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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幻灭(中)〔法〕巴尔扎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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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有一部诗稿,一部精美的小说,《查理九世的弓箭手》吗?

    前途大有希望。 斯托勃答应第二天送外套和别的衣衫来。第二天,做靴子的、做内衣的、做礼服的,一起带着发票来了。 吕西安既不知道怎样打发他们,又没有忘掉外省的习惯,统统付了现款。 付清了账,带来的两千法郎只剩三百六了,而他只不过来了一星期!可是他照样穿起衣衫,到斐场平台去走了一圈。 他出了一口气。 他穿得那么体面,那么漂亮,那么倜傥,好些妇女望着他,有两三个受他美丽的相貌吸引,还回过头来瞧他。吕西安揣摩青年们走路的姿势,动作,一边想着他的三百六十法郎,一边学那些高雅的姿态。晚上他独自待在房内,想把住在快活林旅店的生活问题弄清楚。 平日他自以为省钱,在旅馆里吃最简单的早饭。 他仿佛要搬走的样子,叫旅馆开账,发现他欠了上百法郎。 第二天,他想起大卫说过拉丁区物价便宜,就往那儿赶去,找了半天,终于在克吕尼街,靠近索邦,找到一家破烂的旅馆,租下一个房间,租金正合乎他预定的数目。 他马上付清快活林旅店的账,当天搬往克吕尼街。 除了雇一辆街车,没有花别的搬家费。吕西安在他寒伧的房间里安顿停当,把德。 巴日东太太的信集中一处,包起来置于桌上;没有动笔之前,先对这一个倒霉的星期思索了一番。 他不承认,在没有想到路易丝在巴黎会发生变化的时候,自己先糊里糊涂地变了心;他看不见自己的过失,只归咎于眼前的处境;责备德。 巴日东太太非但不指引他,反而断送他。 他愤恨交加,傲气十足,逞着一腔怒火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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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有这么一个女人,不知你对她有什么看法:她看中一个可怜的胆怯的孩子,这孩子怀着许多高尚的,后来被人叫做幻想的信念;那女人卖弄风情,拿她的聪明机智和假装的母爱,引诱孩子走上歧路。 甜言蜜语的许愿,叫孩子听得出神的空中楼阁,在她嘴里都不算一回事。她抓住孩子,带在身边,一会儿埋怨他信心不足,一会儿对他馅媚夸奖。 等到孩子抛弃了家庭,闭着眼睛跟那女人走了,那女人却带他到汪洋大海边上,笑盈盈地叫他登上一条单薄的小艇,逼他孤苦伶仃,孤零零地在暴风雨中漂出去;她站在岩石上笑着,祝他一路顺风。那女人就是你,那孩子就是我。孩子手中有一样纪念品,可能暴露你施舍的罪过和遗弃的恩典。 一旦你碰见孩子在波涛中苦苦挣扎,而如果你想到你曾经把他抱在怀中的话,恐怕你也免不了脸红。可是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那纪念品已经在你手中了。 你尽可忘掉一切。 当初你指着天上,叫我看着美丽的希望,如今我在巴黎的泥淖中只看见悲惨的现实。 将来你在显赫的社会里光彩夺人,受人敬爱;而我,被你带到了那个社会的门口,又被你丢在破烂的阁楼上直打哆嗦。 你在欢乐场中说不定会受到良心的责备,想到被你投入深渊的孩子。可是,太太,你不必内疚。 那孩子尽管穷愁潦倒,还乐意把他仅有的一样东西奉送,就是在最后瞧你一眼的时候宽恕你。是的,太太,为着你,我弄得一无所有了。 可是世界不就是无中生有造出来的吗?天才应当师法上帝,我学了他的宽容,不知是否能具备他的力量。 只要我不走上邪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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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毋须担心;万一我堕落,你可逃不了责任。 我要用工作去截取荣名,可惜那荣名绝对没有你的份了。

    这封浮夸的信充满着沉痛的傲气,那是二十一岁的艺术家往往表现得过分的。吕西安写完了信,一颗心飞回老家,看到大卫牺牲了一部分积蓄为他装修的美丽的房间;他曾经体味过的安静、朴素、小康的乐趣,历历在目;周围全是母亲、妹子、大卫的形象;他们临别的哭声又听见了,他自己也不由得哭了,因为他一个人在巴黎,没有朋友,没有依靠。过了几天,吕西安写信给妹妹。

    亲爱的夏娃,做姊妹的特别不幸,只要听到献身于艺术的兄弟报告生活,心里总是愁多乐少,现在我就怕加重你的心事。 你们不是都为我作了牺牲了吗?我不是把你们每个人都拖累了吗?我想着过去的日子,家中的快乐,才能忍受眼前的孤独。 在巴黎品尝到了初步的苦难和初步的幻灭以后,我怎么能不超越我们之间的距离,像老鹰一般快快地飞回老巢,到真正爱我的环境中去呢?

    你们的灯光有没有闪动?

    灶肚里的木柴有没有落下来?

    耳朵里有没有嗡嗡的响声?母亲可曾问:——吕西安可想念我们?大卫可曾回答:——他在人海中挣扎?亲爱的夏娃,这封信我只是写给你一个人。 将来我遇到的善恶祸福也只敢告诉你一个人。 说到善恶也真令人可叹:世界上应当善多恶少,而这里偏偏相反。 你只要听我几句话就能知道许多事情:德。 巴日东太太认为我丢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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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到这儿的第九天就翻脸不认人,把我打发走了。 她见了我就掉过头去;而我因为她要捧我出台,因为要跟着她踏进上流社会,在昂古莱姆好不容易张罗的两千法郎已经花去了一千七百六。你不是要问怎么花的吗?

    唉!

    可怜的妹妹,巴黎真是一个怪地方:十八个铜子可以吃顿饭,上等酒家最普通的一餐要五十法郎;有四法郎的背心,有两法郎的裤子,时髦裁缝少了一百法郎不给你做。 一旦雨天街上积水,过街要付一个铜子。 不管路程多近,雇一辆车至少要一法郎六十生丁。 我住过了繁华地段,如今搬到克吕尼街,巴黎最破落、最黑的一条小街,挤在三座教堂和索邦的古老建筑之间。 我在克吕尼旅馆住在五层楼上的一个房间,一无所有,脏得厉害,房租还得十五法郎一月。中午吃一块两个铜子的小面包,一个铜子的牛奶;晚饭在弗利谷多饭铺吃,二十二个铜子一顿,吃得挺好,铺子就在索邦广场。 到冬天为止,每月开销控制不至于超过六十法郎之内。 至少我是这么希望。 开头四个月,我的二百四十法郎可以对付了。 四个月内,《查理九世的弓箭手》和《长生菊》大概能卖出去。因此你绝对不用为我担忧。 目前固然是冷冰冰的,又清苦又寒酸,前途却是美妙的、富裕的、灿烂的。 最近的变故使我受了伤害,但是没有把我压倒。 多数大人物全受过这一类的挫折。 伟大的喜剧诗人普劳图斯做过磨坊伙计。 马基雅弗利的《君主论》是夜间写的,白天还不是和工人们在一起?了不起的塞万提斯在勒班陀战役中出过力,丢了一条胳膊,被当时一般不入流的文人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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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贱的独臂老头;不朽的《堂吉诃德》写了第一部,隔了十年才完成第二部,因为没有人愿意印刷。 现在的局面不至于到这一步。 只有怀才不遇的人才苦闷潦倒;作家出了名就会有钱,将来我一定有钱。 我此时完全靠思想过日子,大半天的时间在圣热内维埃弗图书馆补足我缺少的学识,不下这番苦功没有大发展。 所以我差不多快乐了。 仅仅几天功夫,我已经能高高兴兴地适应我的处境。天一亮我就做我喜欢做的工作,不用担心生活;我想得很多,我研究学问。 退出了上流社会,虚荣心不再时时刻刻受委屈以后,还有什么能伤害我呢?一个时代的伟人应当离群独居。 他们不是森林中的鸟儿吗?只管歌唱,让自然界听着出神,不让一个人看见。 我打算这样做,只要能实现我宏伟的计划。 我失去德。 巴日东太太毫不惋惜。 这种作风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挂念。 我也不懊悔离开昂古莱姆。那女人的把我扔在巴黎独自打天下,倒是对的。 巴黎是作家、思想家、诗人的乡土。 惟有这儿能培养一个人的声名;而声名所结出的美丽的果实,我已经看到了。惟有这儿,在博物馆中和私人的收藏中,作家才能看到以往的天才的不朽作品,使我们的想象受到鼓舞和激励。 惟有这儿,在规模宏大、终年开放的图书馆中,才能找到知识和精神食粮。 总之,巴黎的空气和一切极细微的事情都有一种精神,文艺作品受到感染而反映出来的也就是这种精神。 在咖啡馆或者戏院里谈半小时的话,比在外省住上十年学到的东西更多。确实,这儿样样值得你观看、比较,样样能提供你知识。 物价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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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极点,也便宜极了,这就是巴黎。 每只蜜蜂都能在这里找到它的蜂房,每颗心灵都有适合它的养料可以吸收。即使眼前苦一些,我并不后悔。美丽的远景就在面前,我的心虽然痛苦了一些时候,但看到前途也快慰了。 再见了,亲爱的妹妹,别希望我经常写信。 巴黎有一个特点,就是一个人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的。 生活的速度快得惊人。 我热烈拥抱母亲、大卫和你。

    二 弗利谷多

    许多人都记得弗利谷多的名字,他的铺子可以说是解决饥饿,救济贫穷的庙堂。 王政复辟最初十二年间住过拉丁区的大学生,很少不是弗利谷多的老主顾。晚饭一共三道菜,加上一壶葡萄酒或者一瓶啤酒,定价十八个铜子,多付四个铜子就能得到整瓶的酒。 同行的招贴上印着“面包尽量”几个大字,就是说不怕客人“过量”

    ;这种营业方针使那位照顾青年的老板不曾发大财。 好些显赫的要人都经过费利谷多的哺育。 在索邦广场和黎塞留新街的拐角儿上,不少富贵名流一看见装着小格子的玻璃门面,心中便浮起许多无法形容的回忆,觉得意味深长。 七月革命以前,弗利谷多的儿子孙子从来没改动过门面,玻璃老是那暗黄的色调,一派古老稳重的气息显示他们不喜欢招揽顾客的外表。 现在的饭店老板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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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拿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儿做广告,橱窗里陈列的有扎成标本一般,压根儿不预备烧烤的野味;有稀奇古怪的鱼,正如唱滑稽戏的说的“我瞧见一条出色的鲤鱼,要买不妨等上十天八天”

    ;还有名为时鲜而早已落市的蔬果,摆得五花八门,给士兵和他们的乡亲看着取乐。 老实的弗利谷多从来不来这一套,只用一再修补的生菜盆装满煮熟的李子,让顾客看了眼睛舒服,知道别家饭店在招贴上大吹特吹的“饭后点心”

    ,在这儿不是一句空话。 六斤重的面包切成四段,保证“面包尽量”的诺言。 这就算是铺子的排场了。 主人的姓大有文章可做,如果早生两百年,莫里哀准会替他扬名。 弗利谷多饭店至今存在,只要大学生想活下去,那铺子一定能开下去。 大家在那儿照常吃饭,东西不多不少;吃的时候也像工作的时候一样,心情或者阴沉,或者开朗,看各人的性格和情形而定。那间有名的铺子当时有两间又长、又窄、又矮的餐厅,凑成一个直角,一间面对索邦广场,一间面对黎塞留新街。 桌子特别长,很有修道院风味,不知从哪个修道院饭厅搬来的,刀叉旁边的饭巾套着澄亮的白铁箍,刻着号码。 在老弗利谷多手里,桌布每逢星期日更换一次,据说后来弗利谷多的儿子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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