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写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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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住在家里,每天坐车去学校。从这里坐上电车,十五分钟后就能到她家那个街区。
“我再待一会儿,电车来了我就走。”
“真的不用了,电车很快就来了。”
“真的不用?”
“真的。”
她穿过检票口,回过头来,冲我说:“明天还得麻烦你接着教我。”
“好的,不用这么客气。”
“今天太谢谢你了。冲洗真的很好玩。”
“嗯。”
“再见。”
这次静流没有再回头,消失在暗淡的月台上。
她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我还是不放心,一直等在检票口外面,直到电车进站。她说得不错,没用五分钟电车就来了。听着发车铃拉响,车门关闭,我才离开检票口回家。
恋爱写真2E
*
那个暑假几乎都用来教静流如何拍照片了。
我是一个不错的指导者,把我掌握的所有知识和技巧倾囊灌输给她,其认真程度丝毫不亚于一个老学究。
她确实不太灵巧,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缺陷,相反,倒可以称做是某种美德的一个侧面。她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其他的分数可能是C或者D,但就学习热情来讲,给个A+绝对不过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只能充当“星期三”的专用摄影师。慢慢的她开始对其他对象萌发兴趣,从风景到人物,涉猎的范围越来越广。她尤其喜欢拍小孩子。我猜想可能她自己长得小,小孩子对她没有戒备心理,所以她才能频频得手。她拍的孩子比其他任何照片中的都自然,脸上绽放着无邪的笑容。
她从学校附近一家小小的相机店里买来一个二手的小型单反相机,从此冲着摄影这条路埋头走下去,一去不返。
*
美国现代文学课。我走进教室,意外地发现静流居然坐在里面,而且就坐在美雪旁边——我的固定位置。我无奈,只好走到两人的正后面那排坐下。
“为什么法语系的静流同学会出现在这里?”我问。
她转过身来:“因为我喜欢田纳西·威廉斯。”接着又粗着嗓子,模仿男人的声音说,“伙计们,让我们来玩七人桥牌吧。”
我知道那是《欲望号街车》里斯坦利的台词。
“静流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美雪回头对我说,“早点儿认识她就好了。”
“哈哈哈。”静流大笑起来。
今天的静流怎么看怎么奇怪,说话方式也跟平时不一样。
她俩像一对结识了十多年的密友,亲热地交谈着。两人一起看美雪膝上的女性杂志,还一边窃窃私语地说笑。我坐在她们后面,就像等着上场的龙套演员,屏声敛气。一边挠着脖子和肋下(那天我又减少了药量),一边等着,可那天等到最后,也没轮着我插嘴。
傍晚,回公寓的路上,我对静流说:“搞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去听美国现代文学呀。”
“我不是说过了吗?人家喜欢田纳西·威廉斯。”
“我觉得不是。”
“那你觉得是什么?”
“不知道,”我说,“所以我才问你的嘛。”
“我已经据实以答了呀。”
“真的?”
“真的。”
我们不言声地走了一会儿。
“你生气了?”过了好长时间,静流问。
“才没有呢。”我回答。
“虽然不生气,但也不高兴,对吧?你一定以为我在说谎。”
“说谎?”
“你就是这么以为的。”
终于回到公寓,我迈步上台阶,回头去看,她直直地站在沥青道上,一动不动。两脚岔开与肩宽,两手抓着小包,目光垂向地面。这种姿态让她更像一个小孩子了。
长长的沉默后,她小声嘟哝:“……的人。”
她的声音又小又含糊,前面说了些什么完全没听见。
“什么?”
我走过去,把耳朵贴在她的嘴边。
她又说了一遍。
“……我想试着去喜欢我心上人的心上人……”
她的话瞬间击中了我。我的胸口掠过一阵钝痛,这种痛楚与我在森林公园里目睹静流哭泣时所感受到的痛楚如出一辙。
我想试着去喜欢我心上人的心上人……
这句话意味着悲伤而并非欢喜。
“心上人……”
“够了。”静流退后一步,跟我拉开距离。
“可是……”
“别往心里去,说不定我又在撒谎呢。”
“撒谎?”
静流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直看到我的眼睛里。镜片后面满是迷茫的神色,还有一些惊慌。
又过了一会儿,像是被什么外力强行钳制着,她慢慢地摇了摇头,感觉异常地吃力。“我没说谎,是真的。”
说完,她脸上忽地换做另外一副表情,坦率地看着我:“我喜欢你,而你喜欢美雪。”
“所以,”她接着说,“我试着让自己去喜欢她。”
“这样总可以了吧?”静流的脸上又浮现出生涩的笑容。
我该怎么回答?我搜索枯肠,想找到这种场合可以说的话,但是没有。她的感情已经误打误撞进了一个死胡同,没法拉回来,也没有立足之地。说一句“回来吧”固然很简单,但这只能把她推向另一个死角。
我无言以对。她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小声地说:“什么也不必说,我已经决定了……”
从那以后,只要有美国现代文学课,美雪的旁边一定可以看见静流。我的固定坐位也理所当然地沦为这两个人的正后方。
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一对奇妙的组合,奇怪的是两人居然相处得十分融洽。有时还一起吃午饭,一起走出学校,去买些小小的巧克力豆形状的东西(那该叫做什么?总之是男生永远都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白滨看着这两个人,就像看到一对外星人:“那两个人怎么跑到一起了?”
“谁知道呢。”
静流的心思是我和她两个人的秘密。
“就像弗兰尼和莉莉。”
关口从电影杂志里抬起头来。
“那是什么人?”早树问。
“《新汉普夏饭店》,电影里的人物。”
“饭店?”
“哦,那是电影里的两姐妹的名字。姐姐稳重成熟,妹妹呢,很小的时候就停止发育了。扮演弗兰尼的朱迪·福斯特简直没的说。”
“静流才没停止发育呢。”我说。
关口一脸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是,是,没停止发育。人家才不过二十一岁嘛,正值青春好时光。”
“我是认真的。”
“谁也没说你说谎呀。”
“可你的语气分明就认为我在说谎。”
“是吗?那就对不住了。我是愚人节那天出生的,天生的怀疑主义者。我甚至怀疑我的出生是不是老爸和老妈搞的一个恶作剧。”
真的?我用眼神向早树发问。真的,早树也用眼神回答。
“知道了吧。”关口翻着眼睛,嬉皮笑脸地说。
美雪和静流坐在离我们不远的一张桌子旁,两个人摆弄着一堆五颜六色的不知何物的小东西,很是兴高采烈。静流不太喜欢白滨和关口,美雪也有所发觉,从不强行拉她入伙。
“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呀?看着跟巧克力豆似的。”我自言自语地说。
早树替我解答了疑问:“那是人造水晶。可以用来串成珠花一类的小首饰。”
这让我有些意外。美雪是那种很成熟的女孩子,她应该喜欢昂贵一些、拿得出手的首饰,而不是这些小儿科的手工。再说,静流也向来不修边幅,更不要说佩戴什么饰品了。
“里面再加上一些红水晶和紫水晶,听她们说可以心想事成。”
“魔法石?”
“嗯,人们一早就相信天然石是有魔力的,不是都说水晶可以避邪吗?”
“哦。”
“所以呀,女孩子都把心事寄托在魔法石上,用这些石头做成首饰。”
“心事?她们能有什么心事?”
早树看了看那两个人,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对我说:“爱。”
在那一瞬间,三个男生的心脏同时发出“冬”的一声巨响。当然,这是大鼓所发出的修辞学意义上的声响,不是听觉所能捕获的。
“爱,”白滨语气里带着少见的紧张,“不会就是I love you的I吧?”
早树格格地笑起来:“拜托,亏你还是学英语的呢。I love you的I是‘我’的意思。”
“那难道是love的那个‘爱’?”
“是啦,”早树笑着点了点头,“都说红水晶和紫水晶有守护爱情的作用。”
“嘁,”关口发出一声十分奇特的感叹,“看来我们的美雪大小姐也到时候了。”
“是呀。”
“你听说了什么没有,早树?”关口问。
早树的笑容凝住了。
“这个嘛,”她淡淡地说,“这种事情她一向不对别人提起。”
关口鼻子里哼了一声:“想来也是。”又接着说,“那,那个小小姐呢,她有什么心事?”
我看过去,和关口的眼神撞了个正着,看得出他这句话是冲着我问的。
“不知道,这种事情她一向不对别人提起。”
“哦,是吗?”
我当然知道,刚才那“冬”的一声有一半是为了她。
为什么她喜欢的会是我呢?我死活绕不开这个疑问。自从静流说了那些话以后,我问了自己不止一百五十遍了。喜欢我这种沉闷男生的女孩子,全世界除了静流,找不出第二个人。这个我还是明白的,但为什么我就不能接受她的感情呢?
我开始憎恶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给自己一点儿机会呢?
“算了,瞎操些什么心呀,”由香说,“你们没闻到有什么怪味吗?”
我立刻站起来,走开。
恋爱写真3A
*
第三学年的秋学期开始了一段时间之后,像见面会、讲座一类跟就业相关的活动渐渐提上了日程。英语系的学生大多想进外企和一些大公司的海外事业部。想在这样的公司里站住脚,必须得先过日常会话这道语言关。于是学校里的课一结束,大家都各奔Berlitz、Athenee Francais一类的语言学校去听课了。白滨和关口早早报了Berlitz的商务英语班,已经开始上课了。
“你怎么打算的?”关口问我,“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悠闲。”
“我想当摄影师。”
“摄影?到DPE店里打工?”他的幽默有点儿让人哭笑不得,不过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不是。是一个小出版社,连摄影带撰稿一起干。”
“哦,有眉目了?”
眉目应该算有了,虽然只是家小得可怜的公司。我在一本旅游杂志的边角广告里看到一则招聘启事,用人公司就是这家旅游月刊杂志社,说是因为近年旅游行业看好、出版社人手不够,明年要招三个新人。可能会遇上几个竞争对手,不过这年头既懂摄影,文笔又好的人,(这种人说的就是我自己,曾几何时,我还在一次大学生游记作品比赛中得过第二名呢。如果你以为我天天就只知道为身上的