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瓶记-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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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张员外说的,平城县衙在各个村的村口村外,都张贴了缉拿反贼的告示。这些告示上要缉拿的不光有冯暮春,还有另外三名在逃的宗门门人。
连日来,官府挨家挨户地搜查他们的下落,不到三日的时间里,张员外家就被搜查了两次。
方德恩见形势不好,就跟张员外提出启程上路。方德恩本想的是带上冯暮春,让他乔装成镖师混出县城。但冯暮春左思右想觉得此法甚是冒险,一旦被官府发现还会连累方德恩。张员外也觉得此时官方抓人的风声正紧,倒不如让他避过这段时间再走更好。
方德恩见两人坚持,便不再多说。
张巧云自然是万般不舍,但她也知道此番不能再不让人家走了,她叫人收拾了云小鱼的行李,给她拿了两套新衣,等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依依不舍地对云小鱼说:“小鱼,我爹说你们这次去找的那个陈天河是个奇人,他定能医好你的病。等你好了你再回来找我,好吗?”
云小鱼没有回答,却两手平措胸前,屈膝低头,竟是给这位同岁的姐妹行了个大礼,把张巧云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她说道:“你这是干什么,要折煞我了!”
云小鱼道:“如果不是员外爷和你,我绝活不到今天。这些日子你们对我的细心照拂,我一直心怀感激。他日我若能侥幸活命,一定回来看你和员外爷。”
张巧云听得眼圈一红:“你定会没事的。”
临行前两天,张巧云要给云小鱼带些银子,但云小鱼婉言谢绝了。她托人去典当行当了一只金簪,换了些碎银还有好几张面值不小的银票。
当初云小鱼在张员外家醒来时,是张巧云给她换的衣服。张巧云把云小鱼的嫁衣叫丫鬟洗干净,然后连同云小鱼的其他物品都打成了一个包裹,交给了她。
云小鱼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除了那套嫁衣,还有一盒首饰,一把匕首、一块玉佩。
云小鱼打开首饰盒,发现里面的首饰虽然数量并不多,但都价格不菲,其中就有典当掉的那只金簪。她吃惊地问张巧云:“这些都是我的?”张巧云点头道:“这些是你来我家时头上戴的。”
云小鱼一只一只地看过去,发现其中有一只簪子很是特别:那是一只桃木雕刻的桃花簪,雕刻手艺并不精致,甚至略显笨拙。她拿起这只桃花簪子反复地翻看着,心中却莫名地很是喜欢。
这只簪子在一盒子翡翠珠宝之中显得很不起眼,云小鱼却单把它挑了出来,认真地插在了头上。张巧云见状,奇怪地问:“多普通啊,其他的都比这个好看。”
云小鱼淡淡一笑:“我喜欢这支。”她说完,心中不知怎的涌起一股暖流,又看见包裹中有一把精巧的匕首,她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番,发现上面雕刻着一只小鱼,顿时喜爱得不得了,便收在了怀中,心想:“正好带着防身。”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块玉佩上,心却忽然隐隐作痛。她拿起来定定地望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在了怀中。
方德恩他们启程的时间就定在了八月廿七。此时这一行人加上轿夫,一共九人,这是因为柳鹏飞因为一件要事,早些日子就先行离开了青石镇。
到了八月廿七当日的清晨,天还没大亮,方德恩就带着王顺、闫老六还有薛恩,叫轿夫抬上云小鱼,在跟张员外、张巧云还有冯暮春告别辞行之后,往金蟾山方向出发了。
☆、第七十一章 有香怡人
方德恩一行九人离开了青石镇张员外家,往金蟾山方向出发了。
此时八月酷暑,正是天热的时候。为了能趁着凉快多赶些路,大伙儿都天不亮就起床,马不停蹄地走个一上午。到了晌午前,日头就开始毒了,众人就只能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歇脚,吃点东西喝点水。等过了最热的那一两个时辰,再开始赶路,一直走到傍晚天黑,然后找地方休息睡觉,第二日起来继续走。
这么走了七八日,就到了宗家门的地界上。
这一日,大伙儿走到了一个镇子上。一进这个镇,他们就发现这里应该原本是个热闹的所在,酒楼、茶馆、胭脂粉铺子、布行、药铺,应有尽有,但现在有些店铺门可罗雀,虽然也有人买东西,但却有些萧条之感。
大伙儿一打听,原来这个镇叫“凉水河镇”,原本是宗家门最热闹的地方,但因为今年灾荒,加上民间不太平,出门的人少了,生意也早大不如前两年。
但方德恩他们已经接连很多天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睡过像样的觉了,一看凉水河镇这么大,还是决定在这里歇歇脚。
方德恩在镇子上找了家还不错的客栈,叫掌柜给安排了几间上房。
大伙儿进了房间,各自换了身衣服,小憩片刻之后,这就到了晚上。闫老六一招呼,众人都呼啦啦地从房中出来,下了楼,到大堂点了一桌子酒菜,又叫了两壶好酒,准备好好吃一顿。
云小鱼不愿意跟八个半生不熟的大男人一桌子喝酒吃肉,这点方德恩倒能理解。他叫店家单做了几个菜,还叫店小二烧了洗漱用的热水,连带着饭菜一块儿送到了云小鱼的房间里。
云小鱼锁上房门,在房间里用热水仔仔细细地擦洗了一番,然后又饱饱地吃了一顿,觉得心满意足,才叫小二来把东西都收拾走。
吃完饭,她仰面躺在床榻上休息。楼下传来喝酒划拳的吵闹声,夹杂着高一声低一声的笑骂。云小鱼想到此刻楼下那些个吆五喝六的男人,一股难言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
她其实根本不能算是认识他们,可她除了跟着他们走,没有别的选择,跟着他们起码她还是安全的,否则她实在是无处可去。
如今她只能记起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事情依然想不起来。她的脑海里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却缺少一条线把它们串起来。
她翻了个身,面冲着墙,把胳膊枕在脖子下侧躺着。此刻她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好像丢了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但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想着想着,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她把脸埋在枕头里,拉过被子蒙在头上,本来是想藏在被窝里趴一会儿的,然而一股难闻的馊味从被褥和枕头上散发出来,熏得她不得不掀开被子,又平躺过来。
她用手抹去泪水,暗想:“好在那方总镖头并不是坏人,有他在,我看其他人也都还守规矩。”但她知道方德恩会如此照顾自己,也是受人所托罢了。
“可是托镖的人是谁呢?”自从云小鱼知道有人托广顺镖局把她送到金蟾山,她就一直试图想起这个人是谁,但任凭她想得头疼欲裂,却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尽管如此,她依然紧紧地抓住这个念头不放,一厢情愿地把这件事解读成“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人关心我的,不然为什么要救我呢。我只要想起他是谁,再把这个人找到,我就不再是孤单的了。”
这个一厢情愿的想法,让云小鱼的内心稍稍得到了些宁静。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敲得很轻。
云小鱼擦干脸上的泪水,起身问道:“谁?”
“……云姑娘,我是薛恩。”
云小鱼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想起:薛恩就是整日跟着王顺的那个不声不响的年轻镖师。
云小鱼迟疑了下,问道:“什么事?”边说着,她边下地走到门边站住了。
薛恩在外面似乎颇为踌躇,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看见镇子上有卖香囊的……还挺好看的……”他越说声音越小,到了后半句云小鱼根本没听清。她只好把脸贴近门,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吗,我没听清。”
薛恩的脸一下子红了,提高声音道:“我说……我说,你想不想去买个香囊?”
云小鱼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听他并无恶意,便打开了门,薛恩正面红耳赤地站在门口。
云小鱼问道:“你刚才说买什么?”
“我说,你想不想买个香囊……”
“你房间里也有异味是不是?”云小鱼眉头微皱,“掌柜还骗人说是上房,我怎么觉得被褥都没洗过。”
云小鱼见薛恩不吭声,又问:“你说的那香囊,好闻吗?”
薛恩眼睛一亮:“好闻!茉莉花、玫瑰花、水仙花……什么香味都有。”
“那行,走,我跟你一起去挑两个。”
薛恩面露惊喜,连声道:“好,好。”
云小鱼重新回屋收拾了下头发,然后走出房间跟着薛恩下了楼。他俩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正赶上方德恩和闫老六往上走。
闫老六抬头看见这俩人一起,先是一怔,随即面露狡黠的笑容,问薛恩:“你们做什么去?”
薛恩道:“我陪云姑娘出去买个香囊。”
云小鱼看薛恩说完这句话,脸好像又红了,忍不住暗想:“这人性格真内向,像个大姑娘似的动不动就脸红。迟些等我们回来,这些人肯定还要开他玩笑的,那他不得红成个胡萝卜,还是我替他说两句吧。”
她于是接口道:“我房间里有味道,所以拜托薛镖师带我去买两个香囊。”
闫老六对薛恩揶揄道:“薛老弟,你一个人带着云姑娘不安全,干脆我跟你们一起去。”
薛恩一听急了:“店铺就在旁边,安全得很!”
闫老六嘿嘿一笑,正要接话,方德恩这时却道:“老六,我有话跟你说。你别跟着凑热闹了。”又对薛恩道:“要去就快些去,正好轿夫在外面。你照顾好云姑娘,不要四处走,买了就回来。”
薛恩道:“知道了。”赶紧带着云小鱼就下了楼。
闫老六看他俩出了客栈大门,说道:“这薛恩平时跟块豆腐似的踹不出个屁来,追姑娘的胆儿还挺大。”
云小鱼出了客栈的门,上了轿,薛恩走在轿前面,心里美得像吃了蜜。他本来是鼓了十二分勇气,心想要是云小鱼不搭理他,他就再不骚扰她,没想到云小鱼居然答应了。
薛恩边走边想:“不知道她是真的要买香囊,还是对我也有意。可我随口说买香囊,她怎么就说房间有味道,而且这么痛快便答应了?若说对我无意,世界上又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高兴,忍不住自己笑起来。
走了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一个叫做“百香堂”的店铺前。轿夫在店门口把轿子放下,云小鱼掀帘走出轿子,薛恩指着百香堂的匾说:“我看这铺子门脸很大,里面好玩儿的东西一定很多。”
云小鱼已经闻到了店中飘出的怡人香气,馥郁而不俗,细细体味有诸多种层次。她对气味最是敏感,闻到这香气,顿时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心情也分外愉悦起来,也不顾薛恩,自己先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店。
那百香堂的老板看着四十多岁的年纪,正在柜台后面聚精会神地调香,云小鱼不想惊扰他,因此并不出声,放轻脚步走到柜台前看了一会儿,才忍不住说道:“老板,你家的香很不错。”
那老板抬起头,见云小鱼和薛恩年纪不大,似乎有些意外,他一边将香粉用纸板刮到一块,一边问道:“姑娘知道这是什么香?”
云小鱼道:“这香叫‘十一夜’,是用南陵特有的五种花混合制成,非常稀有。它的香味先淡后浓,开始像莲花般清雅,但放置十一晚后,会变化成一种浓郁妖娆的醉人迷香,是南陵皇家公主大婚专门用在寝宫里的名贵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