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艾文荷-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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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难怪的。确实,他作为父亲的感情一度曾占据上风,克服了他的自尊心和爱国精神;但两者随即以不可抗拒的力量重新崛起,在它们的共同作用下,他痛下决心,务必促成阿特尔斯坦和罗文娜的结合;他认为,只要这样,随着其他一些必要措施的付诸实行,恢复撒克逊民族的独立便指日可待了。
现在他便为后面这件事,在竭力说服阿特尔斯坦,关于这个人,他是时常怀有隐忧的,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像霍茨波'注',是在动员一个窝囊废参加一次光辉的壮举。不错,阿特尔斯坦自命不凡,喜欢听人奉承,谁谈到他的高贵出身,他对至高无上的君主地位的继承权,他便沾沾自喜;但这不过是一种无聊的虚荣心,只要他身边的仆人和接近他的一些撒克逊人恭维他几句,他就满足了。如果说他有勇气面对危险,那么他至少不想自找麻烦,惹火烧身。他对塞德里克就撒克逊人的独立提出的一些主张,固然表示赞同,对独立以后,他应该享有的统治权更是深信不疑,然而当讨论涉及实现这些权利的途径时,他仍然是“优柔寡断的阿特尔斯坦”——没精打采,迟疑不决,顾虑重重,胸无大志。塞德里克那些激昂慷慨的规劝,对他意志消沉的心情几乎毫无作用,就像烧红的铁球落进水中,发出了一阵烟和一些咝咝声之后,随即熄灭了。
'注'霍茨波是莎士比亚的历史剧《亨利四世上篇》中的人物。在该剧第。幕第三场中,霍茨波说:“我瞎了眼睛,居然会劝诱这么一个窝囊废参加我们的壮举。”
塞德里克的苦口婆心,只是好比在用踢马刺踢一匹疲乏不堪的马,或者用榔头锤打一块冰冷的铁,于是他只得退回义女身边,与罗文娜计议,但结果也只是自讨没趣。原来这位小姐正与她的心腹使女,谈论威尔弗莱德的武艺和命运,塞德里克的打岔使她不快,艾尔吉莎为了替她的小姐和她本人出气,故意把谈话扯到阿特尔斯坦在比武场上给打落马背的丑态,这正是塞德里克的耳朵最不愿听到的话。就因为这样,对这位撒克逊硬汉子说来,这天的旅程一点也不顺利。到处都是烦恼;于是他在心中一再咒骂这次比武大会和它的主持人,也骂他自己怎么会心血来潮跑到那儿去。
到了中午,根据阿特尔斯坦的提议,这伙旅人在林子里泉水旁边的树荫下休息,让他们的马歇一会力,也让他们自己吃些东酉,因为出手大方的长老给他们的食物装满了一只驮骡呢。这顿点心吃了不少时候;经过几次停顿之后,眼看不连夜赶路已别想到得了罗瑟伍德,这使他们不得不加快速度,再也不能像刚才那么磨蹭了。
第十九章
一队人手执武器,风尘仆仆,
正护送一贵妇人去城堡过夜;
这是我一路上尾随他们,
他们的片言只语中获悉的。
现在这伙人已离此不远了。
《奥拉,一出悲剧》
旅人们终于来到了一片森林边缘,即将进入茂密的树林深处,这在那个时候被认为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压迫和贫穷使许多人沦为盗匪,啸聚在山林中,当时薄弱的治安力量根本不在他们眼里。然而尽管时间已晚,塞德里克和阿特尔斯坦仍有恃无恐,认为除了汪八和葛四一个是小丑,另一个是囚徒,不能依靠以外,他们身边还带着十个仆人,足以对付那些亡命之徒。不仅如此,塞德里克和阿特尔斯坦还认为,深夜穿过森林不足为虑,他们不仅勇敢,他们的血统和身分也对他们有利。那些强人大多是在严厉的森林法规的逼迫下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过这种逃亡生活的,他们主要是撒克逊族的农夫和村民,一般说来,这些人对本族同胞的生命财产还是会手下留情的。
正当这伙旅人向前赶路的时候,传来了一声声呼救的喊叫;等他们来到发出这些声音的地方,便发现一架驮舆搁在地上,旁边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看样子是犹太装束,还有一个老人在踱来踱去,他戴一顶黄帽子,说明他也是犹太人,他的举止显得他正处在无计可施的状况,似乎某种灾难即将降临,以致不断搓着双手。
对阿特尔斯坦和塞德里克的询问,老犹太人起先没有别的回答,只是接连不断呼叫《旧约全书》中每个族长的名字,祈求他们保佑他,说以实玛利的子孙正举起了剑,要来杀害他们呢。等到从这恐怖中逐渐镇静以后,约克的以撒(因为这确实是我们那位老朋友)终于说明了事实,原来他在阿什贝雇了六个保缥,还有一架驮舆和几匹骡子,因为有一个朋友病了。这些人答应把他们护送到唐卡斯特。一路上平安无事,但到了这里,一个樵夫告诉他们,前面树林中埋伏着一伙强人,这些保嫖马上逃走了,还带走了运驮舆的骡子,害得犹太人父女两个束手无策,进退两难,那伙强盗却随时可能出现,把他们抢劫一空,甚至杀死他们。最后以撒用卑躬屈膝的声音说道;“求求你们这些壮士,让可怜的犹太人与你们一起赶路,保护我们吧,这是从以色列人遭到国虏'注'后,还没有人得到过的恩惠,我凭我们的摩西法典起誓,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
'注'指公元前六世纪以色列人亡国后被掳往巴比伦的时期。。
“你这犹太畜生!”阿特尔斯坦开口便骂,他一向对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尤其是得罪过他的事,他总是怀恨在心,“你忘记在比武场上与我们争夺看台,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事了吗?你们可以抵抗,也可以逃走,随你们的便,或者跟那些强盗合伙做买卖,反正这是你的拿手好戏,可是要我们帮忙,跟我们一起走,你就休想,像你这种人掠夺了整个世界,你们给人掠夺也是活该,我还觉得那些强盗做得对,是主持了公道。”
塞德里克不赞成他的朋友这种冷酷无情的态度。“我们不妨照顾他们一下,”他说,“分给他们两个仆人,两匹马,把他们送回附近的村庄。这只是稍稍削弱一点我们的力量,但是凭你的宝剑,尊贵的阿特尔斯坦,加上留下的这些人的帮助,我们要对付二十来个毛贼,还是轻而易举的。”
罗文娜听到强人的袭击,而且就在附近,也有些吃惊,因此竭力附和她的监护人的主张。但就在这时,丽贝卡突然振作精神,一跃而起,从仆人中挤到了撒克逊小姐的马前,跪在地上,按照东方参见贵人的方式,亲吻罗文娜的衣服下摆。然后她站起身来,撩开面纱,以她们两人共同崇敬的上帝的伟大名字,以她们两人共同信仰的西奈山上传授的律法的名义'注',请求她同情他们,保护他们,允许他们结伴同行。“我请求这样的照顾不是为我自己,”丽贝卡说,“甚至也不是为了那个可怜的老人。我知道,对于基督教徒说来,虐待和损害我们的民族即使算不得功绩,也只是无足轻重的过错;不论在城市,在沙漠,在田野,我们的命运有什么区别呢?但我是为一个许多人所敬重的,甚至也是您所敬重的人请求您,希望在您的保护下,让这个病人得到照料和关心,安全地离开这里。因为如果他遇到不幸,那么您恐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会为了拒绝我的要求而受到良心的谴责的。”
'注'摩西在西奈山上传授上帝的律法(十诫),见《旧约·出埃及记)第20章。
丽贝卡提出这呼吁时流露的崇高而庄严的神态,使它对那位撒克逊美女产生了加倍的力量。
“这人年老体弱,”她对她的监护人说道,“他的闺女年轻美丽,他们的朋友又疾病在身,有生命危险;尽管他们是犹太人,我们作为基督徒,不应对他们见死不救。让我们的人卸下两头骡子,把行李装在两个奴隶后面。骡子可以运载驮舆,我们牵着的两匹马可以让老人和他的女儿骑。”
塞德里克对她的建议欣然表示同意,阿特尔斯坦也只是附加了一个条件:“他们只能跟在我们全队人马后面,在那里,”他说,“让汪八用他的野猪肉盾牌侍候他们。”
“那面盾牌早给我丢在比武场上了,”小丑答道,“许多比我本领大的骑士也不得不这么做呢。”
阿特尔斯坦的脸涨得通红,因为这正是第二天比武大会上他的遭遇。罗文娜听了却正好相反,非常高兴,而且仿佛在为她那位冷漠的追求者的粗鲁嘲笑表示歉意,特地要求丽贝卡把马骑在她的旁边。
“这恐怕不太合适,”丽贝卡答道,显得既自重又谦逊,“我这么做只能给保护我的小姐带来羞辱。”
这时行李很快改装好了,因为“强盗”的存在使每个仆人都变得动作敏捷,天色的逐渐变黑也加深了恐怖的感觉。葛四在忙乱中给拖下马背,他趁这机会央求小丑给他松开了缚在手臂上的绳索。汪八把绳子随随便便重缚了一下,也许还是故意的,这样,葛四毫不费力便挣脱了手臂,随即溜进了树丛,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队伍。
当时一切都乱糟糟的,过了一段时间才有人发现葛四不见了;在下一段路程中,他本应排在一个仆人后面,结果每个仆人都以为别人在看管他,等到他们发现葛四真的逃走,嘁嘁喳喳谈论的时候,队伍已随时可能遭到强盗的袭击,谁也无心过问这事了。
他们现在经过的那条路非常狭窄,只能勉强容许两匹马并排行走。这时道路开始倾斜,进入深谷,那里有一条溪水穿过,河岸高低不平,又多沼泽,两边长满了矮小的柳树。塞德里克和阿特尔斯坦走在前面,他们看到在这种小径上随时可能挨打,但是谁也没有太多的作战经验,觉得防止危险的唯一办法只是加快速度,尽早通过这个关口。全队人乱哄哄的向前疾走,一部分人刚穿过溪水,突然前后左右同时遭到了攻击,而且来势凶猛;他们处在这种混乱而缺乏准备的状况,一时间无法作出有效的反击。“白龙!白龙!圣乔治保佑快活的英格兰!'注'”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进攻的人冒充撒克逊强盗发出的;现在他们正从周围各处迅速向前推进,因此显得人数很多。
'注'圣乔治是英国的保护神,圣乔治和白龙便成了古代英国战旗上的图画和战斗口号。
两个撒克逊头领同时成了俘虏,不过情况不同,表现了他们各自的特点。塞德里克在第一个敌人出现的一刹那,便向他投出了剩下的那支镖枪,而且比投向方斯的那支准确了一些,把那人插到了他身后的一棵株树上。塞德里克得手之后,便跃马冲向第二个人,一边掣出了剑,在愤怒中不及细想,便举剑砍去,以致砍到了头顶的一根粗树枝上,由于用力过猛,剑掉到了地上。他随即成了俘虏,给围在身边的两三个强盗拉下了马。阿特尔斯坦也当了俘虏,他的缰绳给人抓住,在他还没来得及拔出武器,进行任何抵抗以前,他的身子早已给拖到了地上。
那些仆人既要照看行李,又给主人的遭遇吓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只得束手就擒。处在队伍中间的罗文娜小姐,随在队伍后面的犹太父女,也都陷入了同样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