季月棠笑笑,把热茶捧在掌心,说:“快刀才能斩乱麻,这个快有两层意思。一个是刀法够快,一个是刀刃够锋利。大夏皇室居于神京上千年,他们安逸得太久了,心中的刀都快钝了。即便当今皇帝如何冷酷无情如何天威难测,他终归只是被尧光的功绩困在这座城里的守城者,即便与周自横称兄道弟,耳濡目染,也挣不脱自身的狭小。他没有那个魄力斩断尧光留下的一切,只会缩进神京这个乌龟壳里,继续做他的太平美梦。”
唐察认真思考了片刻,道:“猛虎与乌龟?”
季月棠赞赏地点点头,“这个比喻不错。人生太无趣,宁与猛虎搏斗,不与乌龟较劲。”
闻言,唐察也终于有了一丝好奇,问:“那鬼罗罗又是什么?”
季月棠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一条幼嫩的毒蛇。”
“周自横呢?”
“一个醉酒的诗人,理想的诗人,诗人是不会杀人的。”
“十七呢?”
“一头利爪的狼。”
“孟七七呢?”
“他啊……他是这世上最像尧光也最不像尧光的一个人,就像一只随处可见的黄毛狗。不知道是从哪个山野里蹦出来的,兴许跟那话本里的孙猴子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管你是天子还是农夫,惹毛了它,它都咬你,不咬下一口肉来不罢休。可是这种狗偏偏又特别讨人喜欢,家家户户都喜欢在家门口养上一条,可惜千万人中,它向来只挑一个主人。”
唐察听得出他话语里的惋惜,上次孟七七离开神京时,他也是这样惋惜。
“那陈伯衍呢?”他又问。
这一次季月棠却迟迟没有回答,他似乎在思考,却总也得不出一个精辟的答案。这让唐察有些诧异,而后他自己也仔细思索了一下,发现他对于陈伯衍这个人,也知之甚少。
在神京时,他总是沉默地站在孟七七身侧,不显山不露水。难得几次出手,也是君子作风,可那是假象,不是么?
唯有最后驱动大阵时,唐察曾在夜雨中感受到一丝杀意,可那毕竟太不可捉摸了。
“那可真是一个不可捉摸、又足够矛盾的人。”季月棠喝了口茶,目光越过窗棂,望向远方,“或许等到阴山的消息传来,一切就都明白了。”
这时,有人来敲门。
唐察起身应门,不一会儿,拿了一封信进来。
季月棠拆开信看了一下,随即丢进炉子里烧掉,说:“让屈平和十七都不要着急,先把已经到手的那两处秘境稳固好,再开第三处不迟。趁胜追击固然好,可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对方阵中还有孟七七那样的疯狗。把他们逼急了,容易搞得两败俱伤。不如多给他们一点时间,让他们仔细想想,有的时候想的越多,顾虑越多,越是束手束脚。人类总是这样,即便死到临头,也依旧要计较利益得失。你争一寸,我夺一尺,最后弄个两败俱伤,变成妖兽的盘中餐。”
身为人类的唐察对此不予置评,或许是他早过了为此叹惋的年纪了。
季月棠最后叹道:“这世间,再不会有第二个尧光了。”
金陵,莫愁湖。
时隔半年,王子灵再度站到了缠花楼前的那座仙子石像前。他抬头仰望着这位老祖宗,只隔了半年,却觉得恍如隔世。
青姑蹲在护栏上托着下巴看着他,说:“王常林把你派出来巡逻,表面上是把戍守金陵抵御妖兽的重任交给了你,可实际上是把你逐出了王氏的权利核心。就连你的巡逻队里,二把手都是王常林的宝贝儿子,没人会听你的。继续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王子灵无奈,“姑奶奶,您就别打击我了。”
“那你求我啊,求我的话我就帮你。”青姑眨眨眼,俏皮可爱。
若是以前,王子灵最喜欢的就是这样机灵可爱的姑娘,可这位姑奶奶他可真吃不消,恨不得抬到佛堂上供起来。
“姑奶奶,我求你。”王子灵果断妥协,甭说求她,只要姑奶奶高兴,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想办法去摘下来。
“如果想不到办法,那就找别人帮忙呗。来,你跟我走。”说着,青姑从栏杆上跳下来,大步走在前头。
王子灵急忙跟在后面,片刻后,两人停在了一处小屋前。青姑敲敲门,扬声道:“朱婆婆,你在吗?青姑来看你来啦!”
仍是那个妙龄女子来开的门,朱婆婆也仍如上次孟七七前来造访时一样,倚在窗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青姑甜甜地叫了声“婆婆”,她便伸出手乐呵呵地唤她过去,徒留王子灵一人尴尬地站在原地。好在他在王家那么多年,习惯了这样的冷落与尴尬,所以感觉尚可。
过了好一会儿,朱婆婆与青姑把嗑都唠完了,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来,问:“青姑,这是谁啊?”
青姑倚在她身侧,笑说:“回婆婆,这是王家的少主王子灵。”
“哦,原来是王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朱婆婆扫了他一眼,态度与对待青姑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子灵不敢怠慢,连忙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晚生拜见朱婆婆,冒昧打扰,还请婆婆见谅。”
朱婆婆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这回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了,一边轻轻拍着青姑的小手,一边说:“这金陵的水土真是越来越差劲了,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从前王士仪的风姿你们是半点儿也没学到。倒是一个个都成了靠女人的草包,王常林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爹还没死的时候,我说他还有点儿希望,可没想到他儿子却是个不中用的。”
王子灵听到“靠女人”的时候,本想起来反驳,可一听到她提起自己的父亲,便又忍着没说话。
这又怪谁呢?还不是怪他没用。
王子灵这般想着,越想越入神,便没注意到朱婆婆已许久没说话。忽然,青姑一声“呆子”将他唤醒。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致歉。这一点他倒是做得很自然,该道歉就道歉,丝毫不觉得自个儿身份尊贵。
不,等等。
刚才朱婆婆说什么?靠女人的草包?
王子灵忽似醍醐灌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脑中一片清明。当初爹娘意外亡故,王常林为何会在那么多族人中脱颖而出?要知道那时候有资格继任家主之位的并不止王常林一个,他们这支主脉人丁单薄,旁系虎视眈眈,更有长老堂施压,并不算天纵之才的王常林何德何能稳坐家主之位呢?
大长老王敬想要扶持一个傀儡不假,可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王常林娶了蕊珠宫宫主最宝贝的弟子,也就是如今的王夫人。
王夫人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从不在族中揽权,也不曾苛待王子灵落下把柄。可她数十年如一日地维系着王家与蕊珠宫的关系,稳固着王常林的家主之位。
要想推翻王常林,无非分内外两条路。一是通过长老堂与其内部分裂,二是从外部打压。蕊珠宫这条线,无疑就是外部打压的最佳选择。
只要蕊珠宫不再支持王常林,那么王常林的支持者们,恐怕也会重新考量他们的选择。最疼爱王夫人的老宫主已经病逝了,现任的上官宫主他见过,是位冷面女侠,虽不苟言笑,但给王子灵的印象不错。
她与王常林应该不是一个路子的。
“多谢朱婆婆指点!”王子灵诚心拜服。
朱婆婆闭着眼,“我可什么都没有说,都是青姑这丫头缠着我跟我说话,与你何干?”
王子灵这会儿开心着呢,“那就谢谢小姑奶奶。”
青姑得意地冲王子灵眨眼,朱婆婆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