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1东度记 作者:明.方汝浩-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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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各有姓名,你当初为甚被他坑陷,还是你坑陷了他?”相国怒道:“他不忠吴王,谗邪害我,如何是我坑陷了这贼?”分心魔道:“他不忠吴王,与你何干,满国多人,偏你与他相拗,自取灾危,如何嗔他坑陷?就是坑陷你,你在世既忠良,吴亡你也亡,你生为忠义,亡为正神,受帝封于万劫,享忠名于百世,倒是他成就了你这美名盛德。为你这忠义,倒陷得他人亡家也亡:受的美女死了,得的金珠散了,治下的富贵荣华,子孙不能长久。坑陷得他万劫漂流地狱,轮回畜生道,苦楚不尽,遗臭万年。这如今还受了你鞭打脚踢,却不是你坑陷了他?”相国听了怒道:“我为吴臣,恨不得捐躯报吴,成就他国社万年有道。被这贼弄得越复灭吴,恨不得食他肉,寝他皮。你倒说他成就我这万年美名,这美名岂是我臣子所喜所愿?正是荣我百世,恨他百世。岂独我恨,便是百世有一点良心的,无有不恨。”
相国说罢,举鞭就向分心魔打来。分心魔侧身躲过,乃向崔皓的形魂说道:“来打伯大夫的,乃是忠良正气神道,却是你反常逆了他。你当为伯大夫出力,与他抵敌。”崔皓道:“我固与伯大夫一体,究根找源,却是你们勾引,还是你们上前,敌那神道。”分心魔与陶情辈计议道:“崔司徒也说的是。”乃举起禅杖去迎。哪知禅杖是真正僧人械器,这魔哪里能使?被相国鞭打得无影无踪,一鞭一个。都弃了家伙,化了一阵怪风走了,只剩了一个崔皓孤魂,犹执着两柄戒尺,正要挡抵钢鞭。忽然阴风飕飕,只见许多僧尼、和尚魂灵近前来,把崔皓的戒尺夺去,骂道:“你这奸贼,生前毁我们经典,此时又借我们戒尺何用?”崔皓手内没了戒尺,那相国的鞭便及他的身。这夺戒尺的和尚,反将戒尺乱打。可怜崔皓打得如泥,顷刻孽风一阵,又复了身形,被相国用鞭挑了崔、伯两个,说道:“且送他地狱受罪去也。”
相国既去,这些僧尼和尚冤魂,却是崔、寇陷害的僧众,有情无情因果。无情的,是在当时出家,当守五戒八戒,谁叫他吃荤酒,藏妇女,犯了大恶,与崔、寇何干?有情的,是因不守戒的和尚,连累学好的含冤。这些精灵,也是东飞西越,恰好来到国度,遇着这一宗因由,见了那些分心魔等。陶情邪辈,却也知是他这一种鼓惑了他心。方才要扯打魔等,却被相国鞭走,弃下了僧家杖戒等器,各执在手中,没个来历,不知头向。正疑思间,却好万圣寺中钟声鼓响。众灵飞越寺前,欲进山门,只见两位把守山门大神喝道:“何处精灵,妄来福地?”众灵看大寺齐整,山门洁静,把守的大力神王却也威猛。怎见得?但见:
射目金光冠勒明,缠腰玉带锦袍成。
手中宝杵降妖孽,足下云凫压怪形。
坐列严严生杀气,守山凛凛不容情。
若问尊神何上将,禅关把守大灵神。
众僧灵齐上跪地,说道:“僧等不幸,遭崔、寇谗捏被屠,飞越到此。不知这寺何处禅林,谁家香火,住持何僧?若肯容留挂单,愿上圣俯容进寺,瞻仰金容。倘沾法露,也是恩及宗门。”神王听得怒道:“寺中大众被妖邪窃去戒尺、禅杖等器,只因吾两位西参佛祖,一时不在,被妖盗去,正在此稽查何方妖孽,却原来是你等邪魔。”神王举起宝杵便欲就打,众灵乃泣道:“上圣且息霆威,我等实不曾来盗众器,只为在前途偶遇吴国伍相国追捉伯嚭,瓜藤蔓引扯出许多邪魔,各执着这些器械抵敌相国不住,各自逃形,丢下这器械。我等不知来历,执着寻个头项,不想就是上剎中众师的器械,如何被他们窃去?我想出家人惺惺不寐,便就是入定,这随身械器也不当被魔窃夺。”神王道:“汝等不知,上等高僧不用械器,便是械器也不用,可有可无。若入静定,与魔争器,便入痴因。惟中等僧人,用此戒尺、禅杖。有等外像示人,专用心在这械器上,装体面。你不知寺里高僧,在内演化本国,又欲东土度人。你等衷情,吾神已烛照不虚。若要怀冤度脱,须是投诚,另作计较。我这门中,一概魑魅魍魉难以轻入。”众灵道:“吾门慈悲,摄孤施食,专为普度魑魅,便容其入,何为不可?”神王道:“摄孤施食,须也要看那法主有无道德,若是有道德的,念动真言咒语,万里孤魂,顷刻到坛。一粒法食,遍满十方。若是无道德的,摄自摄,孤自孤,谁来食他那没手眼的法食?便是对面也不能摄他。”
众听了道:“上圣,据你这般说,寺里既是高僧演化,东土度人,我等正是东土被崔、寇的冤僧,合当求度生方,乞放入山门,以瞻高僧法像。”神王道:“不须乱讲。若要进吾山门,须是看你众灵缘法。”却是甚样缘法,下回自晓。
第三十六回 神女化妇试真僧 冤孽逢魔谋报怨
话说万圣寺山门神将,不容众和尚阴灵入寺。众灵哀苦求告。神王道:“须是看你们缘法,这寺内一个轻尘和尚,受贿卖经,堕了罪孽,被高僧开度救解。事必醮谢道场圆满,定然摄孤。乘此机会,汝等仰仗道力,方得入门。”众灵大喜。
却说道育为郁氏五人课诵经功,上通三界,感动诸佛圣众。第五位阿罗尊者,正在洋洋大海观涛,抱膝而坐。只见波中现出一位神女,向着尊者拜舞。尊者问道:“法身何自,色相何为?”神女不答,但袖出一书。尊者令侍侧蛮使受其书,看了亦不语。良久,只见蛮使说道:“尊者问女而不答,女出书看而不语,何以示侍使?”尊者乃说一偈道:
法身色相,即道之在。
海洋神女,隐显何碍?
阿罗尊者说偈毕,把手向寺前一指,说道:“试法座课诵之禅心,济山门有情之冤孽。”那神女听得,忽然出波飞空到得寺门,分身显化,变了一个妇女。但见他:
国色妖娆,形容窈窕。蛾眉横翠黛,粉脸映红桃。额上花钿,妆出多娇多媚;风前绣带,飘挂倾国倾城。颤巍巍斜插凤头钗,轻盈盈缓动金莲步。宛然月里嫦娥,恰似广寒仙女。
却说阿罗尊者神光照察,山门外有情冤孽,未得高僧度脱,终是阻隔在一种魍魉孤魂之内。护教威灵,监门严肃,又何敢妄进山门,受领高僧法食?但他在世,披剃入教,尚尔有情,所以还动了阿罗大慈悲意,指示神女到寺,正为有情一节。神女原属道体法身,不言觉悟,化身径到寺中。天龙八部,位位都知这神女奉尊者道旨,只见她杂在众信男女中,等候众僧香幡导引,道育上殿。道育出了静室,缓步中行,上得殿来。先参礼世尊金容,便合掌两庑圣众,然后端坐法座,朗诵经文。众僧敲铛击鼓,齐诵诸品。这神女越出众善信男女班中,爽爽朗朗上前,扭扭捏捏出众,合掌跪拜,把一点秋波左右四顾。此时只有捧茶侍众的行者眼睃,随喜的男女偷看道:“谁家这等个妇女也来听经?”这神女听闻经毕,只见众僧中一个首座和尚,起身走近道育座前,说道:“道场圆满,众信欲要施一堂法食,以超度孤魂魍魉。”道育道:“我为报本者课诵诸品经咒,心愿既酬,这法食功果,众师自有道法兼全的一凭胜举。”此时轻尘和尚受过警戒,自投诚向道,乃出一班答道:“弟子愿施法食。”神女乘空儿上前说道:“我为丈夫客外,保佑公婆,愿施一堂法食。”众僧方才抬头一看,道育在法座上,只如不曾见闻。轻尘忙说:“女善信,我这道场俱是僧房,共凑功果,不受外方分文钱钞。你若为公婆保佑,便是孝;为丈夫立心许愿,便是忠。只须道个姓,通个名,我们法会中,自与你通称保佑。女善信,且请回家,不必在寺中伺候。”神女听了,一面称谢,一面把神力普照。见那众僧班中,上等信受佛祖修持,自然不动色欲心性;中等见道育高僧对境两忘,他也禁止邪私,就是有一等顾盼色相的,畏宗教禁戒,不敢萌一毫淫念。神女遍照中情,单单暗夸道育:“真是西方有手眼的长老,那见众等禅心不乱!”乃走出山门。果然见许多长老沙弥,冤魂罪孽,乃问道:“汝等既是削发出家,宜归善道,何为狼狈到此?”众灵泣道:“某等俱是遭崔、寇谗诛,乱窜至此,伏望女菩萨携带进寺门,瞻仰胜会。”神女道:“汝等生前皆是释门弟子,出入寺剎,本无阻碍,为甚汝不守禅规,谨持戒行?生负释教遭诛,死后尤难入宝殿。你且静听,俟施法食。若及汝等有情,那高僧自有慈沾一类。”
神女戒谕他们一番,飞空仍复归海。见了阿罗尊者,方开言说道:“尊者大慈,令我试僧禅心,度脱冤孽。果然守真的,自守其真,毫发不乱;冤业的,自取冤业,当有度脱道场。只是命我试僧,这一番色相,反设出幻化不情,非道心所有。”尊者笑道:“将欲匡助其功,必先探试其德。功由德着,试乃德因。世尊以慈悲演教,爱人无已,盛心正见于此。”阿罗尊者说罢,那神女散去,阿罗仍复归圣位不提。
却说道育经功圆满,众僧议施法食。乃虔诚入静室,拜请祖师登座,摄孤施食。祖师方出静,问三弟子:“这两朝上殿作何功德?”众僧便把课诵功德备说一番,仍乞祖师登座。祖师微微笑道:“施摄科仪,吾从前未演;经文诸品,吾能诵未专,吾于慧照中见汝等见色相把持不乱,即此一念,浑忘人天两合,有情无情皆从此度。本不当又生别法,只是可怜那冤愆愚昧魍魉,尚守山门外地。尽汝众心,自去修建。我当令徒弟子,助一时之力。”众僧听了,唯唯退出静室,各相计议修建圆满施食道场。向、郁二氏父子及远近村乡善男信女,喜舍功德,众僧却也不辞,也不募化,当下就尊轻尘为班首,上法座摄孤施食。经文咒语,这轻尘和尚果是精熟。但见他:
毗卢帽顶戴庄严,锦袈裟身穿齐整。
口里诵咒语梵间,手上结牟尼心印。
却说轻尘和尚向来心性不明,堕了罪孽,被尼总持救脱,祖师演化,自悔前因,顿修净业,在施食坛上显设法力,开度孤魂等众。那山门外这些冤孽,有当初在世学好的,只因被那不学好的连累坑害,虽然是限数莫逃,劫难适值,到底好的有情,精灵未投六道,偶逢道场胜会,还得神力慈悲,沾及佛门法食,免沉饿鬼道中。那在世不学好的,已违戒犯规,堕入不明罪孽,却被正气神王,不容他浑扰道场,阻拦不放他进。这冤孽,见内中生前好的,个个容入山门;拦着的,都是那吃荤饮酒、邪淫犯戒、避王法、躲差傜。他道释门广大,岂知冥冥鉴察,更是个恶业。这一种恶业不得进山门,闹闹吵吵,在神王前哀求道:“上圣可怜我也是无主孤魂,放进山门,瞻仰胜会。”神王道:“你生前不自怜,此际谁怜你?”众孽答道:“我愚,不知生前何不自怜。”神王道:“这怜字,乃慈悲方便第一个正大道理;这自字,乃是你心中一点独闻独见。比如那既受戒行,切不可吃荤肆杀,减却了慈怜,不念那众生受诸苦恼,只要快口充肠。中心既忍不怜,到此又谁怜你?”神王一面说,一面把降魔宝器打逐这些冤孽,这孽中就有一种惫赖的说道:“方便门口摄孤普度,原不论有情无情,一概超度。他既不放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