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世音密码-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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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莎莉含着眼泪看着他。
“哥哥,你把我忘了吗?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
26
谢惠仁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的心里隐隐翻腾起熟悉和亲近的感觉,但,她是那个人吗?他不敢想,这个念头还没有清晰地在他头脑中出现,就被他遏制住,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可那念头像个调皮的孩子,你越是禁止他做什么,他偏要做出来给你看看。谢惠仁的脑子全乱了,他感觉这个念头顽强而且固执地从一团乱麻中钻了出来,虽然它并不是那么强烈,却像一个赛前不被看好的短跑运动员从落后冲刺到第一名,虽然显而易见他是冠军,然而谁都会在那一刹那表示怀疑,是这个弱小的无名之辈夺了冠?
不过,冠军就有这样的权势,虽然你还在怀疑,但是,他已经毫无疑问地站在了世人瞩目的焦点上,他说起话来也完全不像赛前那么谦恭和谨慎,当他站在领奖台被授予金牌的时候,当他振臂环视赛场的时候,他无疑是在宣告,我就是霸者!
现在这个念头也在宣告:那是真的。即使你还在怀疑,但它无疑在众多念头中钻了出来,由不得你不去重视它。
她的脸有些清瘦,完全不是当年胖乎乎的模样,可谢惠仁还是寻找到了记忆中的痕迹,那双明亮的、含着笑意的眼睛,眼神一贯地那么柔和,总让人感觉眼睛里有层雾,现在,那层雾凝结起来,泪水在眼眶里含着,却依然顽皮地笑着。她的睫毛浓黑,长长地往上翘,小的时候,她跌跤哭起来,总是将睫毛打湿。她那俊俏的鼻梁,似乎比小时候更挺拔些。那张小嘴微微含着,不过嘴角翘着,说不出的笑意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惠仁努力回忆着她小时候的样子,可是,明明在头脑中的画面,经过放大,却好像一张模糊的老照片,什么也看不清,待你退后几步,那画面又好像清清楚楚地在眼前,仿佛是一张古老的画,远远地看着还能看出山水,可近距离观察,只是粗糙的绢布和斑驳的墨迹,上面还有灰尘和污渍。
可那远观的画面,也足够谢惠仁在内心中宣告,那位后来居上的黑马,无疑是夺了冠的霸者,“你……”
“哥!”莎莉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一头扎到谢惠仁的怀里,再也止不住哭声。
谢惠仁双手拥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他嗅到她的头发中特有的香味,这味道他是永远忘不掉的。
是她。
他任由她在怀里哭着,这个时候,没有更好的举动让他选择——这是相认的唯一方式。
山风柔柔地吹来,新生的枝叶轻轻摆动,偶尔小心翼翼地发出轻柔的呼哨。下午的阳光饱满而且透彻,给远处的农田均匀地披上光鲜的外衣,田野间偶然闪出悠闲的农夫和水牛,惊起一两只觅食的鸟,那鸟身子一滑,重又隐没在田间。
过了半晌,莎莉的哭声渐渐小了,她哽咽着说:“哥,我回来找过你几次,这里的老村民都搬到城里去了,再也没有人记得你……我以为这辈子找不到你了。”
谢惠仁心头一阵酸楚,他有话想问莎莉,可是,嘴刚张开,却发现问题太多了,一时不知问什么好,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继续听莎莉说。
正文 第44节:(44)
“哥,这些年你还好吗?”
谢惠仁点了点头,他的下巴轻轻地碰着莎莉的头,他想她能感觉到。
“我以为……”莎莉的刚说出几个字,言语中又带着哭声。
是啊,她以为我死了。那个年代,有几个孤儿能活下来啊?
莎莉平静了一下,身子一颤,谢惠仁感觉她好像笑了,只听她说:“真想不到,你在深圳,我就在香港,这么近。”
谢惠仁听见自己的喉咙响了一下,他有太多的话想问,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莎莉继续说着,“哥,你走了之后,大师父来过我家,他和我爸爸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他说他要走了,还说寺庙也许保不住了,他劝我爸爸带我走。”
谢惠仁心里一动,大师父就是莎莉小时候对住持师父的称呼,他终于忍不住问,“师父说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爸爸不让我听,只知道他要走,还劝我们走。”
“那么,他没说去哪里?”
“不知道,也许还俗了,也许到别的寺庙了吧?”
不会还俗的,谢惠仁心想,师父对佛教是虔诚的,他也许流落到别的寺庙,可是,现在到哪里能找到他?
莎莉还在说着她的事情,“后来,我爸爸决定,带妈妈和我去香港,可是船小,爸爸让妈妈先走,他带着我乘另一班后走。可是……”
傻丫头!谢惠仁心中暗暗叫苦,那是偷渡!
莎莉又哭了起来,“船走到一半就听见有枪响,很多人被转到别的船上,船上乱极了,爸爸本来是抱着我的,可是我们被人群冲散了,我被挤到另一条船上,后来到了香港。可听说爸爸那只船……”
莎莉哭得更厉害了。谢惠仁只好用了些力气,把她抱得更紧了,现在,他不像刚抱着她时那么矜持和尴尬,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就是最亲的人了。
两个孤儿。
莎莉哭着,断断续续地说,“我也找不到妈妈,只能在香港流浪。后来托同乡的人给家乡捎了个信,说爸爸妈妈都没有回来。再后来,一个远房的叔叔给我寄钱,安排我上学,我上的是教会学校,就起了这个英文名字。这些年,就这样活了下来。”
谢惠仁静静地听着她的悲剧,他的头脑中闪现着当时的情景,他知道一个小女孩成为孤儿、在香港流浪的苦楚。而这些苦,他又何尝没有经历过?
他颤抖着声音,问:“你爸爸没给你留下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
刚说完,他就立刻意识到,他爸爸的遗物,就在他的手里!
莎莉的身子也是剧烈地一震,她从谢惠仁的怀里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一个令她恐惧的情景,“哥哥,爸爸和我被冲散的时候,他塞给我一只用手绢包的小包,里面就是这只银镯子。”
是只银镯!
谢惠仁忙松开莎莉,两人面对面地站着。他惊疑地盯着莎莉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缓缓将手掌托起。对视了片刻,他们的眼睛同时落到手上托的那只银镯。
这只银镯显然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已经旧得没有任何光泽,银镯的表面有花纹图案,谢惠仁不用仔细看,就明白,这是八思巴文!
他咬了咬牙,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
莎莉,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他喃喃地说,“那位会八思巴文的老师刚刚过世!”
莎莉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忧伤,她知道,她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对不起,哥哥。”
27
谢惠仁又怎么忍心埋怨莎莉。她脸上的泪痕还在,眼睛哭得红红的,此时,眼眶里又含着泪水,说不定就一下子痛哭出来。
他伸出手,在莎莉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冲着她笑了笑。他想让她知道,他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可是,莎莉的泪水还是涌了出来,满脸愧疚地说着,“哥哥,真的对不起。”
这次,是谢惠仁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抱着她,用手拍着她的背,轻声地说,“别哭了,你没做错什么呀。”
莎莉哭得更凶了,好半天,她才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本来不想进去的,我怕我哭出来,可你进到寺里之后,我还是忍不住跟着你进去了,我一直在你身后,你接电话的时候,我离你并不远,可是你没发现我。”
谢惠仁笑了笑,他当时只顾着听电话了,根本没察觉身边的任何动静。
“后来,我听你大喊,好像很急的样子,我心里感觉恐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很怕。”
“是的,那位老师和我说着话,就去世了。”谢惠仁心中又是一阵难过,怎么办?很明显,老先生肯定知道一些秘密,可惜,他没有时间说出来!
可是,他不想让莎莉知道他的痛苦,还是轻声安慰着她,“不过,也是有收获的,老师告诉了我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正文 第45节:(45)
“四大”,“还有四个”。这是什么呢?他抬起头,正好透过山门,看到正中的大雄宝殿。佛祖,给弟子些启示吧。
莎莉哭了一阵,似乎意识到这样靠在谢惠仁的怀里有些不妥,她重新站好,满是泪痕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她尴尬地笑了笑,眼睛却盯着地面,不敢再看谢惠仁。
她轻轻地说,“我听到你喊什么了,什么‘四大’和什么‘还有四个’……是什么意思?”
谢惠仁暗自叹了一口气,是啊,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这就好像破解密码的语句又是一个密码,好在,这个新的密码是汉语。
不好!谢惠仁又暗暗叫苦,把一种语言翻译成汉语,那往往是给读的人制造了更大的障碍。很多时候,还不如保留那种语言的原始性好些。汉语的功能太丰富了!他想起佛经的翻译,有些翻译家找不到汉语里对应的词,只好选择那些意义相似的现有词汇,而读佛经的人,往往又用译文词汇的固定意义来理解,可意思就差得太多了。比如“般若”翻译成“智慧”,看起来是差不多,可那么多人将“般若”等同于汉语常用语里讲的智慧的概念,这可完全是错误的了。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丢失了原始语言中丰富的含义,而译本的语言中,又无形中加入了新的意思。这在佛经的翻译和流传过程中发生的争论和误读可是有过很多次的。后来佛经的翻译家们创造了“四例五不翻”(注释42)的翻译原则,这才最大程度地避免了误读的现象。可即使这样,又能避免多少呢?
谢惠仁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这没头没脑的话……”
莎莉沉寂了片刻,突然调皮地笑了,她指了指谢惠仁手里的银镯,说:“‘还有四个’,没准儿,就是说这个,那么还剩下三只了。”
谢惠仁愣了,他只想佛教里的事情了,根本没往镯子这方面想。
能是这样吗?
至少,他还是心存疑虑的,老师是先说“四大”,之后又说“还有四个”,这怎么理解呢?连起来的话,就是“四大”的什么东西后面“还有四个”,那是八个呀。
可是,谁又能说,老师临终前的话不是两句呢?那么,“还有四个”什么东西呢?
谢惠仁重新把银镯托在手心,抬起手来,平端在眼前仔细看。这正是下午阳光正好的时候,银镯子虽然老旧,却依然泛出光泽。谢惠仁喜欢这样的光,这与现代家具、器物上用化学制造出来的光相比,更显得古老和神秘。
和记忆中奶奶的银镯相比,莎莉的镯子要小些,样式或许也有点不同,不过,具体什么地方不同,谢惠仁却说不上来。
他把镯子立起来,在镯子正面,他看到了八思巴文,虽然不认得,可他依然看得很仔细。这行字看起来比奶奶那只多得多,花纹也很密,两端的纹路也许因为有人常年佩戴,显得有些模糊了。
如果这也是八思巴文,那么,是什么意思呢?
莎莉也将头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