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四十九剑-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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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亲昵地蹭着陈伯衍的手,或咬住他的衣摆讨要东西吃。
山间的云雾时浓时淡,却也总流连于仙鹤的羽翼间,不肯散去。有道是“仙君隔云端,杳杳入梦来”,陈伯衍这仙君,此时看来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孟七七笑道:“你师弟们怕你,这些仙鹤却如此亲近你,方才还特地出门迎你,便是我也没有这等待遇。”
“想来是因为我体质特殊,体内的天地元力最为纯净,所以它们喜欢与我待在一处。”陈伯衍说着,牵过孟七七的手靠近仙鹤:“来,你摸摸看。”
孟七七却有些迟疑,他被仙鹤啄过,回忆不是很愉悦。从小到大与他合得来的动物只有狗,对此他只有一个字:呵。
谁稀罕。
可是今日的仙鹤十分温顺,甚至主动去蹭孟七七的掌心。孟七七趁机摸了两把,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词来:“爱屋及乌?”
陈伯衍对此表示满意。
两人又顺道去了雨露阁,据陈伯衍说,他在山上时每天都会四处转转,否则这群上辈子都是孙悟空转世的家伙,永远都学不会老实。
许是知道大师兄回来了,雨露阁中回荡着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夫子远远便看见几只仙鹤伴着陈伯衍走过来,主动相迎:“是芳君回来了啊,难怪这群猴崽子那么老实。”
余光瞥见孟七七,他又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回来了!”
孟七七也瞪大了眼睛:“怎么还是你?”
毫无疑问,这位夫子便是曾经教过孟七七的那一位,说他“朽木不可雕也”的那一位。这仇可大了。
“哼。”夫子姓崔,崔夫子也不是很待见孟七七。他常常被孟七七气到半夜醒过来,气得捶胸顿足啊,恨不能长八百张嘴把孟七七骂死。
陈伯衍倒是不知道双方恩怨,不便调解,于是道:“今日诸位师弟可还勤奋?”
崔夫子顿时把孟七七抛在脑后,抓着陈伯衍便告起状来:“还不是你那五师伯的好徒弟,徒有穷啊,天天自己逃学不算,还撺掇别人一起逃学。说是去练剑,可人影都没找到。那新来的小玉儿,本来是多乖巧一学生,我讲什么他都一听就懂,字也写得端正,没出几天就被徒有穷那小混蛋拐走了!”
崔夫子捶胸顿足、崔夫子痛心疾首。
这时有人在他耳边问:“那青姑呢?”
崔夫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青姑虽是个姑娘家,但贵在聪明伶俐,那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可好了……”
“萧潇呢?”
“哎哟说到这个萧潇,你们简直是误人子弟啊!修什么仙,让他去考科举啊,一考一个准!考不上我就把你们那《孤山剑诀》吃进去!”
崔夫子的心,痛啊。
这时,一道压抑不住的笑声响起,这笑声太耳熟了,一听就让他头皮发麻。果不其然,他转过头,就见孟七七含笑道:“夫子,他们可都是我的徒弟啊,聪明吧?”
崔夫子要被气死了。
为了不让孤山剑阁从此失去一位负责人的夫子,陈伯衍最后无奈地将孟七七挡在身后,禁止他再与崔夫子说话。
而后,他转身站在窗口看着满屋子一本正经念书的少年,道:“刚才谁笑了?出来,去山下打水,把师祖石像擦干净。”
霎那间,鸦雀无声。
几个少年磨磨蹭蹭地走出来,一个个低着头跟鹌鹑似的,那羞红着脸的模样,看得孟七七乐不可支。
“记住,不准御剑。”
“还有你,徒有穷,以为坐在角落我便看不见你吗?”
“小玉儿,你师姐呢?”
一帮涉世未深的小鸡崽,在名为大师兄实为老母鸡的凝视下,瑟瑟发抖。
忽然,孟七七的头顶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就见青姑从屋檐上探出个头来,眯着惺忪的睡眼,问:“谁叫我呢?”
小玉儿:师姐!
陈伯衍:“下来。”
青姑:“咦?”
今天这梦,做得有点真实啊。
第124章 杏林雨
孤山的夏日; 真适合睡懒觉啊——双手举剑跪在雨露阁外; 张着嘴打哈欠的青姑如是想。
如果师兄弟们的读书声再好听一点便更好了。
孟七七和陈伯衍去了后山,阁主薛满山就在后山的杏林闭关。孤山不高; 却是座很灵秀的山; 有好几处景色名扬天下; 譬如因为终年不散的云雾而得名的“山抹微云”,又譬如后山这一到秋季便落得满地金灿灿的“龙鳞金洒”。
只是此刻还是五月; 满林翠绿; 短期内是看不到那盛景了。
杏林中的草庐便是薛满山的闭关之所,孟七七与陈伯衍远远看着; 并未上前打扰。因为每一个草庐外都有沙丘; 这沙丘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那个沙丘; 而是时间的沙丘。
杏林中栽了上千棵银杏,每一棵银杏的年岁都不同。剑阁的祖师爷选取不同年岁的银杏,按照特殊的排列方式栽种,花了百年时间才种出了这片杏林。从外表看; 这是一片普通的林子; 随季节变化而变化; 但一旦你踏入其中,便踏入了一个时间的迷宫。
时间的流速改变了,甚至于它会定格在某个你根本意想不到的时间点。大部分时间它是变慢的,能让修士有更多的时间参悟。草庐,就是保护你不在混乱的时间中迷失自己的堡垒。
那道看不见的沙丘,则是祖师爷在种下这片林子时; 用神识为后人留下的一道墙,用以刻录下草庐主人自身的时间。所以每一个草庐都是特殊的,它几乎不可被外人占用,只有当草庐的主人留在其中的神识慢慢消散了,沙丘才会随之崩塌。
剑阁的祖师爷,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孟七七道:“看来师兄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怕是要突破了。”
“师父这些年从未懈怠分毫,他总惦记你,怕你外头被人欺负。”陈伯衍道。
“大师兄总是最疼我的那一个。”孟七七微微笑着,随后继续往杏林深处走去。杏林很大,草庐不止一个,都是历代前辈在此闭关时亲手盖的。有些大、有些小,有些早已坍塌了,上头长了许多青草。
孟七七要去的,是属于他的那个草庐。当年陈伯衍拜入孤山后,他就选择闭关,师兄们一齐为他盖起了一座小草庐,一应物什都是新置的,说是草庐,更像是山林间某位大家的隐居之所,小巧、雅致。
孟七七的草庐外也有沙丘,刻录的时间点是上一次闭关时。他慢慢闭上眼,放出神识,伸手往虚空中探去。
透明的波纹,在他手边浮现。随后陈伯衍就看那波纹越来越大,直到出现一个能容一人穿过的缝隙,孟七七闪身进去:“跟我来。”
陈伯衍立刻跟上,可是当他再度站定时,一片金色的叶子,却在他眼前飘然落下。
金叶?
陈伯衍倏然抬头,就见银杏的叶子都黄了,一阵风吹过,无数金灿灿的叶子从林间飘落,像下了一阵金色的雨。
就连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的斑驳阳光,都似碎金一般,铺陈在厚厚的堆满落叶的地上。整个天地,静谧无声,美得令人窒息。
这是什么时候?
小师叔呢?
陈伯衍环视一周,却并未找到孟七七的身影。现在才是五月,银杏却已黄了,这让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无意中进入了沙丘中刻录的时间。
他现在看到的,是几年前的场景,可这场景中应该也有孟七七的存在啊。
陈伯衍微微蹙眉,不由向草庐中走去。可草庐里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乱糟糟地团在一起,窗前的案几上还铺着宣纸,毛笔上的墨却已经干了。
笔的主人,去哪儿了呢?
陈伯衍望向窗外,风轻轻吹着,带来清脆的铃铛声。那是挂在草庐门前的几个小金铃铛,铜舌被做成了银杏叶的形状,很是应景。
忽然,陈伯衍在正对着窗户的那棵大银杏树上,看到了一截天青色的衣角。
原来是在那儿吗?
陈伯衍走到树下抬头望着躺在枝桠间呼呼大睡的人,唇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此时的孟七七才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稍显青涩,睡觉时嘴巴微张着,脸颊睡得红扑扑的,一只不安分的脚还从树上荡了下来。
哦对了,树上还挂着一个小酒坛子,他大约又白日饮酒,而后醉倒在了树上。
陈伯衍静静地看着他,想象着他此刻的梦境,有点不忍心打扰他。然而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师叔,师侄把您吩咐的东西送来了。”这声音太熟悉了,那就是陈伯衍自己的声音啊。很快,他就重拾了这段记忆——那是在孟七七闭关后的一个月,他好像进行得不是很顺利,时常往外递消息,让送吃的进去。
那时候师父师叔们都很忙,这个任务便落在了陈伯衍头上。不,也不尽然,当时明明有好几个弟子都可以代劳,但陈伯衍主动把这个任务揽了过来。
孟七七对他来说总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可是孟七七一次都没有见他。
他与他总是隔着沙丘说话,孟七七对他有点冷淡。可下一次、下下一次,陈伯衍还是来了,他将之归功于自己的责任心。
这一次,不知是陈伯衍第几次送东西来。孟七七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嘟哝着翻了个身,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陈伯衍心中一紧,孟七七却又利落地在空中转了个身,安然落地。
他看不见自己。
陈伯衍目送着他往外走,隔着沙丘与当年的自己说话。他这时才发现,站在沙丘外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里面的人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孟七七就站在陈伯衍面前,歪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两人相距不过半步的距离。
陈伯衍毫无所觉,继续喊道:“小师叔,你在吗?”
孟七七便故意凑到他耳边说:“我在啊。”
声音穿过沙丘,才传到陈伯衍耳朵里,他不疑有他,弯腰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地上,道:“东西我放在外面了,请小师叔尽快取走。里面有师父亲自去山下为您买来的烧鸡,还是热的。”
孟七七看着他,冲着他的头顶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凶恶表情,小声嘀咕道:“呆子。”
陈伯衍直起腰,他便又恢复如初。可很快他反应过来陈伯衍看不见自己,便又瞪了他一眼,在他面前来回地走着,那样子真是恨不得把烧鸡扔到陈伯衍头上。
可是陈伯衍很快就走了,孟七七目送他离开,又默默地把东西拿回来。
末了,他一屁股坐在树下,喝酒吃肉,骂芳君。
陈伯衍从不知道原来沙丘里面的孟七七有着如此生动的表情,如果他知道,一定……
不,没有如果,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陈伯衍清楚地认识到这点,眼前的景象便再度变化。
树上的金叶快掉光了,露出了几根枯枝。
孟七七在树下舞剑,无边的落叶在他的动静之间飞扬。一道道银光掠过,落叶被凌厉的剑意绞杀成更小的碎片,纷纷扬扬像下雪,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他仿佛不知疲倦,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剑,直到整个人脱离地倒在地上。
他重重地倒下,喘着气,遥望着天空。
陈伯衍就站在他身边,企图从他眼中看到他正在遥望的风景。可是那天很高、很远,于是孟七七的眼中空明一片,好像什么都没有。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陈伯衍忍不住伸手将它抹去,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